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今晚是對藥雲海最為震撼的一晚。

  他飽讀詩書，但也有同樣一個書生的缺點。

  必如，血流成河，形容狀況慘烈而已，這就是書生的眼界。

  血流成河啊，讓我想起了我的那些兄弟……

  這就是武將的看法，紙上得來的終究回歸到了紙上，而現實中得來的，卻是進入了靈魂，封鎖在了情感的深處。

  李航打開了手中的小酒壇子，擦了擦眼角，放聲喊了起來，“弟兄們！我來看你們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藥雲海肅然起敬。

  李航將酒壇輕輕放下，就好像生怕打擾墳墓中的人睡眠一般，重新坐了下去。

  “後來嘛，那條路修好了，其實我也沒看見，修路的是李二明，我家的仆人，也是陪我叢小長大的兄弟，這會兒可能還在熬夜，好歹也是當了官的人了！”

  李航笑了兩聲，“他跟我說，自從修好這條路之後，時不時有人過來喊，說是外麵又有屍體啦，他就趕緊讓人過去抬走，每個月打掃一下林子裏的情況，每個月都有好幾十具屍體，全都堆在一起用火燒了，裝在罐子裏埋下去。”

  說著李航指了指一旁的亂葬崗，“瞧見沒，都在裏麵了，聽說還燒出了不少的舍利，你要是想要沒準還能在裏麵翻出點東西來。”

  藥雲海哆嗦了一下，李航這不是在嚇唬他麽？

  李航笑哈哈的，絲毫不以為意，“我之前去長安，你也知道，我爹給我弄了個定親啥的，現在成我媳婦了，我要去南詔，順道去的長安，臨走的時候我爹就跟我說。

  他說我的兒啊，錢是賺不完的，有錢要大家一起賺，不然大家眼紅了，把你人弄沒了，你賺錢還有意義嗎？

  因為這句話，再加上我遇上一點難事，所以我開始給楊國忠行賄，一個月十萬貫，你知道什麽概念吧，貞觀年間一年的賦稅也就五六十萬貫啊，現在才好了點。”

  藥雲海索性也坐了下來，他知道李航現在已經陷入了回憶裏了。

  但是李航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此時扭頭看向了藥雲海，“我想好了，之前我打算把所有的氏族全都幹趴下，你爹說這樣不好，畢竟氏族不僅有小娃娃，還有你和你爹這樣的好人。

  好人嘛，就該有好報，不然誰願意當好人啊，所以我想通了，但凡是氏族沒做過大惡的，我都可以接納，然後，什麽鹽鐵美酒，甚至是水泥棉衣，我都可以交出來，我隻要一成的份子錢，其餘的你們自己賺去，隻要不黑心，我都可以當坐沒看見。”

  藥雲海深吸了口氣，“這就是你讓我藥家分離的底氣？”

  李航哈哈大笑，“沒錯！你看著哈，你大哥去找林軒合作，林軒是個怎麽樣的人我不知道，但是這個人絕對是有些手段的，至少，目光很是長遠，我讓人提出所謂的一家兩派，他答應了，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呢？”

  藥雲海有些疑惑的看著李航，他哪知道這麽多。

  李航拍了拍藥雲海的肩膀，“一看你就是死讀書的，這些生意交給你，你還是找別人來弄吧，不然你被人騙了還得幫著別人數錢啊！

  我之前不是說過麽，你離開了藥家，現在的藥家，也就是你哥那邊，就好像是沒了主人的肥豬，誰搶到就是誰的，誰能搶得過林軒？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藥雲海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僵住了，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別想多了，你勸你哥，你哥絕對是聽不進去的，在他心裏你什麽都不懂，他看不起你又怎麽可能聽得進去你說的話呢？再說了，你哥要是聽進去了，等著我秋後算賬，跟著他的人都得死，你到底是好心還是斬盡殺絕啊？”

  藥雲海的手在顫抖，直到這一刻他才想起來，他身邊的李航，是一個對氏族懷有極大惡意的尚書令！

  “言盡於此！”李航起身拍了拍藥雲海的肩膀，“等會去找五爺吧，他會給你找個地方休息的，明天開始，你就是這些作坊的主人了，當然，下次增加主人，必須得我同意，畢竟東西是我的嘛！”

  李航說完就兩手空晃著要離開了。

  直到這一刻藥雲海才想到了關鍵的東西，他開口喊住了李航。

  “林軒說已經找人去了長安了，他說汝陰的賊匪全都是你的人，還說你囤兵自重，要告你有謀反之心！”

  李航哈哈大笑，“去長安？別說一個林軒，就是鄭崔他們家，想要見皇帝也得通過妃子傳話，林家有嗎？

  再說了，林軒拿不出證據的，他說是我的人，我說是他林家的，到時候林家我想怎麽挫就怎麽挫，最重要的是，他看錯了楊國忠啊！別看楊國忠這個人奸猾，隻要有利益就好了，但是論起聰明，比他聰明的我沒見過幾個。”

  “什麽意思？”藥雲海有些好奇的問道。

  “意思就是林軒帶著錢過去，楊國忠會見林家的人，然後聽說我手底下有五萬人了，立馬就會將林家的人弄死，錢吞了不說還會給我報信，讓我早點動手，甚至不惜借助朝廷的力量幫我碾壓林家！”

  “為什麽？”藥雲海更加好奇了。

  李航哈哈大笑，“因為楊國忠是個孤臣啊，別看他勢力很大，跟隨他的人多，實際上沒有根底的，死活全靠陛下一句話，和太子的關係就更不好了，我給他指了條後路，他全部心思都放在南詔呢！

  之前他想殺我是怕我，我能給他指路自然也能給他堵路，在知道我手底下有五萬人之後，他不會有任何別的心思，因為他知道我有堵路的能力，殺我還是想殺的，但是麵上一定會討好我！

  林軒這個人太年輕了，手段或許是有的，但是找楊國忠？他的人走得越快，他的死訊也就越快！”

  李航放聲大笑，邁著大步離開了這裏，他還得回汝陰城去呢！

  藥雲海看著李航的背影，神情有些震撼，他感覺李航明明不大，為什麽看事情總是這麽透徹呢？

  “或許，這就是梟雄吧！”藥雲海長歎一聲，做出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