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陰下雨了，時不時還有雷聲。

  驛站裏，一個男人拿著筷子，正在夾花生米。

  他的手很穩，一夾一個準，時不時再喝上一碗酒，他就能幸福的眯起眼睛。

  外麵進來一個穿著蓑衣的男人，很是不爽的將所以丟在了門口，抖了抖身子這才走了進來。

  “前輩，這大雨封路，我們失去了那個家夥的蹤跡了。”

  “急啥？”

  吃花生米的男人笑了，“你不明白，要抓一個犯人，追過去永遠是最傻的行為，隻要知道他會在哪裏出現就行了，記住了，哪怕是出家的和尚，與這茫茫眾生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丟下蓑衣的男子頓時哼了一聲，“前輩可別忘了，這次要抓的可是你抓了幾十年都沒抓到的兩人中的一個啊！”

  “那是因為我以前不知道他是誰，現在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你覺得他還跑得掉麽？”

  排上幾枚銅錢，吃花生米的男人往樓上走去。

  他不是別人，正是長安的總捕頭戴飛，一路追著周洋的蹤跡過來，此時卻是回到了房間，躺在床上就睡著了。

  那個穿著蓑衣的男人叫做黃銘，是戴飛的徒弟，看著師父懶懶散散的樣子，再也坐不下去了，重新披上了雨衣出門。

  雨中的汝陰人很少，但是他們還沒進入到汝陰的城裏便能感受到汝陰的魅力。

  這裏的人基本上都能帶著笑容，走動之間也有精神，黃銘喜歡這個城市。

  雨霧下的村鎮多了一分的朦朧，他向著村鎮走去，看見一個老頭穿著蓑衣正在雨中忙碌著。

  “老人家，要幫忙麽？”黃銘喊了一聲，那老頭慢慢的轉過了身子，看著他清澈的目光，笑得很是開懷。

  “後生仔！幫我將那些鴨子趕回去，我請你喝酒吃肉！”

  一個小村子哪來的酒肉？黃銘並沒有放在心上，反倒跟著老頭一起在雨中抓鴨子。

  老人一直在數，一共十來隻的鴨子，有大有小的，全都被送到了籠子裏，老人這才放心，拉著黃銘去了他家。

  一碗熱騰騰的薑湯下去，黃銘整個人都精神了，就在黃銘打算告辭的時候，老人拿著一個壇子和幾個碟子走了過來。

  黃銘一看，頓時惶恐起來，“老人家破費了！”

  “破費個啥啊，前些日子村裏殺豬，一家分了一些，我一個人吃不完，你正好幫我分擔一些。”

  原來是豬肉啊！黃銘頓時失去了食欲，但是看著老人享受的伸出了筷子，他也不好不給麵子，隻是一筷子下去，他的眼神都變了。

  “老人家，這肉是豬肉？”黃銘驚訝萬分！

  “是豬肉，你們這些外地來的，就是見識少了點。”老人嘿嘿的笑著。

  黃銘覺得很無語，他從小在長安城內長大，向來隻有他笑話人家見識少的時候，但是他還真的沒辦法反駁老人。

  兩杯酒下去，老人談興起來了。

  “你可知道這是什麽豬肉？這是閹豬肉，不騷不說，還耐吃，現在汝陰好多人都在養這種豬崽子！”

  老人笑著開口，“本來都是養著的，但是前些日子，實在是天公不作美啊，我們汝陰死了一個英雄啊！”

  “英雄？”黃銘瞪大了眼睛。

  老頭嘿嘿笑著，“這可是小太守親自說的，就是英雄！你懂什麽是英雄嗎？”

  黃銘不說話了，他是讀過書的，英雄的意思想必就是英傑豪雄的意思吧！

  老頭並沒有就此打住，反倒得意的炫耀起來，“小太守說了，所謂英雄，就是敢於為天下人利益而犧牲的那些人！”

  黃銘隻覺得渾身巨震，他覺得小太守的話讓他受倒了洗禮一般。

  “而前些日子死去的那位叫做周洋的就是英雄啊！”

  老人的話讓黃銘渾身抖動了一下，他們從長安奔波到了汝陰，不就是為了這個叫做周洋的男人麽？

  老人開始慢慢的說了起來，從周洋的生平說起，黃銘第一次換了一個角度聽周洋的故事。

  原來這個逃犯曾經也是上過戰場的老兵？他為了自家的主子，願意替主殺人？

  他死的時候還讓自家主子拿自己的屍體去領賞？黃銘覺的自己無法接受的時候，老頭喝了一碗酒，眼神有些飄忽。

  “小太守說了，遲早有一日，咱們汝陰將不會有奴隸，他為了這個而努力，不惜得罪了他的家族，就連太守大人都無法理解他，唯有周洋啊，這個奴隸出生的家夥懂小太守，更是為此付出了生命啊！”

  整個汝陰都不會再有奴隸？黃銘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名的衝擊！

  老人還在說著，“沒錯，小太守說了，等汝陰沒有奴隸了，我們就要繼續努力，等什麽時候天下都沒有奴隸了，什麽時候大家夥就能想起他小太守和周洋來了。”

  黃銘用酒水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失態，但是眼神始終有種無法聚焦的感覺。

  老頭卻沒有停下來，還在繼續說。

  “小太守其實是個好人啊，他是第一個主張服役還發工錢的，更是給咱們汝陰帶來了無數的糧食，我們都知足了，以前別說吃肉了，能不餓死就算好的了。”

  “現在時不時還能吃點肉了，就像太守說得，那些奴隸也是人啊，不是猴子啊，和我們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飯，又沒多出一條尾巴來，現在我們日子好了，他們可還在受苦呢！”

  老人說著眯了一口酒，連連搖頭，“他還說，萬一要是哪家遭了不幸成了奴隸，難不成就真的低人一等了？大家夥自己也不會願意吧？畢竟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你看看小太守說得多有道理啊？”

  “老人家幹嘛說這麽多呢？”黃銘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了。

  老頭嘿嘿笑了，“你們兩個來村子的時候我們全村就知道了，沒有貨物沒有鏢旗，這還沒有出臘月呢，你們不是商人不是鏢師，那就隻有可能是差人了，小太守是不會把周洋的屍體給你們的，我們也不會答應的，你們還是趁早打到回府吧！”

  “任何人隻要違法就一定要抓回去！”黃銘臉紅了。

  “你確定？”老頭人老成精一般。

  黃銘從小在長安長大，有些陰暗的事情知道得更多，此時也隻能閉口不言。

  老人這才滿意的笑了，“這就對了，這些肉，就是從九龍山拿過來了，小太守已經知道你們的存在了，想要拿周洋的屍體去崔家換錢？你們啊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黃銘失魂落魄的從老人的家裏走了出去，回到驛站，戴飛已經醒了。

  “前輩，要不我們回去吧！”黃銘試探著問道。

  “你是喝醉了麽？”戴飛哼了一聲，“好了，雨停了，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