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明嘉慶,暗乾隆
作者:青木赤火      更新:2020-09-29 22:51      字數:2368
  老鄭又是拱拱手,接著又向吳奪要聯係方式。

  吳奪也不好不給,就這麽互換了一下。

  老鄭就此要走,姚知源似乎還有話和他說,說這就要去店裏了,便和老鄭一起走了。

  吳奪看看時間,八點剛過,於是便繼續再逛一會兒。

  就今天這個勢頭來看,似乎碰上合眼東西的幾率比較高啊。

  雖然這麽想,但繼續往下逛,卻又沒碰上東西,直到快到頭了,才在一個拐角位置的攤子上看到了一隻青花碗。

  碗型優美挺拔,所以才引起了吳奪的注意。

  這青花碗的口徑有個十五厘米左右,八寶紋飾,盛開的八朵蓮花分別托著寶瓶、傘蓋、雙魚、蓮花、法螺、、吉祥結、尊勝幢。

  不過吳奪看到的時候就晚了一步,還沒蹲下,一個蹲在攤子前的油頭粉麵的男子就先給拿起來了,拿起之後還笑著對攤主說,“粉彩,這新貨有一眼啊!”

  看來是熟客。攤主看著有四十多歲,收拾得也挺整潔,不過比起油頭粉麵的男子,那就顯得樸素了。

  吳奪也蹲在了油頭粉麵的男子旁邊,一邊順帶看著他手裏的青花碗,一邊心道:碗是青花的,叫“粉彩”,可能是攤主的外號,難不成他精通粉彩瓷器?

  吳奪有所不知,這攤主外號“粉彩”,是因為剛入行的時候,走寶賣漏了一件明代的鬥彩小瓶;他給當清末的粉彩賣了,後來這玩意兒倒了幾倒,隔年上了一次大拍,這事兒還讓別人知道了,給傳開了。

  其實,對於行裏人來說,鬥彩和粉彩一點兒都不難分辨,但這攤主當時剛入行,而且主要做雜項,就鬧了這麽個大笑話。

  由此也在市場裏“傳為美談”,他也落了個“粉彩”的外號。

  一開始人家這麽叫他,他還吹胡子瞪眼的,後來也就習慣了。

  男子說完,注意到吳奪也在看,毫不在意,手拿著碗翻底之後,還往吳奪麵前挪了挪,“哥們兒一起看。”

  碗底圈足內有款兒,青花篆書:大清嘉慶年製。

  “嗐!我還以為乾隆嗯,搞半天嘉慶。”男子有些失望,但還是問了一嘴,“粉彩,什麽價兒?”

  攤主低頭點了一支煙,伸了一個巴掌。

  “五千?行,給裝起來吧!”男子嘻嘻笑道。

  “別瞎嗆,你不要,旁邊的小兄弟準許要呢!”攤主也不急,一字一頓接口道,“再添個零,一口價。”

  “嘉道的東西,勉強也能玩兒,不過你這價兒肯定出不去。”男子一說“嘉道”,嘴裏自然而然帶了點兒蔑視的口氣。

  現在嘉慶、道光的瓷器,乃至更晚的清末瓷器,價錢也上來了,但對於一些資深玩家,還是有些不屑的。

  俗話說“嘉道不分”,所謂“不分”,其實就是帶著蔑視的。清三代康雍乾,買賣瓷器,都會分得清清楚楚,一到嘉慶和道光,就成這樣了。

  早些年的時候,清代的瓷器,大部分人隻認清三代康雍乾,後頭的統統被歸類為大路貨。買個康熙的瓶子,送你個光緒的碗,那都好說。

  如果看看老版的《中國陶瓷史》,就會發現,清代瓷器介紹完了乾隆,結束了,哦,還有一句,就一句:嘉道之後,江河日下······

  這書很權威,嘉慶之後,官窯瓷器的確是江河日下。比如清三代盛行的“纏枝蓮”,畫工繁複精細,到了嘉慶以後,就變成了“勾子蓮”;什麽意思呢?一筆勾下去,一朵簡易版蓮花就出來了。

  還有,比如雍正青花不少會出現釉麵不平的情況,被稱之為“橘皮釉”,但是到了嘉慶之後,釉麵不平的情況則被稱之為“浪蕩釉”。橘皮,想想還是有美感的;但是浪蕩,像波浪蕩漾的釉麵,那就難看多了。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就把碗給放下了,“粉彩,有清三代的東西言語一聲,我先去逛逛,今天中午請你喝酒!”

  “你快拉倒吧,回回說請我,就請我喝過一瓶北冰洋,還是快過期的。”

  攤主還沒說完,男子已經在人群中擠沒影了。

  男子甫一放下青花碗,吳奪就給拿了起來,他早就在盯著呢。

  雖然是嘉慶的款,但吳奪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兒。一般來說,嘉慶青花的釉會比較稀薄,青花發色也比較暗淡。但是這隻碗,釉水還比較肥,青花發色也挺鮮亮。

  還有,這佛教八寶,也帶著乾隆時期的風格,畫工也不弱。

  閑話少說,一聽解惑。

  嘉慶元年······

  原來如此!

  嘉慶元年,乾隆還沒駕崩呢,是太上皇。這時候的嘉慶官窯,其實還是“乾隆官窯”。

  嘉慶元年,對老百姓來說是改元新年號了,但是在皇宮裏頭,那得說乾隆六十一年。

  在乾隆當太上皇的那幾年,官窯雖然已經開始衰落,但還是有過一些好東西的。

  更有意思的是,這時候的官窯,同樣的東西,通常會做兩個或者兩批,一個落款“大清乾隆年製”,一個落款“大清嘉慶年製”。

  禦窯廠的人也不是傻子,兩頭都不得罪,而且質量也必須一樣。

  “五萬確實高了啊!”吳奪拿著這個青花碗,對“粉彩”攤主開了口。

  碗,在瓷器裏頭,屬於“趴著”的,不是什麽上檔次的器型,嘉慶官窯青花碗,一般的行情,也就是兩三萬。

  但實際上,這屬於精品嘉慶官窯,行情不一樣。這隻碗保存完整,畫片有特色,畫工比較滿,胎釉和發色都不錯,若是行家高手,靠眼力怕也能得出“明嘉慶、暗乾隆”的結論。

  總體來說,差不多是十幾二十萬的東西。

  這種漏兒,實際上已經很難碰上了。

  攤主或許對嘉慶官窯的認識沒那麽透,而且今天應該是剛擺出來,還沒遇上個真正懂行的,又被剛才的男子嗆嗆了一通;要不然,怕是不會報這麽低的價兒。

  再或者,這碗也可能被當成高仿,仿清三代的瓷器技術難度要求越來越高,這些年清晚期的瓷器也出了不少高仿。

  “小兄弟,雖然我瞅他不爽利,但五萬真是一口價,我這昨晚上才刷幹淨呢!”

  “噢?這是下鄉收的?”吳奪一聽,不由問道。

  “對啊,東丘縣老宅裏的東西。”

  “再便宜點兒。”吳奪笑笑。

  攤主沒說話,而是往吳奪左右兩邊看了看。

  吳奪左邊,是個五十歲上下的胖胖中年男,右邊則是一個穿了黑色外套的老頭兒,這倆人看似漫不經心地掃著攤子上的東西,但是眼睛的餘光,都盯著吳奪手裏的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