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子說的不一樣也是有道理的。

  因為她並不是純正的不良人出身。

  所謂不良人，是指犯了事情之後，從牢獄裏出來，無事可做，朝廷又擔心他們惹事生非，於是招攬的一群人，讓他們充當線人，負責給朝廷送消息。

  不同的是，不良人被這麽叫喚，但是實際上，裏麵也分了數種群體，而像柳娘子這一類，屬於的是上層，一般的不良人幾乎不可能混到這個位置，這個位置大都是一些良人擔任的。

  比起那些不擇手段的人來說，柳娘子多了一些別的地方，她有良心…

  “你也許不知道，我爹從小喜歡男孩子。”

  柳娘子說著說著，居然自然而然的接過了李航手裏的毛巾和瓢。

  毛巾是用來擦洗的，瓢是用來舀水澆身子的。

  柳娘子拿著這兩樣東西，很自然的替李航開始擦拭身上和後背。

  “我爹一共生了七八個女兒，就是沒有一個弟弟，我是老二，閨名望兒，從名字上你也應該看出什麽來了，反正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想著，我要幹一番很厲害的事情，再不濟，我也要嫁給一個很厲害的人。”

  柳娘子一麵說著，一麵抬頭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的姐姐妹妹都很漂亮，除了我，因為我不一樣，我的媽媽太普通了，我也隻是爹娘喝醉之後多餘出來的，我娘為了靠近我爹才將我生了下來，但是我娘長得很一般，我也長得很一般，人家上門提親，姐姐妹妹都有人要，就是我沒有人看一眼。”

  說著，柳娘子捏了捏李航的肩膀，俏皮道，“你知道嗎？有戶人家跟我爹說，等我妹妹長大了再嫁進去，那會兒我爹說了，我家老二還沒成婚呢，人家說那不成，人家是少爺，要娶漂亮的…”

  一番話說出了多少的心酸和無奈啊。

  李航歎了口氣，從古至今，一張臉都是一張名片，尤其是女人。

  “我哪個時候就想著，我要做最厲害的人，以後讓他們全都後悔去！然後我就進了皇宮。”

  柳娘子坦然的說著，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從背後抱住了李航。

  “在皇宮裏，我碰見了一個老太婆，她長得奇醜無比，但是偏偏沒人敢靠近她，我一連好幾天給她送吃的，她慢慢的開始跟我說話，跟我說什麽長相其實不是很重要，然後教了我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李航明白了，原來新一代的魅奴就是這麽產生的。

  的確，魅惑，和長相的關係不大，更多的是一種風情，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勾得人心裏癢癢，這才是魅惑，而僅僅隻是長相，那也隻能叫漂亮罷了。

  “我以為，皇帝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我想著，我一定要嫁給皇帝，在你來之前，我都是這麽想的，我甚至覺得那些什麽情情愛愛的啊，都虛幻得很，根本就靠不住。”

  柳娘子說著，不免有些失落，“我在外麵看了，那些畫本裏，因為看了一眼，就約定一起私奔什麽的，太假了，我覺得不可能，但是現在，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李航兩手攤開放在浴桶的邊緣，柳娘子的腦袋就靠在他的肩膀上。

  兩人從陌生到親密，這個轉變太快了，他其實還有點適應不過來，更多的，他擔心柳娘子心裏的想法，恐怕是想著報複自己吧，所以他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任由柳娘子自言自語，他隻是安靜的聽著。

  但是他哪裏知道，有的時候，這份安靜就足夠讓人心安了。

  但一個人傾訴一些愁苦或者過往，更多的不是讓你點評，也不是讓你表示安慰，哪怕他做得再蠢，也是希望你能看到他身上的閃光點，能理解他，有的時候，安靜往往就能起到這個效果。

  柳娘子靠在李航的肩膀上，溫熱的氣息噴塗在李航的耳朵上。

  “你知道嗎，其實我從皇宮出來之後，我家裏的人都不想要我了，因為我已經很大了，和弟弟妹妹們比起來，和別的女人比起來，我算是一個老女人了，他們商量著把我嫁給一個光棍，聽說還是一個瘸子，就算這樣，還得我爹倒貼好大一筆嫁妝人家才答應。”

  李航一愣，微微的歎了口氣，動靜很小，但是讓柳娘子捕捉到了。

  她的手在李航的胸前畫著圈圈，嘴裏卻說著不相幹的話題，“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麽嗎？我知道之後，離開了家，我爹還說我不懂事，結果我進了不良人，好多人等著巴結我，還說想要娶我，更重要的是，我在皇宮裏數年都沒有看見過皇帝，但是在那裏我看見了。”

  說到了這裏，柳娘子手下一頓，開口道，“皇帝答應了我，隻要能把你拿下，他就能給我一個貴妃的位置，我一心想著要所有人後悔來著…”

  “你可以直接對皇帝動手的。”李航笑了笑。

  柳娘子一愣，旋即搖了搖頭，“不成的，那些禦醫，一個比一個厲害，也有精通這方麵的人才，要是讓人查到，我就得死。”

  李航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道，“有沒有人說過，你跳舞的時候，其實很漂亮，因為那個時候的你，真的很自信。”

  柳娘子一愣，旋即咯咯的笑了起來，笑夠了，有些落寞的摟著李航的脖子。

  “前些日子，我給皇帝去了一封信，不良人手裏有個人，一直不願意開口，我用藥讓他開口了，皇帝說了，這一次，來金陵就會娶我。”

  李航一開始還在好奇是什麽樣的人，一直不肯開口，甚至讓皇帝許諾了一個貴妃的位置。

  但是很快，李航就嚇出了一聲冷汗，開口道，“你的意思是，皇帝要來了？”

  柳娘子沒有說話，李航也沒有動。

  突然，在某一刻，柳娘子突然強行扭過了李航的腦袋，自己的腦袋也靠了過去。

  不一會兒，整個房間裏響起了水聲和一些壓抑的聲音。

  這個時候，站在門口的吳涯，杜勇等人，一個比一個麵色無辜的扭開了腦袋。

  楊琳還想聽聽，卻被她老爹一巴掌扇在了腦袋上。

  “還不去睡覺？聽了這些小心長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