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年前孫楊也是來過汝陰城的，那會兒的汝陰給孫楊的印象就是兩個字，很窮。

  沿街的百姓看不到兩個衣著整潔的，要不就是有破洞，要不就是有補丁，乞丐更是成群結隊，還有蓬頭垢麵的婦女在大街上拉客，十個銅板就能跟你走一趟，而十個銅板，是他們兩三天的飯錢！

  至於城內的擺設，大半都是茅屋，少有幾個整潔的院子都是那些氏族和縣衙的，除此之外，冬天還會大批大批的餓死人，屍體都被張淩悄悄處理掉了，朝廷都不知道這些。

  孫楊可以理解，有些地方的人就是懶，餓死也是活該。

  至於另一個字就是髒了，人髒，路髒，到處都髒，就連井裏打出來的水都是渾濁的，不知道丟了多少髒東西進去。

  所以這才孫楊在進入汝陰城之後，還特意回頭看了看城門處的字。

  是汝陰城沒錯了，但是光景比起之前，簡直是天壤之別，街頭的人都帶著笑意，喧嘩聲比起之前令人絕望的死意竟是如此的悅耳。

  三五個民夫被衙役帶著興高采烈的往城外走去，孫楊好奇的上前問道，“敢問大人，這些人犯了什麽事，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那衙役看了孫楊一眼，哼了一聲，“這幾個啊，全都是城裏的混子，好吃懶做的，時不時就去九龍山賺點外快，花完了就住救助站去，這不是就是去救助站麽，擱兩年前啊，全都得餓死！”

  “大人，你也知道現在肉貴，我們沾點腥葷不容易啊，也就救助站隔三岔五的給點肉湯了，再說了，我們哥幾個不去，那些個老人家和孤兒吃得完嗎？”

  幾個民夫哈哈大笑，絲毫不覺得這是一種恥辱一般。

  孫楊詫異的瞪大眼睛，救助站還有肉吃？他得去瞧瞧去。

  倒是兩個衙役氣得滿臉通紅，“你們幾個咋不看看別人，為啥人家都能吃上肉了，就你們還每天去救助站蹭飯，丟了咱汝陰人的臉！”

  一個民夫挺身而出，“大人這話就不對了，救助站的錢糧全是郡守大人從小郡守手裏奪來的，我們要不常常去，你們這萬一要是中飽私囊讓那些無依無靠的人餓著了怎麽辦？”

  孫楊滿意的點點頭，原來這些人也不是什麽刁民，他們是害怕朝廷的官員中飽私囊啊。

  兩個衙役羞得滿臉通紅，其中一個更是跳著腳罵，“我們也是從百姓中出來得，用小郡守的話來說，我們來自人民就得為人民服務，怎麽可能幹這些個下三濫的事情？”

  救助站就在城門邊不遠，這一個是為了避免讓裏麵的老人被外麵的熱鬧喧嘩吵到，一個就是放在城門口也能讓城中的人避免看到救助站就起了吃白食的心思。

  孫楊一開始還因為那個來自人民而驚訝，這會兒正趕上救助站發食物呢，他麵無表情的擠進了隊伍，跟著想要看看發的是什麽東西。

  兩個衙役氣得頭大，之前回他話的衙役誠懇的看著他，“老人家，看你身上的穿著恐怕不缺銀子吧，你也要來救助站吃白食？去城裏的航達酒樓布上一桌酒菜他不香嗎？”

  孫楊低頭，身上穿的是普通的麻衣，衙役是怎麽看出來他不缺銀子的？

  “鞋子！”

  衙役提點了一句，孫楊受教的點點頭，但還是沒有從隊伍裏退出來，以他的年紀，足夠做衙役的爺爺了，兩個衙役和救助站的人員也隻敢眼睜睜的看著他奪下一份吃食。

  是普通的饅頭，老頭吃了兩口便點了點頭，沒有摻沙子和別的東西，在外麵賣恐怕得兩文錢一個。

  吃完後他瞪著眼睛看著兩個衙役，“不是說有肉麽？快快拿來？”

  “大早上的哪有肉，得倒下午去了！”衙役頭疼的摸著腦袋瓜子。

  “我就要嚐嚐！”孫楊絲毫不客氣的說著。

  一個救助站的人員看不下去了，“我說你這老頭怎麽回事？這會兒早上吃肉對身體不好，小郡守這是為你們身體著想呢，再說了，你有錢去外麵一日三餐想吃啥有啥，非得跟我們救助站過不去嗎？”

  “不懂尊老！”孫楊揚起拳頭就給了那家夥一拳，旋即背著手走進了救助站，還真就被他找到廚房的位置。

  救助站是免費的，肉也不是什麽好肉，一般都是一些內髒，偶爾也有些肥肉。

  這年頭，肥肉才是好肉，但是在別的地方，在這汝陰城裏，大多數百姓的嘴都給李航父子兩養刁了，都愛肉，肥肉基本上沒人吃，所以衙役跟進來之後頓時就皺起了眉頭，“怎麽又是肥肉啊？”

  “不愛吃就別吃，等會晌午沒得給你吃的！”救助站的人也氣著了。

  孫楊見到這一幕倒是若有所思，這就說明人家經常有肥肉吃了。

  旋即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們剛說啥來著？一日三餐是什麽情況？”

  “老丈一看就不是汝陰人啊！一日三餐是小郡守帶頭的，他每天都得吃三頓，以前啊大夥都是每天吃一頓飽飯就滿足的人，這會兒除了救助站啊，外麵的人誰不是一天吃三頓的？”衙役解釋起來。

  孫楊詫異的瞪大了眼睛，現在朝廷那邊一天都隻吃兩頓呢，汝陰就一天三頓了，他疑惑的問道，“那錢都是從哪來的？”

  汝陰的富庶不在商賈，不在世家，居然在民眾！這就讓孫楊非常驚訝了，但是這些錢是從哪來的呢？

  衙役領著他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在這裏隻有三兩個人坐著，背後一堵牆，上麵貼著不知道多少張紙，新舊都有，上麵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孫楊眯著眼看去，越看就越是驚訝，這些都是招工的告示，除了一日三餐，現在的價格是一人一天二十文，其中一條農忙的告示更是開到了一人一天四十文，這可是了不得的價格啊！

  “這些都是九龍山招工的告示，老人家看樣子識字，可以往右邊走，識字的一天少說也有六十文，可不跟這些泥腿子一樣！”

  孫楊心中算了算，忍不住問道，“這也不夠吃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