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金陵派,豬對手
作者:青木赤火      更新:2022-03-05 22:22      字數:2345
  光頭男沒想到吳奪能這麽直接,略略怔了怔,“年輕人,既然你懂規矩,那就幹脆別摻和了,你不是買了早餐麽?還是回去繼續吃包子吧。”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

  不客氣不在於趕吳奪走,趕人走也可以好說好道。而是,他明明知道吳奪剛才在飯店已經吃完早餐了,還讓吳奪回去繼續吃包子,這就有點兒揶揄的意思了。

  聽他這麽說,吳奪便冷笑一聲,“不好意思啊,我再多問一句,這家飯店是你開的麽?”

  光頭男一聽,嗯?這話也是帶著刺兒啊!

  飯店門前又不是光頭男的私人之地,誰願意來誰就來;你可以占個地方,我也可以在旁邊隨便看。

  不待光頭男應聲,貨主張先生抬手搶先開口,“都是喜好古玩之人,一起鑒賞也是美事一樁。我看小兄弟也是個說話算話的,不像某些奸商。”

  既然貨主張先生開口了,吳奪便就毫無顧忌地走上前去。

  這位張先生嘴上還帶出“奸商”,這是還沒消飯店鄭老板的氣兒;但他腦子卻不糊塗,兩個買主肯定比一個買主強;而且他進飯店看到了,吳奪和光頭男明顯不是一夥兒的。

  而吳奪說話之前也琢磨過,這位張先生和鄭老板的“古玩事件”,應該也是真的。

  吳奪走到張先生和光頭男的中間位置蹲下了。既然張先生開口了,光頭男也就無話可說了,畢竟地方和東西都不是他的。

  吳奪雖然討厭光頭男的做派,但依然是按照規矩來,讓他先看,先談。

  張先生的錦盒不小,但是從錦盒裏拿出的東西卻不大。

  這是一件竹雕筆筒。

  不過,說這竹雕筆筒不大,是相對於錦盒來說的;這件竹雕筆筒,相對於一般的竹雕筆筒來說,那就算不小了。

  直徑足有十五厘米,高度則在二十厘米左右。

  吳奪之所以遠遠一看就想來湊熱鬧,是因為這筆筒已成紅褐色,而且遠看光澤就很不錯,說明包漿已經十分渾厚酥潤。

  光頭男看的時候,吳奪也跟著看,隻是不多嘴、不上手而已。

  這件竹雕筆筒的形製十分簡潔,底部沒有做足,上下也沒有多餘的紋飾,就是天然竹筒的形狀,隻是兩端平切,以竹節間隔作底。

  筆筒上,刻有一片竹林,林下有一人撫琴;在竹林的頂部,還簡單刻了一個圓,明月一輪。

  刀工非常簡練,有些成片的竹枝和竹葉,基本就是刻個意象;彈琴的人,也隻是略具其形,能看出仰頭;琴也是如此,隻是數刀線條出形。

  而且,這個“竹林撫琴”隻占了上下高度的四分之一左右、三之一的竹筒弧麵左右。

  雖然刀工簡練,構圖占比挺小,但整個刻圖卻讓人很有感覺,頗有大繁至簡的意境美。

  這個刻圖,應該是取自王維的詩: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光頭男此時歎了口氣,“既然都有圖了,何不再刻上詩文呢!”

  張先生笑了笑,“我倒覺得,如果再刻上詩文,整體的美感反而就破壞了。”

  這筆筒上不是沒有刻字,但不是詩文,是落款。

  在竹林邊的一塊山石之上,刻有三字:仲謙製。仲謙兩字在右側豎刻,製字單獨在左側。

  吳奪看到“仲謙”,基本也就能判定是誰了。

  光頭男貌似卻不知,但他也不想露怯,指了指“仲謙製”好像很隨意地說道,“他的東西,如今行情也不看好啊,比‘三朱’可差遠了。”

  吳奪一聽,就知道他在裝13,明清竹雕,有誰的東西能和嘉定三朱比呢?而且,這個人也並不是“嘉定派”,而是“金陵派”。

  張先生接口時直接就介紹說,“濮仲謙的東西,市場行情肯定不了‘三朱’,但也絕對是上檔次的東西!而且這東西是明末的,比清代的很多竹雕名家的東西,年份都要老!”

  濮澄,字仲謙,生於明代萬曆年間,去世於清初。

  在明晚期,最著名的竹刻大師,當屬嘉定朱氏祖孫,朱鶴、朱纓、朱稚征;三代祖傳的手藝,所以被稱為“三朱”。

  他們是竹雕“嘉定派”的代表人物。

  而同在明晚期,竹雕還有著名的“金陵派”,其代表人物就是濮仲謙。

  這件筆筒,若是濮仲謙的本工真品,幾十萬還是值的。

  “濮仲謙的東西,高仿很多的,看起來,這件筆筒,刀工太過潦草了······”光頭男故作高深地沉吟。

  實則他對濮仲謙並不了解,但既然是名家,隨便胡謅一個“高仿很多”,應該出不了問題;至於挑毛病,光頭男覺得,那更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了。

  濮仲謙的後世仿品很多,那是肯定的;既然是一代名家,又是金陵派的代表人物,落款被拿來賺錢,是很難避免的。

  同時呢,濮仲謙的真品,傳世卻並不多;也就是說市麵上絕大部分落仲謙款的竹雕作品,都是高仿。

  “高仿很多”的情況,光頭男蒙準了;但是,後麵的挑毛病,那就讓張先生看出他是個外行了。

  因為濮仲謙的特色,就是刀工簡潔,風格拙樸,寥寥數刀,便得意趣。比如這筆筒上的竹林,幾刀就是一大片枝葉,並不會精細地刻畫出枝枝葉葉。

  “其技藝之巧,奪天工焉······以不事刀斧為奇,則是經其手略刮磨之,而遂得重價。”

  “仲謙真跡,傳世極罕,大抵雕工繁瑣而題材庸俗者,多為妄人偽刻······”

  跟著光頭男這麽細看了一會兒,吳奪大體覺得,這件筆筒很可能是濮仲謙的本工真品,就等上手最後一槌定音了

  不過光頭男沒有問價,吳奪也不能壞規矩搶先。

  光頭男終於問價了。他是個商人,不喜歡不代表不想買,再不喜歡的東西,隻要能賺錢,那就可以買。

  張先生在報價之前,又看了看吳奪,這才開口道,“二十萬最低了。”

  吳奪心裏盤算著,若是濮仲謙的真品,二十萬可以說已經比行價低了。

  而且,這位張先生剛被飯店鄭老板耍花樣,鄭老板開的是“兩折”的低價。所以,雖然張先生說“最低”,但估摸著還能砍一砍。

  不過關鍵在於到底是不是濮仲謙的真跡。

  光頭男卻露出了誇張的表情,“二十萬?!怪不得······太高了!”

  他這“怪不得”後麵的話雖然沒說出來,但是吳奪和張先生卻已然明白了,應該是怪不得人家給你兩折。

  吳奪倒沒什麽,張先生臉色卻變了,口氣也隨之變冷,“二十萬一口價,不買的話,就不要彼此的時間了。”

  雖然還不能百分百確定是濮仲謙真品,但吳奪心下卻已有些慶幸,因為光頭男是個豬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