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絕對沒想到第二天早上起來就再度看見孫楊了。

  “孫大人來此所為何事呢？”李航手裏拿著柳枝，一點也不介意起床的樣子被別人瞧見了。

  孫楊站在他麵前，“我來是想問問，你打算如何處置崔政道。”

  李航不說話了，孫楊這種人是好人，可以欺之以方，但是卻不是傻子，自己派人過去保護他，想必他也清楚自己的目的了，想要說服孫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像這種人，極容易認死理啊！

  用柳樹枝捅了捅牙齒，李航站在了孫楊麵前，伸開手，便有侍女將衣服給他穿上。

  “既然孫大人想和我聊聊，那就隨便聊聊，孫大人覺得我汝陰如何？”

  “富庶，繁華。”

  孫楊遲疑了一下，“但這些都是假象，汝陰可以這樣，但其他的地方絕對做不到，汝陰以鹽鐵酒匯聚了天下的財富，大小兩位太守卻又不是貪財之人，故此才有這番假象。”

  李航笑了，“孫大人錯了！”

  “在我李航看來，這才是真相！所謂的財富到底應該如何處理呢？我伸開手就有侍女替我著裝，然後我給她們二十文，這就是財富的意義。”

  孫楊不解，一是不解李航這裏侍女給主子穿衣服還有錢拿？二是不解這從哪說出了財富的意義啊！

  “財富的意義在於流通啊！”

  李航歎了口氣，“汝陰的富庶和繁華就表現在了這裏，我能享受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而侍女拿著二十文錢又能給家人買點肉吃，賣肉的拿到了錢又能買些別的，一來二去，二十文不變，但是每個人都多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李航停頓片刻，給了孫楊消化的時間，見孫楊抬頭，這才開口。

  “但是大人看看所謂的氏族都做了什麽？他們坐擁了大唐六成左右的錢財，這麽說不過分吧，然後呢？他們買下地方挖地，將錢都埋了起來，放在地底下生鏽也不願拿出來，再然後呢？”

  李航變得激動起來，“再然後，他們也要吃飯，他們的貪婪也要得倒滿足！看上了人家的地，便巧取豪奪，看上人家的技藝，便明裏暗裏的耍手段，好讓他們賺更多的錢去埋著！自此以往，百姓越來越窮，而財富卻隻能深埋地下！”

  孫楊不說話了。

  其實孫楊的來意李航狠清楚，孫楊也明白李航清楚這些，但他在李航的地盤還是來了，說到底，對於這種人李航還是佩服的，但是佩服歸佩服，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原則，這是不能容忍的。

  李航所能做的便是盡量說服孫楊。

  “其實崔政道的來意你也清楚，無非就是為了那些技藝來的，如果孫大人忍心看著這汝陰的百姓變得和之前一個樣子，我李航無話可說，自當讓人將先生身邊的護衛撤回來！”

  孫楊張了張嘴，但卻說不出話來。

  汝陰之前是什麽樣子他心裏很是清楚，說實在話，雖然他覺得汝陰目前都是假象，但是他很喜歡這種假象，至少整個大唐幾乎沒怎麽見過這種假象，但是汝陰做到了！

  李航一番話又給了孫楊另外一個開拓視野的地方，誠然其他的郡縣做不到如同汝陰這般崛起，但是如果那些世家將錢財全都拿出來流通，那麽類似汝陰的假象是不是會擴散到整個大唐呢？

  而他孫楊又是否要做阻攔這件事的罪人呢？

  孫楊隻能歎氣，“崔政道畢竟是朝廷命官，你終究要給朝廷留點體麵。”

  “朝廷哪還有體麵可言啊！”

  李航一揮手，“先生何不看看當今朝堂？前有楊國忠高力士之流把持朝綱，後有安祿山史思明之流恃寵而驕，長此以往，天下必亂，子美所為，不過是想要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護得我汝陰安寧罷了！”

  孫楊愣住了，他直愣愣的盯著李航，李航也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

  昨天的時候，孫楊去過九龍山的軍營，裏麵到底是兩千人馬還是一萬人馬，這點李航是瞞不住孫楊的，李航也有信心，縱使孫楊將奏章遞上去，楊國忠也會保他一手，但那個時候，恐怕又得多花點錢了。

  孫楊苦笑起來，“子美啊，你贏了！假若真的有那麽一天，而你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反倒是霍亂天下，縱使我孫楊入地府也要逃出來罵你一頓！”

  孫楊說著，從袖子裏掏出了一份文尖，這件事他所寫的奏折了，本意是將奏折上交朝廷，卻被李航三言兩語的打消了這個主意。

  李航笑著接過奏折，隨手用燈火燒掉，旋即笑盈盈看向孫楊，“孫大人這麽早就來等我了，想必是沒有吃過早飯吧，你且等會，那些下人我可不放心，讓小子親自給你下廚！”

  孫楊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更沒有說出君子遠庖廚的話來，他直接走到前廳坐下，“你李子美給老朽下廚，我又有什麽不敢吃的呢？今日你做什麽我便吃什麽！”

  “得嘞，那您稍等！”李航非但沒覺著孫楊這樣子可惡，反倒覺得這老頭挺有意思的。

  差人去屠夫那抓來了一隻小豬仔，李航親自動手弄了一道紅燒肉。

  孫楊可是老禦史了，牙齒都沒有幾顆，紅燒肉入口即化，正是合適，再煮上一碗粥，便當是老人家的早飯了。

  端上去，孫楊氣得破口大罵！

  “豎子，大早上的為了饞我，自己的身體也不顧了嗎？如此的葷腥你也下得去口？”

  李航哈哈大笑，“老人家有所不知啊，小子猜你很久沒吃肉了，這不是專程為你做的麽，放心吃便是了！”

  孫楊有些詫異，“專程為老夫做的？”

  說完他就伸出筷子，夾上一塊紅燒肉，旋即便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此為何肉？不聞牛羊的腥膻，雞鴨又沒有這等肥潤，鮮美比不上鹿肉，軟綿又遠超狗肉，老朽孤陋寡聞了！”

  李航哈哈大笑，“先生昨日才和子美在這肉的老家見麵，今日便忘卻得一幹二淨了麽？”

  “這是彘肉？”孫楊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