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高仿石濤專業戶
作者:青木赤火      更新:2020-08-24 10:07      字數:2219
  所以,眾人觀摩的時間也就長了些。而且前一波看完,隻是讓出畫前的空兒,並不遠離,仍在外圈。

  大部分人看完之後,議論聲也漸漸起來了。

  吳奪是最後看的四個人之一。這四個人,就是他們四個最年輕的。

  “葛大師,你看出什麽來了吧?”羅宇澤笑問葛亮。

  吳奪聽了這個稱呼,心頭不由暗笑,羅宇澤偷偷叫人家“羅漢頭”,現在當麵又稱“大師”,但聽起來還是挺別扭。

  葛亮毫不做作地白了羅宇澤一眼,“沒有。”

  寧霜沒去管他倆,看得很認真,輕輕沉吟,“要不是仔細看還能看出點兒不同,真會以為是揭畫重裱的。”

  字畫作偽,手段眾多。在紙本畫之中,揭畫算是其中最難辨識的一種。當然,絹本是沒法揭的。

  如果作畫用的宣紙厚度足夠,又是力透紙背的手筆,那麽一張宣紙,就可揭掉一層,而下層依然是這幅畫。如此,便能得到一模一樣的兩幅“真跡”。

  實際上,名畫“一變二”,並不是哪種畫都可以的,這需要看紙的情況,用墨的情況,還得有極為高明的技術。

  揭一層變兩幅,基本就是極限了。某些傳說的“一變三”甚至更多,純屬臆想或者藝術化表達。

  因為畫的用墨,講究層次和濃淡,揭掉一層之後,下層基本不會和首層完全一樣。如果不是純粹的水墨畫,還用了顏料,顏料的滲透性更是比不了墨汁,那麽下層和首層的差別也就更大了。

  所以,揭一層之後直接能“一變二”的畫作,相對已是極少的情況;絕大部分揭畫,是需要補筆並局部做舊的。況且還有鈐印也需要特殊處理。

  這是畫。如果是純書法作品,倒是有可能“一變三”,但非一流高手不能為之。想“一變三”,需將紙層揭得極薄,即便是這樣,墨色還是會略顯淡薄,仍需要配合周全墨色和做舊的手法。

  當然,眼前這兩幅畫的用墨細節有所不同,這種不同,說明不是揭畫“一變二”,而就是作了兩幅。

  吳奪瞅個機會便“上手”了。

  直到走回去坐下,吳奪的心裏依然震驚不已。

  這兩幅畫,居然差了兩百多年!

  一幅是清初的,一幅是民國的!

  這種震驚,主要是因為金聲振居然將兩幅畫都得到了。

  而不是對模仿者的震驚。

  因為原畫作者雖然是一代宗師,但是模仿者同樣是一代宗師!

  石濤!

  張大千!

  張大千仿石濤,是公認的絕品。

  其中大部分,仿後落的就是石濤的款印。

  也有仿後落張大千自己款印的,標明是仿畫。即便是這樣的仿畫,如今往往也能拍出高價。

  石濤名叫朱若極,本是明代皇室後裔,因為命運的多舛和人生的矛盾,他的畫富有多變的動感和特殊的張力;石濤還特別擅長用墨,所謂“墨能生氣”;所以,模仿起來,難度極高。

  張大千,卻能仿得惟妙惟肖。

  張大千是個天才。同時,還收藏了大量的石濤傳世畫作,對石濤的畫風爛熟於心。他進行過大量的臨摹,而終極產物,便是一一模仿石濤的傳世作品。

  民國時期,“張大千仿石濤”曾成批出現在市麵上,真假難辨。

  不是對一般人來說真假難辨,而是讓大畫家、大鑒定家、大收藏家也真假難辨。

  就連和張大千相熟的黃賓虹、陳半丁等等人物,都曾收藏過張大千仿的“假石濤”。

  於是,不少名震一時的高手紛紛打眼,簡直成了當年的奇聞異事。

  而張大千這個“高仿石濤專業戶”的這些仿畫放到今天,同樣價值不菲。

  不過,這一幅遮擋了款印,吳奪心想那就應該是兩幅款印不同,石濤之作是原款原印,張大千仿的這一幅,則是落了他自己的款印。

  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教訓,吳奪這次不打算出頭了。

  而且拿掉遮擋的黑色紙片之後,一切將會明了。

  現場果然不乏高手,有人能認出是石濤。

  特別是靜遠畫軒的老板盧遠方,侃侃而談,細及筆法;他認出石濤的同時也猜出,另一幅極有可能是張大千的仿作。

  當然,他猜出是張大千的仿作,就和吳奪點出子玉罐是“大關”之作的最後解釋類似,並沒有什麽憑據,主要是因為張大千仿石濤的偌大名頭。

  他也隻是說一幅石濤一幅張大千,卻不能分辨哪是石濤、哪是張大千。

  實際上,從清初到現在三百多年來,仿石濤也無人出張大千其右。

  “盧老板是真真懂畫。我聽說,他手裏還有一幅張大千仿八大山人的《野荷孤鷺圖》,但是極少示人。”胡允德在座位上輕聲歎道。

  陳永鈞點點頭,“他的靜遠畫軒隻有民國以前的華夏書畫作品,不經營現代和西方作品,若沒有足夠的眼力,怕是很難經營得如此之好。”

  羅宇澤看了看吳奪,“哎?你咋不吱聲了?”

  吳奪笑笑,“這不是有盧老板說了麽?”

  盧遠方和金聲振相識,但盧遠方顯然對這兩幅畫事先並不知情。而聽了他的論述,金聲振頻頻點頭。

  “盧老弟慧眼。既然如此,我們就徹底再欣賞欣賞吧!”最後,金聲振揭掉了遮擋款印的黑色紙片。

  眾人便又近前圍觀。

  隻見左側的那幅荒山殘水圖上,落款是:大滌子阿長。

  鈐印兩方,都是白文;一方:收盡奇峰打草稿;一方:靖江後人。

  那這一幅,就是石濤的原作了。大滌子、靖江後人,都是石濤的別號;阿長,則是他的小字。他是明朝靖江王後裔,卻長在清朝,這幅荒山殘水圖用意所在,不言而喻。

  而右側那幅荒山殘水圖,落款是:大千張爰。

  鈐印兩方,和石濤所用恰恰相反,都是朱文;一方:得心應手;一方:大千長年。

  張大千,原名張正權,後改名張爰。而大千,隻是他的別號,也是他曾經的法號——他當過三個月的和尚。

  這樣的兩幅畫,不少人都眼饞很;不說別的,這要是能收藏了掛在家中,時時欣賞流連,那真是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