宋老爺子回到家裏，飯也沒有吃，埋頭思考徐東燦的話。

  兒子現在麵臨最大的問題，就是虞城經濟發展遇到瓶頸，國營企業效率一年比一年差，下崗工人也越來越多。

  以前他們習慣了老的思維，那就是讓領導們充當救火隊長，哪裏出問題，就去哪裏補救。

  有企業沒錢買材料，就幫忙聯係銀行貸款，盡量讓企業動起來，讓工人有口飯吃。

  所以虧損企業的擔子，似乎全部壓在縣裏，那些廠長和書記，反而過得很瀟灑。

  現在看來，得走別的路子了。

  縣裏曾經也動過別的腦筋，就是學南方特區，對外招商引資，讓國外和港台的商人來投資建廠，還出台了很多優惠政策。

  可惜最後都失敗了。

  而徐東燦的意思，就是讓本地人像他一樣，投資開店辦廠，多少能解決一部分的工作問題。

  隻要虞城形成這樣的氛圍，大家都踴躍經商，那政績不是來了？

  但是究竟怎麽做？他又有些找不到方向。

  在屋裏糾結了一會，他站起來，準備去兒子家一趟，跟他當成談一談。

  而此時的宋家，因為宋映帶了一批同事去支持徐東燦的店，母女倆又扛上了。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呢！”葛佩蘭現在對女兒的態度，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不留情麵了。“如果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你爸的麵子該往哪裏擱？”

  在她眼裏，女兒這樣做，是在給老公丟臉。

  同時也覺得徐東燦做事不折手段，居然這樣利用女兒。

  偏偏女兒還站在他那邊，這才是她生氣的根本原因。

  “媽，你這樣說有些不公平。”宋映覺得媽媽不可理喻，不過還是想說服她。“就算我是一個普通人，也可以帶同事去朋友的店裏捧場啊！何況她們願意花錢，不是因為我的麵子，而是東西確實好吃——”

  這一點也是她這麽心安理得的根本原因。

  說完，把帶回來的鹵味端到桌上，讓爸媽自己品嚐。

  雖然以前她也帶回一些鹵味，因為怕他們多想，大多數是她一個人偷偷吃掉的。

  “那也不行。”葛佩蘭還是不認可她的做法。“就是因為你有個當副縣長的父親，平時行事，更應該小心謹慎，免得落下把柄——”

  因為這件事，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也沒有人動筷子。

  “算了，先吃飯吧！”宋紹棟見妻女誰也說服不了誰，心裏就有些煩燥。“事情已經做了，再埋怨也沒意義——”

  妻子和女兒其實都沒說錯，錯就錯在，自己現在工作上遇到了難題。

  如果像早幾年一樣，能輕鬆幹出成績，就不用擔心有人敢拿這樣的小事，找自己的茬。

  葛佩蘭歎了一口氣，拿起筷子，正要開吃，聽到外麵有敲門聲。

  匆匆過去開門，見是公公來了，連忙請他進屋。

  “爸，你吃飯沒有？”宋紹棟見父親來了，站起來問道。

  心裏清楚他肯定還沒吃，於是讓女兒去盛飯。

  “還沒有。”宋老爺子搖搖頭，隨便在一個空位坐下來。“剛才我去找徐東燦，跟他聊了一會，突然有了一些想法，就過來跟你商量一下——”

  路上他想了很多，依然沒有找到一條真正可行的路子，這讓他心情有些壞。

  “哦。”宋紹棟沒想到父親過來，還跟那小子有關。“那你先吃飯，我們一會兒再慢慢商量——”

  能讓父親這麽重視的，肯定不是小事，他做好了跟父親秉燭夜談的打算。

  宋老爺子點點頭，接過孫女遞過來的飯碗，開始吃飯。

  看到桌上的鹵菜，知道是孫女從那小子店裏帶來的，特意多吃了一點。

  味道確實非常好，難怪他對那家店的生意這麽有信心。

  其實不管做什麽生意，隻要有好產品，都不怕賣不出去。

  如果縣裏有大量類似的項目，那經濟發展速度就快了。

  或許這就是徐東燦想表達的意思。

  問題是開幾家店容易，想開幾百上千家店，根本不可能。

  虞城地方小不說，開不了這麽多店。

  同時也沒有那麽多有錢人，就算開了幾百家店，也沒有這麽大購買力。

  最後那些店隻能倒閉。

  吃過晚飯，父子倆進了書房，宋老爺子開始把徐東燦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雖然在大局方麵，他比兒子厲害多了。

  隻是年紀大了，反應未必有兒子快，所以聽聽他的意見也沒關係。

  “你的意思是，通過那小子，幫我破眼前的局？”宋紹棟一下子聽懂了父親的意思，反問道。

  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

  如果他有本事在虞城投資辦一家大工廠，替自己解決幾百個下崗職工，他的壓力就馬上輕了。

  現在不過開了一家小吃店，就算生意不錯，也不過雇了二三個人幫忙，對自己來說，根本是杯水車薪，沒什麽用處。

  “不是你想得那樣。”老爺子一看兒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他的話隻是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怎麽引導大家當個體戶，從而解決失業和國企虧損的難題。”

  縣裏幫那些企業擔保借錢，雖然各地都這樣，他卻知道這是個定時炸彈，哪一天出問題了，就會很可怕。

  企業資不抵債，不得不破產，那時候銀行一堆壞帳，而工人也絕了上班的希望，作為縣領導，肯定要背責任。

  “還能有什麽辦法？”宋紹棟這兩年也是傷透了腦筋。“除非像特區一樣，開幾家外資企業，那樣一來，不但工人全部有了工作，每年交上來的稅，也能讓我們辦一些大事了——”

  他聽人說過那邊的情況，別說是市裏，就是一個行政村，因為轄區有幾家外資企業，村幹部出門，都比他們這些縣領導要氣派。

  “你這些都是白日夢。”見他頑固不靈的模樣，宋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做為縣領導，應該開動腦筋，尋找一條可行的道路，不是盼著天上掉錢，讓你輕鬆撿——”

  這也是他不放心兒子繼續往上的原因。

  一個縣領導，思維這麽僵化，怎麽領導全縣人民致富呢！

  想到縣裏大多數幹部，都是這樣的狀態，又覺得怪不了兒子。

  “既然是徐東燦提出來的，何不聽聽他的意見？”被父親這樣數落，宋紹棟有些鬱悶。

  如果事情這麽容易解決，那誰都可以坐自己這個位置了。

  “如果我們想不出辦法，隻能去找他了——”宋老爺子當時沒有往下問，是認定徐東燦也沒有辦法。

  現在跟兒子說了一會，頭腦反而清醒過來，又覺得自己的判斷錯了。

  或許徐東燦真的有辦法，破解縣裏的難題也說不定。

  “那我們誰去找他？”宋紹棟問道。

  心裏已經有了打算，如果這小子真有本事，替自己把這個大麻煩解決了，就算承認他做自己的女婿，也不吃虧。

  想歸想，肯定不會表現出來，免得父親誤會自己。

  “還是我去吧！”宋老爺子想了想，歎了一口氣。

  兒子和媳婦格局小，上次跟他聊得不愉快。

  自己幫了他不少忙，應該不會有情緒。

  隻要有辦法，他肯定會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