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小，但他骨架勻稱，有些消瘦，在黑暗中獨自穿梭於寂靜的城堡，影控燈隨著他的行走，依次亮起，又悄悄熄滅。

  所有人都休息了，並沒有人發現他。

  秦慕卿轉著腦袋看了看周圍，對他而言，這棟城堡無疑太大了些，分不清方向。

  和印象中的家不一樣。

  玖園的建造結構並不複雜，樓層清晰明確，房間數量也少，他能分辨得清。

  他走到走廊的窗前，但窗戶有些高，看不清外麵的情形。

  光腳丫在走路是無聲的，何況他人小，很快便摸到了城堡的一樓。

  或許是哥哥，或許是其他原因，他走路並不像心悅那般搖晃，一步一步，格外穩當，像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他走到客廳，大片低矮的落地窗讓他能夠看到月色下的庭院，空氣中還有令人舒服的藥香。

  秦慕卿走到門口，正準備開門，客廳的燈突然亮了。

  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要去哪兒？”

  秦慕卿回頭，不遠處，鬱致背著雙手，眯著眼看他。

  秦慕卿張了張嘴，太久沒說話，何況他昏睡時太小，學習到的語言並不多，說話有些困難，但眸子裏的警惕卻騙不了人。

  鬱致緩緩走過來，看著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看著自己，充滿專注、探究和防備。

  若是沒記錯，這孩子還差幾個月才滿兩歲。

  鬱致伸出手：“和我回去吧。”

  秦慕卿看著他的手，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

  對視良久，才緩緩開口：“要、找、媽咪。”

  聲音稚嫩、語言生疏僵硬，卻格外好聽。

  “你媽媽明天就會來接你了。”

  秦慕卿盯著他，隨著他的走近，聞到了他身上的藥味，每天都會聞到的味道。

  “謝、謝、你。”

  謝謝他醫治他，鬱致一愣，就見他已經打開門，邁著小短腿往外走。

  沒多大一會兒，就被守在外麵的守衛撈了回來，守衛並不認識秦慕卿，不知道家裏怎麽突然多出來一個小孩子。

  看到鬱致的時候，愣了一下：“家主，這孩子……”

  “交

  給我吧。”

  秦慕卿被放到沙發上，腳丫上沾了些灰塵泥土，一雙眼睛透著不滿。

  小臉嚴肅，板著臉，看起來有些不好相處和冷漠。

  換了個坐姿，兩隻小腳丫懸到空中，這樣就不會弄髒沙發了。

  他有自己的教養，不會弄髒別人家的東西。

  隻說出一個字：“事？”

  鬱致擰眉思考幾秒，知道他的全話：什麽事？

  秦慕卿也不高興，他睡太久了，說話有點難受，還生疏僵硬，感覺很丟臉，便不想再開口。

  “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你媽媽就來接你了。”

  秦慕卿沒動，仍舊盯著他。

  這下倒是把鬱致難住了，良久，他緩緩開口：“你說的話，能算數嗎？”

  秦慕卿點頭。

  鬱致起了心思：“你會和你爸媽離開華洲嗎？”

  不管能不能算數，他發現這孩子心智好像不似一般的孩子，更加偏向成熟，不知道是早慧還是什麽。

  秦慕卿偏頭，小臉沒什麽表情，似乎在問華洲是哪裏。

  鬱致解釋了一遍，然後重複問題。

  “為什麽？”

  雖然話隻有一半，但鬱致也發現了，他不愛說話，一句話怎麽簡潔怎麽來，多一個字都覺得浪費。

  這性格，倒是有點古怪。

  他見過很多小孩子，都是話嘮，問題多，性格跳脫不安分，簡直就是一不講理的搗蛋鬼。

  秦慕卿卻截然相反。

  “你生病了，需要留在這裏治。”

  他隻能這麽說，遺傳病、基因磁場什麽的，就算說了他也聽不懂。

  秦慕卿搖晃著小腳丫，雙手撐在柔軟的沙發墊上，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鬱致覺得自己大概是老了，很久沒和人聊天，竟然認真等待一個孩子給他答案。

  過了一會兒，秦慕卿跳下沙發，走到座機旁，拿起聽筒，卻不知道爸爸媽媽的電話，隻能放下，邁著步子，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回之前的房間。

  鬱致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後，一老一少，穿梭在空蕩的城堡，詭異的和諧。

  他看到，秦慕卿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看了一眼房間

  附近的幾個門，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單薄的身軀在走廊燈下，安靜而虛幻，比月光還飄渺。

  秦慕卿走到左邊第一扇門前，敲了敲。

  過了一會兒，再敲。

  第三下的時候，房門打開，木西有起床氣，語氣不好：“誰啊？”

  看了一圈，看到不遠處安靜站著的鬱致，嚇了一跳：“鬱家主，你有什麽事？”

  鬱致攤手：“不是我找你。”

  木西掃了一圈，這走廊沒第二個人了啊，後背升起一股寒意，該不會是撞鬼了吧？

  褲腳被扯了一下，低頭，對上一雙漆黑專注的眼睛，小臉精致可愛，但沒有表情。

  所以那雙眼睛成了最大的亮點，最能吸引人目光。

  木西瞳孔猛然一縮，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慕……慕卿？”

  連忙用手揉了揉眼睛，真的，沒消失。

  秦慕卿眼底流露嫌棄，還是那老頭子定力好。

  “電話，媽咪。”

  木西連忙將房間內燈打開，將他抱進去放在床上，拿過手機給秦安打電話。

  秦安聽到消息，也不管現在是半夜幾點，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她趕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客廳裏坐了許多人，慕卿換了一身紅色的衛衣和牛仔褲，穿著運動鞋，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一杯溫熱的牛奶慢慢喝。

  其他人都盯著他，好幾個鬱家的女性家屬對他噓寒問暖，雙眼冒心，恨不得將他抱在懷裏揉。

  她們一直都知道家裏有個小病人，卻不知長得這麽精致好看。

  又是騙人生兒子係列。

  秦安一進門，似乎有感應般，正在喝牛奶的孩子偏過頭，一眼看到她。

  四目相對，秦安衝過去，一把將他抱入懷中。

  秦慕卿握著杯子，有些愣，臉上閃過一些不好意思，依偎在媽媽懷裏。

  “寶貝兒，你終於醒了，媽咪好想你。”

  熱淚從她眼裏滑落，大顆大顆落在他脖子上。

  秦安不斷收緊手臂，恨不得將他揉進心裏去。

  她剛剛看到了，原來她的慕卿有那麽一雙漂亮幹淨的眼睛，純澈認真，一眼，便再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