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懵逼了。

  他不敢直接看夏落雁，而是用眼角餘光偷瞄。

  他發現，夏落雁緊握著粉拳，眼神中寫滿憤怒之色，同時……還有一絲嘲諷。

  嘲諷的不是李棟梁而是她自己。

  看到了嗎？

  弑父！

  弑母！

  這時世人都無法容忍的，踐踏人類道德底線的行為，是足以激起民憤的惡行，怎麽可能會被原諒？李棟梁不該活著，她又何嚐不是如此？

  秦軒心裏直罵娘。

  他還以為，明月找到了什麽好辦法，沒想到……這特麽不是火上澆油嗎？

  如果小姨子有個三長兩短，他絕對不可能放過明月。

  她根本不是在幫忙，而是故意製造危險！

  突然！

  就在法警被民眾團團包圍，認為法院判決有失公正，甚至要把李棟梁拖下車時，有人推著一個輪椅過來。

  輪椅上坐著一個老人。

  白發蒼蒼。

  滿臉皺眉。

  但凡稍懂醫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老人的精氣，已經虧空到了極點，怕是沒剩多少日子了。

  “街坊鄰居們……聽我一句……咳咳咳……”老太太用盡力氣大喊，但聲音依然沒多大，接著是一陣劇烈咳嗽。

  “劉姐，你怎麽出來了？”

  “快！您別激動！”

  不少老鄰居紛紛跑過來。

  沒錯！

  老太太正是李棟梁的母親——劉榮蘭。

  “街坊鄰居們，我求求你們了，別難為棟梁……”老太太淚如雨下。

  嘎！

  現場一片死寂。

  特別是幾個認識多年的鄰居，臉上全都充滿了憤怒和不解。

  “劉大姐，這個畜生差點害死你啊！”

  “就是！簡直不是人！”

  “街坊們……”

  老人用盡全力，擺擺手讓大家安靜，用虛弱的聲音道：“本來是要判二十年的，就算是謀殺未遂……也是二十年……”

  “那為什麽隻判了八年？要我說，二十年都太少了！”

  “害自己親娘，這種畜生就該死！”

  老街坊全都義憤填膺。

  “是我求情……我求情……”

  老太太淚水漣漣，哭著說道：“他是我兒子啊！我老了，不中用了，他煩我我能理解……他壓力也很大，要養老婆孩子，加上我這個沒用的老太婆……”

  “話不是這麽說的！”有鄰居聽不下去了。

  “錢老弟，你家也有兒子吧？如果你家小兵，對你做了這樣的事，你真的要讓他死嗎？”老太太哭著問。

  “這……”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可為人父母的……哪怕孩子犯了天大的錯，都是可以原諒的啊，大家說對不對？我就他這麽一個兒子，他就是我的命，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能活嗎？”

  “……”

  此前的義憤填膺，被無奈和沉默取代。

  是的。

  所有人都是站在旁觀者的立場，認為李棟梁根本就不該活著，可如果站在劉老太太的立場呢？

  那是她唯一的兒子！

  是她血脈的延續！

  是她這輩子僅有的希望啊！

  她知道兒子的行為很壞，但為人母無論孩子犯了什麽錯，又怎麽會想要置孩子於死地？

  別說兒子沒毒死她，就算真的把她毒死了，臨死之前她擔心的，也絕不是自己的死活，而是兒子會不會被抓，會不會因此被判重刑。

  沒錯！

  按照李棟梁的行為，不僅是謀殺還是殺自己母親，哪怕謀殺未遂也必然重判。

  但是開庭當天，老太太讓親戚推著，親戚出現在法庭上，跪求輕判！

  一來。

  鑒於老太太身體情況太差，一旦兒子被判重刑受到打擊，很可能會精神崩潰沒命的。

  二來。

  老太太是受害人好吧？

  按照華夏法律，犯罪分子獲得受害人諒解，一定程度上能得到輕判。

  綜合一係列因素，李棟梁最終被判八年。

  是的。

  當所有站在旁觀角度的人，都巴不得李棟梁被淩遲處死時，真正身在案件中的受害者，卻希望他盡可能被輕判——因為，她是他的母親！

  還有什麽比母愛更偉大的呢？

  秦軒呆若木雞。

  這一刻的反轉超乎想象。

  啪嗒……

  啪嗒……

  站在他身旁的夏落雁，淚水順著臉頰滾滾落下，一滴滴落在地麵石板上。

  “這就是母愛。”秦軒喃喃道。

  “……”夏落雁沉默。

  “無論子女做了多大的錯事，父母都希望子女好好活著，何況……”

  “姐夫，別說了……”

  “我要說！”

  突然！

  秦軒一個箭步上前，從旁觀的人群裏麵，跑到人群的最中央，大聲說道：“街坊鄰居們，大爺大媽叔叔阿姨們，我想請你們幫忙評個理！”

  “小夥子，你……你這是幹什麽？”

  “我有個朋友，她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可能就兩三歲的樣子吧，反正根本不懂事……”

  事實上，時間還要往前推移，夏落雁那時候是嬰兒，遠遠還沒到兩三歲。

  隻不過……

  對著這麽普通民眾，他總不能說幾個月的嬰兒，能殺死成年的父母吧？

  因此，他故意把年齡放大。

  但是！

  無論幾個月的嬰兒，還是兩三歲的幼兒，都是沒有是非觀的。

  “因為不懂事，無意識的做了一些錯事，導致父母遺憾離世，你們說……她該死嗎？”秦軒大聲問道。

  “那麽小什麽都不懂啊。”

  “就是！雖然做錯了事，但連是非觀都沒有，肯定不存在有心一說。”

  “隻能說很遺憾……”

  “那麽小的孩子怎麽能說該死？跟這個畜生可不一樣！”

  人群中議論紛紛。

  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認為那個孩子是該死的。

  “可是……我這個朋友卻認為，自己是該死的人，她甚至有輕生的念頭，她覺得對不起父母。”

  “錯了！她錯了！”

  這時候，之前秦軒詢問的大爺，站出來搖頭說道：“小夥子，看得出來你也是熱心人，對朋友的事這麽上心。去告訴你的朋友，她根本不懂為人父母的心，你也看到了……老李家那個畜生，做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劉大姐都去法院幫他求情，你那個朋友是無心的啊，那麽小的嬰兒懂什麽？”

  “就是！如果她真有個三長兩短，她父母在天之靈不知道，會心疼成什麽樣！”

  “她身上流著父母的血，如果真的心裏覺得愧疚，那就替父母好好活著！”

  “她就是父母生命的延續啊！”

  “告訴你的朋友，她如果真的輕生了，才是對父母最大的愧疚，因為父母在天之靈，對她不會有一丁點恨，隻希望她忘了這一切，好好生活。”

  啪嗒……

  啪嗒……

  啪嗒……

  在無數人，對秦軒各種勸慰的時候，站在圍觀人群中的夏落雁，臉龐早已被淚水布滿。

  哇！

  突然間，她再也控製不住情緒，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