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聲音冰冷如雪，飄飄然說：“在這觀德坊裏，無非是今兒陪將軍飲酒，明兒陪侍郎作樂。您要我放心，您錢子兒帶夠了嗎？”

  “你不信我！”

  狄光昭怒了，嗓音低沉著逼問。

  “嗬嗬……”蘇雅冷笑一聲，在這教坊之中的種種經曆，如走馬觀燈般的在眼前劃過。

  最後，她站起身，在狄光昭疑惑的目光中，掀開被褥。

  玉足微微一蹬，便從床邊翩身上床，整個人兒如輕羽一樣落在了他腰間。

  “拖郎君的福，今日那許將軍倒是花了大價錢，讓奴伺候您嘞。往日，這獨棟獨院的地方，可不是奴能來的。”一瞬間蘇雅變得千嬌百媚，眉眼之中閃耀著勾人心魄，蔥玉手指從唇邊滑過，帶起一絲晶瑩，紅唇微微張開：“既是得了賞的，奴自是要伺候好您的。”

  說著話，蘇雅便要為狄光昭寬衣解帶，手指在素袍上輕輕滑動。

  狄光昭臉色變冷，心中似有一團火焰升起，腰板隻是稍稍一用力，整個人便從床上坐起。手臂使力，便是頃刻之間扭轉兩人的姿勢，而狄光昭也是翻身上馬，將蘇雅死死的鎖住。

  狄光昭臉上帶著抹感懷，輕輕吐氣說：“姐姐還是這般倔強，光昭如今既然知道了，又怎會讓姐姐再待在這教坊之中？”

  “現在你倒是來真的了？那些年，可隻敢嘴花花而已……”蘇雅嘲笑道：“奴也就是教坊中一個風塵女子而已，薛家的小娘子可還等著你娶回家呢！”

  蘇雅眼珠黑白分明，臉上露著些古怪。

  狄光昭問：“姐姐是真的吃醋了?”

  問完，狄光昭無言輕歎一聲，鬆開了被自己壓住的蘇雅，起身盤腿坐在了床邊，背對著她，顯得有些失落。

  “奴這是壞了你的興致？”蘇雅依舊嘴硬，輕笑著發問。

  可是她沒有得到回答，狄光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就在她的眼前。此時兩人，多年之後再一次離著這般的近。那個曾經天天跟在自己後麵，說著要娶自己的小屁孩，如今也成了聞名神都的風流紈絝公子哥。

  而她自己，卻因為家門變故，流落到這教坊之中，成了任人鑒閱的物品。已經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了，她不想在過往麵前，流露出自己的弱小。

  可是現在，蘇雅看著狄光昭微微前傾的後背，努力想要變硬的心，卻是漸漸柔軟了下來。

  狄光昭看著眼前房間裏，懸掛著的一幅幅春光無限的畫作，滿是落幕，這一刻他才認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全新的狄光昭了。不及過往，未涉前身。

  他就是他！

  身後傳來摸索的聲音，兩條白嫩的手臂，從腰間穿過，懷抱著他。後背，溫潤柔軟緊緊貼著，在狄光昭的耳邊，有潮熱的氣流，緩緩掠過。

  “這些年……你變了……”

  狄光昭的眼中也多了些柔情，寬大的手掌，輕輕的覆蓋在縈柔玉手上，感受著對方的體溫，他問：“現在的我，也已經變了！”

  蘇雅說的是，曾經的小屁孩，變成紈絝子弟。狄光昭說的是，現在的他不一樣了。

  但蘇雅卻是輕笑了一聲，充滿媚態的聲音近在耳邊：“恩！變得都敢招惹姐姐了！”

  “那是因為姐姐變得更好看了！”狄光昭想要回頭，卻被蘇雅抽出的手擋住了臉。

  蘇雅輕笑說：“就隻是好看？”

  “也更誘人了呢……”

  終於，狄光昭散發出男性的氣息，一個偷襲又將蘇雅的雙手握住，然後轉身與蘇雅麵對麵。各自呼出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打著轉，一絲異樣的氛圍油然而生。

  蘇雅瞪大了雙眼，思緒混亂。

  他是真的變了，變得更大膽了！

  他要做什麽？真的要做小時候說出的話？

  狄光昭此時也異常的緊張，心髒怦怦的跳著，曾經閱片無數卻從無實戰的他，似乎是要迎來人生的第一次了。

  “臭！”

  恍然之間，一個字破壞了兩人之間，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氣氛。

  蘇雅眨著靈動的雙眼，埋怨著：“讓你胡亂喝酒，渾身都是酒臭！”

  說著，蘇雅就在狄光昭難以置信的表情中，將他推下了床。

  “來人，沐浴！”

  蘇雅的聲音傳出去，候在外麵的侍女，連忙挪動腳步，按照吩咐去忙碌了。

  坐在床邊地上，狄光昭揉著屁股，搖晃著腦袋，擺著手：“不用洗……我就想好好睡一會兒……”

  蘇雅眉眼微微一瞪，伸手在狄光昭的胳膊上揪了一下，埋怨著：“你是想睡覺？都成這樣兒了，不許說話了！”

  說著，蘇雅便伸手，開始緩緩的將狄光昭的衣裳解開。

  這時候，兩名侍女吃力的拎著兩桶熱水進了屋子，倒入到房中另一側的碩大浴桶裏，兌上冷水撒上片片花瓣。待到一切準備就緒，回應了一聲，就又緩緩退了出去。

  從裏屋拉著狄光昭走了出來，站在一堵屏風後的浴桶前。

  蘇雅先是將狄光昭按在了溫水中，然後從一旁拿著一塊浴巾，沾著溫水輕輕的擦拭著狄光昭的身子。

  狄光昭泡在溫水中，雙眼微微閉上，感受著將自己包圍起來的溫水滋潤著身體，就像是個乖巧的孩子一樣。

  當溫水漸漸變涼時，狄光昭一身的疲倦已經是被掃蕩一空。

  換上幹淨的襯衣，發梢被一根紅繩係上。

  擦幹臉的狄光昭，遠遠地看過去，便是一位出塵的貴公子。

  “姐姐在這教坊中，都是怎樣過的？”

  “你是嫌棄我了？”

  “光昭不敢……”

  “……挨了不少打，隻是就不聽那些人的話……但總是能吃飽的……大抵是覺得不能白養我這麽一個人，這才讓我接客了的……沒想到，第一次就是你。”

  “既然教坊是要錢的，明日我就拿了錢，姐姐也就不用再接客了。再等等，光昭一定會讓姐姐從這裏離開的！”

  “……恩……我信你！那……今日不回去了嗎？”

  屋內西邊的裏間軟床上，蘇雅淺淺的問著。

  狄光昭閉上雙眼，將自己縮在蘇雅的懷中。

  熟悉的溫度，讓狄光昭心緒無比的平靜。先前發生的一切，也似乎早就煙消雲散。

  被一抹柔軟包圍著，狄光昭微微的搖頭。

  蘇雅枕著高高的軟枕，臉上帶著濃濃的寵溺和柔情，伸手在懷中男子的臉上輕輕的劃過，然後在後背上慢慢的安撫著。

  這一刻的時間，似乎也變得格外的緩慢。

  溫熱的呼吸，在兩個之間傳遞著。

  隻是，這樣美好的平靜，卻是忽然停下。蘇雅眉頭輕輕的皺起，伸手向著自己的胸前拍去，將一隻不老實安分的手拍走。

  蘇雅一手按著那隻不老實的手，一手揪著狄光昭的耳朵，眉眼間帶著羞澀：“還是這麽不老實！小時候就是這樣，現在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

  將頭深埋在柔軟溫暖處的狄光昭，悶悶的發出嗡嗡的聲音：“姐姐還是喜歡冤枉我……我要是真的不老實的話，姐姐現在還能是守身如玉嗎？”

  蘇雅的臉上不由一紅，紅潤的臉頰似乎快要滲出水來，啐了一句：“這樣說，姐姐還要誇你咯？”

  狄光昭的頭胡亂的拱著：“對啊！像我這樣的正人君子，滿長安已經是找不到了第二個了！”

  “那你的手現在放在哪裏？”

  “這……我這是幫姐姐！”

  “你幫我什麽了！”

  “幫你變得更好看啊！”

  “……不正經的！睡覺！”

  狄光昭臉上微微一笑，雙手摟的更緊了些。

  “好嘞！聽姐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