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溫棉棉卻再也騙不了自己。

  她和顧止淮已經離婚了。

  鮮紅的離婚證被她鄭重的放在主臥室的床頭櫃裏，成了她無法碰觸的傷口。

  眼前的顧止淮，再也不是帶給她甜蜜和快樂的良人，甚至多看一眼，都能讓她想到自己的不堪和愚蠢。

  她曾經為了挽回這個男人，做出了那麽多的蠢事。

  想想就覺得痛苦。

  顧止淮按捺不住細胞裏彌漫的想念，不由得朝著溫棉棉的方向靠近一步。

  “棉兒，隻要可以再度靠近你和寶貝們，臉和尊嚴算什麽？甚至，隻要你和寶貝們肯原諒我，我這條命都可以不要！”

  這句話，顧止淮是咬著牙蹦出來的，那雙輕紅的眸子裏，流淌出來的是深深的眷戀和濃濃的悲涼。

  那氛圍，就像是一層輕紗，將溫棉棉密密實實的包裹起來。

  差一點，溫棉棉就要相信了顧止淮的鬼話！

  還不等溫棉棉怒斥，狠狠地罵醒顧止淮，將他從房間裏趕走的時候。

  突然，溫棉棉抬眸，看到了顧止淮在瞬間猩紅的眼睛，以及他攥緊的大掌。

  他似乎在隱忍著什麽，強烈的情緒衝擊，令他額頭的青筋一根根迸出。

  溫棉棉嚇了一跳。

  她從來沒有見過顧止淮這般的模樣。

  他仿佛傾盡了全天下所有的悲傷，此時，那悲傷已經攜風帶雨劈頭蓋臉的朝著她襲過來。

  瞬間，她就感染了顧止淮的悲傷，那些怒斥的話悉數被堵在了喉嚨口。

  她竟然……在這一刻覺得心軟。

  “棉兒，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糾纏，但，這是最後一次。我隻是想，安安靜靜地和你，和寶貝們一起度過最後一天，可以嗎？”顧止淮問，“我保證，絕對，是最後一次。”

  從顧止淮眼底流淌的，是醋酸，是苦水，是岩漿吧？

  不然，為什麽這樣具有感染力？

  溫棉棉隻是這樣看著，心頭就變得沉甸甸的。

  仿佛被苦水浸泡過，酸得難受，苦得難受，煎熬得難受……

  明知道是不該

  妥協的，可是，溫棉棉所有的堅持，都在顧止淮這個哀戚的，憂傷的目光中潰敗了。

  “媽咪，你一定不要被顧止淮欺騙了！”溫左左已經看出溫棉棉的心軟，小聲在她耳邊提醒著。

  溫棉棉定定的看著顧止淮，牙齒深深陷入紅唇，須臾才開口：“顧止淮，你確定，這真的是最後一天？”

  “嗯！”顧止淮深深地看著她，喜悅從濃重的悲傷中破光而出，“棉兒，你是答應了？”

  溫棉棉驀地轉身，甚至不敢去接觸顧止淮那炙熱驚喜的目光。

  她攥緊拳頭，聲線又粗又澀：“你騙不了我和左左，我們都不吃你這一套。但是，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右右和中中的麵前暴露出什麽，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我暫時，也不想讓他們知道……”

  “我知道。”顧止淮應聲，“棉兒，對不起。”

  聽著顧止淮的道歉，溫棉棉的鼻音隱忍，盡管極度克製，但是那低啞的嗓子裏還是帶出了幾分哽咽。

  也正是這哽咽，仿佛尖銳的匕首插到了顧止淮的胸膛上。

  他攥緊的大掌指節凜冽泛白，被愧疚和自責沉沉的壓著。

  心疼溫棉棉心疼得快要窒息了，想要抱住她纖細的身子，想不顧一切跟她和好。

  卻……

  能怎麽辦呢？

  “我什麽都不會說。”

  須臾，顧止淮努力將胸膛裏肆虐翻滾的情緒壓下來，努力的調整氛圍，“棉棉，快要中午了，我去準備飯菜，寶貝們很久沒有吃過我的手藝，一定想念了。”

  溫左左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雖然一直沉默，但是，那種悲傷的氛圍還是籠罩到他的心頭。

  他捏緊小拳頭，在顧止淮的目光落下的時候，驀地別開了視線。

  眼睛睜得大大的，努力不讓淚水從眼眶裏掉落下來。

  顧止淮看到溫左左那倔強的小模樣，薄唇掀起一縷苦笑。

  溫左左這模樣，真的像極了溫棉棉。

  又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溫棉棉，溫棉棉也閃躲著他的目光，將漂亮的臉偏了過去，倔強的不肯和他對視。

  顧止淮嘴角泛起苦笑，轉

  身去了廚房。

  沒多久，從廚房裏響起了熟悉的鍋鏟的聲音，飯菜的香氣彌漫而出。

  這一幕，簡直虛幻得不像是真的。

  溫棉棉在客廳裏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直到手腳都僵硬了，才聽到了溫左左的聲音，“媽咪，你真的不將他趕走嗎？”

  對著溫左左那顫巍巍的眸子，溫棉棉抿了抿嘴唇，忌憚的看了看樓上。

  “若是鬧得太厲害，我害怕會被右右和中中知道真相，反正他說隻是最後一次，我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說假話。”溫棉棉說。

  溫左左委屈的看著溫棉棉，欲言又止。

  溫棉棉甚至不敢對上溫左左那銳利的眼神。

  她其實不敢承認。

  雖然顧止淮很卑鄙不要臉，用了非常的手段留下來的。

  但是，溫棉棉私心裏，其實是希望顧止淮留下來的。

  盡管那想法，深藏在內心深處，羞於啟齒。

  可是靈魂深處，對顧止淮這個男人，還是在不知羞恥的想念著。

  雖然對他不假辭色，但還是騙不了自己。

  “左左，我們去樓上吧。”溫棉棉下意識的想躲開顧止淮，以表現自己對他沒有心軟。

  “好。”溫左左同意了溫棉棉的建議，和她站在同一條戰線。

  廚房裏，顧止淮打開水龍頭，呼啦啦的水聲中，水花濺落在蔬菜上，他的耳朵卻豎起來，情不自禁的聆聽著客廳裏的動靜。

  想聽到溫棉棉的聲音，多聽到一點，內心的躁動不安就安寧一點。

  多看到她一眼，內心瘋狂叫囂的衝動就會平息一點。

  可是，就連客廳裏的動靜也消失了。

  顧止淮的視線落在被水龍頭衝洗的蔬菜上，眸子裏溢出了濃濃的苦澀。

  都是他自作自受……

  隻要想到，這可能是一家人最後的一餐，顧止淮的心情就無比悲涼。

  他窩在廚房裏，菜肴做了一道又一道，家裏每個人的口味他都細心的斟酌，每一道菜做出來都會小心的試味道。

  直到確定一切都完美之後，顧止淮才解開圍裙，邁開大長腿，踏上了二樓的兒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