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誰讚成,誰反對
作者:大象向著夕陽奔跑      更新:2020-03-04 14:34      字數:5888
  校園文女配的自我修養最新章節

  這天外麵太陽雖然不錯,但是溫度已經一路狂跌到隻剩下3°c,眼瞧著就是要下雪的季節,薑鶴穿上了一件厚重的毛衣。

  回到熟悉的小區,摁響了謝辛晨家的門鈴,她回頭看了眼就在謝家斜對麵的自己家……有種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的錯覺。

  來開門的是顧西決。

  和想象中的放鬆不同,少年蹙著眉,一副有些煩躁的模樣……站在門外的薑鶴愣了下,還以為自己真的跑來是招他煩了。

  剛想問“怎麽啦”,這時候,門縫後的人將門拉開了些。

  他探出半邊身子,這是昨晚之後他們的第一次正式見麵,薑鶴還有點兒緊張……她一雙眼又圓又亮地瞅著站在門後麵的人,心想如果他敢出言不遜,昨晚的一切都不作數。

  而薑鶴不知道,其實顧西決今早起來也跟她同樣有點懵。

  所以早上……給她發個微信還是先打字。

  都不敢直接彈視頻。

  隻是後來想到最後送她回家時候,趁著酒精作祟勇敢加倍,還白賺兩個吻,心比她定。

  此時,等了她一會兒見她站在原地沒動,少年自然而然地牽過她的手把她帶進門裏,等她在屋內剛一站穩,他轉過頭,滿臉嚴肅地望著她。

  薑鶴:“?”

  顧西決:“有點煩。”

  薑鶴準備炸毛了:“你煩誰,我就是來看……”

  顧西決:“能親親你嗎?”

  在她消聲愣住時,他彎腰側臉,輕柔的吻就落在她麵頰上。

  薑鶴有點跟不上節奏,眨巴著眼望著他。

  顧西決:“現在沒那麽煩了。”

  薑鶴驚恐地望著他,這懂事的男人是誰啊,她家直男哥哥呢,被魂穿了嗎,那請他永遠不要回來了好嗎!

  “吃早餐了?”他又問。

  她搖搖頭。

  “那煎餅果子是你的了。”

  他毫不避諱謝家還有大人在,他親媽就在正對麵那座別墅的院子裏澆花,他牽著她的手帶她往上二樓的樓梯走,一邊走一邊說,“謝辛晨還在床上,你來勸勸他。”

  他語氣低沉,看上去有些消沉。

  薑鶴想要問又不知道怎麽問,隻好乖乖跟著他上了樓,到了謝辛晨的房間,房間門開著……房間正中央的大床上,鼓著個小沙堆似的鼓包。

  似乎是聽見腳步聲,鼓包動了動,悶聲道:“決哥,你、你走吧,我沒事。”

  顧西決放開薑鶴的手,看了她一眼。

  薑鶴“哦”了聲,撈了撈袖子,露出兩條小細胳膊,走近了一隻腳跪在窗邊,彎腰就上手扒那個鼓包的皮兒……

  裏麵的人十分抗拒。

  “你姑奶奶我!”弄了一會兒,薑鶴氣喘籲籲他還紋絲不動,她不耐煩了,皺眉照著那鼓包就拍了一巴掌,也不管拍哪了,“怎麽回事啊謝辛晨,哭唧唧的!”

  本來還在蠕動的鼓包不動彈了。

  三秒後,鼓包裏的人掀開被窩,露出他那張比鬼都蒼白嚇人的臉,一雙眼布滿了血紅絲,頭發也亂,生生把薑鶴嚇得一個仰倒。

  好在身後顧西決早等著,伸手握著她的肩才沒讓她滾床底下去。

  謝辛晨目光呆滯地看著靠在顧西決懷裏的薑鶴,過了可能有三十秒,才問:”你們倆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昨晚?”薑鶴往顧西決懷裏拱了拱,一雙眼瘋狂地上下掃描謝辛晨,“或者八年前?”

  “哦,行吧。”謝辛晨說,“那恭喜我,又失戀了,今晚還有繼續喝的理由。”

  房間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顧西決沒說話,謝辛晨掀起被子屍體一般平躺著倒下去……薑鶴來回看了他們兩人幾個來回,不確定地問:“你失的是咱倆誰的戀來著?”

  她話一剛問出口,站在她身後的顧西決就皺起眉。

  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把人拖下床,抱大型娃娃似的輕鬆端著她在不遠處的懶人沙發上放好,順手塞給她個煎餅果子,一副從此這裏就沒她什麽事的樣子。

  搞得她跟個工具人似的。

  薑鶴不甘寂寞,扒開還熱乎的煎餅果子袋子,咬了一口香脆的酥餅,一邊漫不經心地撇了眼床上裝死的人:“謝辛晨,說說看,昨晚你怎麽回事,散夥了一個人去買醉喝到酩酊大醉,你不怕被人綁架啊?”

  她進屋開始,眉眼就是放鬆的,胡亂的發問和調侃,反而讓屋子裏的氣氛變得輕鬆了一點。

  謝辛晨沉默了很久,直到薑鶴吃完了半套煎餅果子,正用兩根手指捏著剩下的那半裏麵的生菜,抽出來往垃圾桶裏扔……

  “決哥,”謝辛晨轉過頭,對坐在床邊沉默的少年說,“我、我好像惹惹……麻煩了。”

  顧西決撩了撩眼皮子,不太意外:“你昨晚就不太對勁,是不是昨晚出什麽事了?”

  他想了想,突然想到淩晨切蛋糕之前,謝辛晨突然毫無征兆地問他的那個問題——決哥,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結巴是因為,小時候嘴巴賤,學別人學的麽?

  當時顧西決根本沒在意,現在他有些了然,抬眼望向謝辛晨,問:“是你最後問的那個奇怪的問題相關?”

  在朋友審視的目光下,謝辛晨心狠狠地抽了下,忽然覺得滿嘴苦澀。

  “什麽問題?”薑鶴漫不經心地問。

  “謝辛晨結巴是因為小時候學別的結巴學的。”顧西決頭也不回,麵無表情地說。

  “我知道啊。”薑鶴語氣自然,“我一度懷疑,我國至少有50%的結巴是因為小時候腦子不好使學別人遭到如此報應。”

  謝辛晨苦笑一聲:“現在,那個……那個被我嘲笑的人,回,回來了。”

  “哦,”坐在沙發上的小姑娘依然波瀾不驚,並不覺得這個問題很大,“回來就回來唄,不就是學他說話麽你自己也遭報應結巴了啊,再說你是謝辛晨,謝氏醫療的唯一獨子,真心實意好好跟人道個歉人家也不能把你——”

  “是李舜宇嗎?”顧西決突然發問。

  薑鶴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瞬間,就連她忙著翻動搗鼓手裏煎餅果子的聲音都消失了。

  她抬起頭,有些茫然地望著謝辛晨,又看看顧西決。

  “李舜宇本來是江市的人,但是他小學沒有讀完就轉學去鄰市了,據說當時轉學的原因是……”

  顧西決停頓了下。

  “校園暴力。”

  他低緩的聲音落地,屋內再次跌入了冰冷的死寂。

  過了很久。

  大概是一個努爾哈赤率領清軍入關又被慈禧老太婆敗光祖業那麽長的時間……

  薑鶴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謝辛晨,當年你對李舜宇,做了什麽?”

  隔日。周一。

  這一年過年不算太晚,於是已經是本學期的倒數第三周,整個學校再次緊繃起來,眾高中生摩拳擦掌,沉浸在喜迎期末考的濃鬱學習氛圍中。

  從早上開始,薑鶴就有點聽不進課。

  她完全沒辦法控製自己以20s一次的躁動頻率,瘋狂有衝動想回頭去看坐在她右側後方的李舜宇。

  想要問問李舜宇當年到底怎麽了,謝辛晨對他做了什麽,因為謝辛晨像是隻蚌似的死活不肯張嘴說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當薑鶴第八次假裝把橡皮掉地上,趁著彎腰去撿的功夫瘋狂打量李舜宇時,坐在她身後的莫文霏說:“要不要借你個雙麵膠,把它黏在桌子上?”

  薑鶴:“……”

  薑鶴也不知道自己說“不用”的時候表情有多狼狽,轉回頭時她心裏就差把教室的牆給撓穿。

  莫文霏的突然說話,讓她想到了那天在廁所聽牆根時,她好像也模棱兩可地問了李舜宇。

  【看到他了嗎?】

  【你準備怎麽辦?】

  李舜宇的態度是令人不安的含糊不清。

  雖然不太清楚這個江市首富之子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是薑鶴總覺得他這個人陰沉沉的,很不好惹的樣子。

  她多少有些擔心謝辛晨。

  而好在她的擔憂沒能持續太久。

  因為第一節課下課課間操的時候,趁著操場上人多雜亂,謝辛晨這廝居然穿過了edcb四個班,殺到了他們a班來,站在李舜宇的麵前。

  周圍很多人都有點懵逼地望過來,鑒於平日裏謝辛晨跳脫又高調,又天天跟著顧西決,翹課打架什麽事沒幹過……大家下意識地以為,這是f班的學生來找a班學生的麻煩了。

  李舜宇還是一副遊離在外,透明人的樣子,看見這位校園風雲人物站在自己麵前,他也沒多大反應,波瀾不驚地望著他。

  “李、李舜宇,我覺得我欠你一個道歉。”

  也不知道昨天謝辛晨獨自練習了多少遍,才能把這句話完整地說出來。

  可能是怕這時候結巴,被嘲笑報應,被誤解是在諷刺。

  薑鶴站在隊伍裏回頭望著身後兩名男生,李舜宇的臉上依然沒有太多的表情。

  她又去看莫文霏,莫文霏幹脆頭都未回,站在那裏目視前方。

  倒是喬恩兮微微蹙眉,看著李舜宇。

  ……嘔。

  得了得了不看喬恩兮。

  薑鶴收回目光,正好看見此時,a班的透明人同學,摘下了耳朵上戴著的耳機,目光平淡地看向謝辛晨。

  十年前。

  江市,德育私立小學。

  這裏聚集了江市所有名門貴族的後代,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實行住校製度,隻為了培養孩子從小自主動手能力和獨立性。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整個年級都知道一班有一個小結巴,別人結巴都是上課回答問題時候緊張才結巴,但是小結巴李舜宇確是平時說話都結巴。

  因為他結巴,所以講話特別慢,一句話費了老鼻子勁,沒有人願意跟他玩。

  在讀書的時候,一個班裏,總有那麽一個人,會遭到所有人理所當然的嫌棄,提起他,所有人都會露出嘲笑的表情。

  這個人可能不愛洗澡,不講衛生,可能是穿衣服比較邋遢,可能是講話結巴,也可能壓根就是因為臉上長了一塊顯眼的胎記。

  哪怕其實心裏並不是討厭這個人或者是對他根本沒什麽想法,為了合群,班級裏的其他人也會不停地給自己洗腦:是的,這個人確實好討厭,哪怕他什麽也沒幹。

  如果新學期分座位分到跟這個人同桌,拿到座位表的人就會發出崩潰的咆哮,而其他人則鬧哄哄地跟著一起狂笑,說著“你好倒黴”“呀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某某某的同桌啦”。

  小謝辛晨討厭小李舜宇就是因為這個。

  因為性格跳脫,謝辛晨就是班裏的孩子王,走到哪總是前呼後擁一大群。

  直到那天新學期開學,老師把李舜宇安排到了他身邊,班裏的所有同學都笑話他,要做小結巴的同桌了……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當麵嘲笑。

  ……

  作業。

  “謝、謝辛晨,交……交你的,作業本。”

  李舜宇是小組長,負責每天早上到教室收作業。

  謝辛晨昨晚在宿舍玩了一晚上遊戲機,根本沒寫作業,他還很橫:“什麽作業!李舜宇你不是跟我一個宿舍的嗎,你不知道我昨晚肚子痛了一個晚上?!”

  他這一嚷嚷,把全班都嚷嚷得看了過來。

  李舜宇沉默了下:“沒……注意。”

  “沒沒沒沒注意!略略略!講什麽東西啊,跟你講話真費勁!”感覺到其他同學的目光,謝辛晨又覺得臉上掛不住了,他瞪了李舜宇一眼,“從今天開始,不不不不許跟我講話!”

  周圍的同學們哄笑起來。

  從這一天開始,謝辛晨就專門跟這個小結巴過不去。

  本來班裏的人隻是不愛搭理小結巴,最多背地裏嘲諷,但是有了謝辛晨,這一切被掀到了表麵上。

  ……

  上課。

  語文課,老師叫從第一排開始,某一列的小朋友一個個起來念課文接龍,念的是阿列克謝耶夫的《灰雀》。

  前麵的人一人一句讀的很快,到了李舜宇那,他站起來念:”‘一天……列、列寧……又來到公園,走到……白樺樹下,發現……隻胸脯深紅的灰雀不見了。‘”

  他念得很慢也很吃力,念完了一句話,花費了跟前麵三個人加起來一樣的時間。

  看了看周圍,其他人兜一臉好笑的樣子,小謝辛晨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一圈,突然大聲地說:“列寧!不是列列寧!小結巴,你可真費勁!”

  “哈哈哈哈哈!”

  同學們哄笑起來。

  小李舜宇瞬間漲紅了臉,抱著語文書坐下。

  老師拍著講台讓謝辛晨不許講話,讓他站起來,罰站。

  小小年紀懂得什麽,為全班同學提供笑料的謝辛晨一臉光榮地罰站了一整節課。

  ……

  宿舍。

  沒有人知道,謝辛晨的宿舍裏正發生什麽。

  李舜宇坐在自己的床上,靠著床柱子低著頭,左手不安地掐著右手。

  小小的宿舍裏擠滿了人。

  在他麵前,除了三年級(7)班全體男生之外,搬了個小板凳正對著他坐著的是謝辛晨,那張稚氣的小臉還未脫嬰兒肥,他黑色雙眼裏閃爍著惡意的光。

  “李舜宇,經,嗯,經過我們一致討論,我們認為,那個,認為你說話太磨嘰了,討人厭,所以你以後不要說話了,這樣同學們可能就不會那麽討厭你。”

  小小年紀的謝辛晨趾高氣昂,仿佛他真的是為李舜宇好。

  “不……不是。”李舜宇小聲地說。

  “什、什麽不不不是,閉閉閉閉嘴吧!”

  他學著他說完這句話,揚了揚下巴,看見周圍有人笑,有些得意。

  “現在舉手投票表決,同意李舜宇以後不要開口說話的舉手——誰讚成,誰反對?”

  謝辛晨這句話一落,所有的人都舉起了自己的手。

  高高舉起。

  李舜宇似乎是被嚇了一跳,他抬起頭,看著麵前這些昔日他熟悉的同學,每個人的臉忽然好像都變成了一樣的,他們勾起唇角,眼彎彎笑著,就像是抽象畫裏的那些麵色蒼白的鬼臉人。

  ……

  李舜宇在這所小學發生的最後一件事。

  那一次是全校大掃除,搞宿舍衛生時,謝辛晨他們逼著他去擦高處的窗戶。

  為了防止低年級的同學攀爬調皮。學校給他們安排的都是一樓宿舍,搞衛生也不可能讓他們去擦宿舍窗台高處的玻璃。

  但是謝辛晨以“別人都不擦我們擦了,那我們宿舍就可以得到流動紅旗”這樣的理由,逼著李舜宇去擦。

  李舜宇沒有辦法,隻好拎著小桶,邁著顫悠的小腿站在窗台上,剛開始還算順利……結果擦到最後一扇時,他沒站穩,從窗台摔了出去。

  宿舍裏的其他同學愣了下,謝辛晨也驚呆了。

  衝到窗台前趴著望了一眼,看見躺在窗戶外麵宿舍後麵水泥地的李舜宇頭破血流,他也慌了,在周圍男生一個個擠過來“流血啦”“他死啦”“我靠怎麽辦”的驚呼聲中,他慌了。

  狠狠地推了一個男生一把:“叫什麽!還不趕快去告訴老師!”

  李舜宇被家長接走。

  後來再也沒有來過學校。

  謝辛晨惶恐不安地過了兩周,生怕有一天一抬頭就會有警察叔叔站在他們班的門口要帶走他……等啊等,警察沒有來。

  隻是學校叫了家長把他們嚴厲批評了一頓。

  一個月後,所有人都忘記了這件事。

  一個學期後,所有人都忘記了李舜宇這個人。

  他在宿舍的床位空著,堆滿了宿舍裏人換洗的衣服,隻有搞衛生的時候,被安排到搞這個床衛生的同學會抱怨一句

  “李舜宇這個害人精,擦個窗戶都擦不好,害得別人現在還要幫他搞衛生。”

  江市一高,操場上。

  垂眼看著麵前站著的,滿臉惶恐不安的少年,那張有些蒼白的臉,和很多很多年前,他躺在窗台下,透過眼前的血紅勉強看見的驚慌失措的臉,重疊在了一起。

  李舜宇衝著他勾起唇角,眼彎彎地笑了笑。

  “……沒關係,”他用極其緩慢,卻吐字清晰的聲音說,“我又不怪你,謝辛晨。”

  作者有話要說:這種事不分年齡,不分性別,小孩子的惡也是惡,經曆過的人才知道多絕望

  李舜宇,美強慘,成了。

  看到有個留言說配角cp叫李莫愁,差點沒給哥笑死。

  叫順毛摸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