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子舒聽著那些人邊打邊罵，漸漸也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原因僅僅是因為這一個饅頭。

  他是個小偷。

  偷了這個饅頭，就被追殺了。

  小男孩從頭到尾沒開過腔，蜷縮著身體，將饅頭護在懷中，那雙眼睛死死盯著那些人，像狼崽子一樣凶狠。

  偶爾也會看向她，眼底有絕望，也有恨意。

  不知道是恨她冷眼旁觀，還是恨自己不該將希望寄托在一個陌生人身上。

  “小兔崽子，敢偷你爺爺的東西，我不打死你。”為首的男人光著上身，滿身的汗水，將他提起來，搶過饅頭扔在地上。

  大漢一腳踩上去，將饅頭碾得稀碎：“偷是吧，我讓你偷！”

  男孩目光緊盯著饅頭，看到那人一腳踩下去，眼底的光熄滅了。

  他不顧一切爬起來，搶了一根鐵棍，毫無章法地亂揮。

  開始反擊了呢。

  鬱子舒想不明白，他幹嘛不把饅頭吃了呢？

  現在碎了，豈不是白忙活，還被毒打一頓，虧本買賣啊。

  那群人似乎沒料到他會反抗，原本隻想打一頓，現在個個都激發出了凶性，開始下死手。

  一個小孩，能有什麽反抗能力，被打得很慘。

  眼看著那些人要將他打死，鬱子舒出手了。

  她身形靈活，身手是專業的，

  這群莽夫哪裏是她的對手。

  何況，旁邊還有一個旁觀的秦慕卿，從地上抓了把石子，若有人攻擊她，便用石子打，出其不意，防不勝防。

  “你們是誰？我警告你們，別多管閑事。”男人沒料到這兩個看了半天戲的人會突然出手，惡狠狠地警告。

  鬱子舒站在男孩身前，手裏拿著棍子：“教訓也教訓了，把人打死就沒必要了。”

  那些人見鬱子舒身手了得，旁邊那個觀戰的男人更不是好惹的，冷哼一聲，走了。

  鬱子舒蹲下，拿出一顆藥丸遞給他。

  男孩冷哼一聲，偏過頭：“不需要你假惺惺。”

  明明有那麽好的身手，卻冷眼看著他被打，現在又來裝什麽好人？

  男孩掙紮著站起來，試了好幾次，因為腿骨被

  打斷，次次摔在地上。

  他錘著水泥地，痛恨自己的無用。

  “這藥對你有好處。”雖然不是什麽靈丹妙藥能藥到病除，但是卻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男孩看了一眼藥，伸手拿過來，沒吃，揣兜裏。

  不是沒骨氣，而是他很需要。

  他什麽都沒有，更別提買藥，如果為了骨氣拒絕，那就太虧了。

  為了生存，他連偷盜、下跪求人、挨打等等事都做得出來，哪裏會在乎什麽尊嚴骨氣，那些東西，早就沒了。

  鬱子舒起身，回到秦慕卿身邊，準備和他離開。

  男孩坐在原地，看著那個好看得過分的少年，光鮮亮麗、幹淨剔透，和他相比，一個在雲之上，一個低到塵埃裏，不由得生出幾分自慚形穢。

  他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穿一件幹淨衣服吧。

  他開口：“下次，如果遇到這樣的事，你們別出手了。”

  “嗯？”鬱子舒回頭，不解。

  男孩目光死寂：“冷眼旁觀，比你看一半幫一半，更讓人好受些。”

  那種希望忽明忽滅的樣子，挺折磨人的。

  “所以，我今天救你，還做錯了？”

  男孩閉口不言，但默認了她的話。

  沒一會兒，又說：“你為什麽一開始不出手？”

  看他被打得半死，才出手，有什麽用？

  饅頭都沒了。

  “因為，你不值得。”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小子打的什麽主意，想利用她幫他，本身就心存算計。

  若她沒實力，被牽連進去，難不成要一起被挨打不成？

  男孩磨磨牙，最終頹然地垂下頭：“是我錯了。”

  錯在，不該將生死寄托在一個陌生人身上。

  這是大忌。

  “不過，你能不能再幫……”話到一半，他猛然止住了話頭。

  暗笑自己愚蠢，竟然想求別人，剛剛吸取的教訓怎麽轉頭就忘了。

  鬱子舒歎口氣，輕聲道：“可以。”

  男孩詫異地抬頭。

  “我可以幫你買一籠饅頭。”

  男孩：“……”我說的不是這個，不過，有饅頭也不錯。

  鬱子舒看向秦慕卿，秦慕卿冷著臉拒絕：“不行。”

  “慕卿。”鬱子舒眼眸帶笑，聲音帶著幾分軟和。

  秦慕卿別過臉，表示這事沒得商量。

  鬱子舒伸手去勾他的掌心：“卿哥哥，擺脫你啦。”

  好久沒聽到這聲卿哥哥，察覺到她在跟自己撒嬌，不情願地指著男孩：“他那麽髒，我才不碰。”

  小男孩垂下頭。

  “我沒讓你背他，咱們載他去買饅頭。”

  秦慕卿更不樂意了：“不行，我的車也不讓碰。”

  開玩笑，他幾千萬的車，才不要載一個髒兮兮的人。

  “你直接給他錢。”

  鬱子舒撇嘴，她沒帶現金。

  “真要幫？”

  鬱子舒點頭。

  秦慕卿走到芒屏巷那裏，和一個在河邊洗衣服的女人不知道說了什麽，那女人高高興興回去，沒多久叫了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過來。

  男人走過來，二話不說就背起男孩：“小貴人，把這孩子帶到哪兒？”

  “你們這的包子鋪。”

  小男孩原本有些慌，聽到這話，不動了，回頭，那少年牽著少女，慢悠悠跟在後麵。

  到了芒屏巷，看著泥濘肮髒的地，男孩伏在男人背上，心想，剛才你嫌棄我髒，現在這裏這麽髒，看你怎麽你辦。

  他回頭，驚呆了。

  那個幹淨漂亮得過分的少年，絲毫沒在意腳下的泥濘，但是那個普通的少女，卻被少年背在背上，腳上幹淨，未染絲毫塵埃。

  很快，到了包子鋪，一看，哎喲還是熟人。

  這不就是剛才帶頭打人的那家嗎？

  老板一看男孩，立刻凶巴巴的吼：“兔崽子，又想來偷是吧，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抄起旁邊的家夥，就要動手。

  秦慕卿背著鬱子舒兩步上前，擋在前麵：“你動一下試試？”

  老板罵罵咧咧，這倆人怎麽跟來了。

  “小兄弟，你剛才不幫，現在怎麽又維護上了？”

  “偷盜本不恥，你們打他，是為自己出氣，沒有錯，但現在他沒偷。”

  鬱子舒開口，沒偷就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