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別墅，顧止淮開著車一路疾馳，耳邊始終是溫左左問的那個問題。

  他們父子倆這算是相認了麽？

  不！

  並不算！

  雖然溫左左知道了這件事，但是，從他的反應來看，他並不願意接受。

  甚至，比之前不知道這件事時還排斥由他當他的爹地。

  顧止淮不由地想：溫左左會將這件事告訴給溫棉棉聽麽？

  他的手機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響過，估摸著，溫棉棉暫時應該是還不知道這件事。

  正這麽想著，手機就響了起來。

  一看，竟然正是溫棉棉打來的。

  他的心瞬間懸到嗓子口，這一刻，是真正體會到了緊張，那鈴聲就像是催命符一般，讓他想躲都沒有機會。

  該來的，始終會來的！

  一個急刹，他慣性往前傾，坐穩後，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

  “顧止淮。”溫棉棉的聲音輕輕傳來，然後，很久很久之後，就都沉默著，沒有再發出一個音節。

  顧止淮的手機放在耳邊，隻聽得見溫棉棉輕輕的卻顯得急促的呼吸聲。

  不知道她究竟會說什麽。

  他此刻就像是即將被處決的犯人，隻不過，不知道究竟行刑的究竟會是什麽方式。

  終於，溫棉棉再次出聲：“你真的愛過我嗎？”

  “棉兒。”顧止淮握緊手機，心頭一痛，“不管你信不信，我愛你這件事，從來沒有一秒鍾騙過你。”

  他付出那麽多，也僅僅隻是希望她不要在這件事情上懷疑他。

  “嗯。”溫棉棉說話時，鼻音加重了些。

  能夠得到這個答案，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慰藉吧！

  頓了頓，又問：“那你愛寶貝們嗎？”

  顧止淮：“當然愛！”

  “既然這樣。”溫棉棉深吸一口氣，唇角彎起一抹沒有笑意的弧度，“你放過我們吧！”

  “棉兒？”

  顧止淮有些懵。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溫棉棉說的這是什麽意思。

  “你很好，對我很好，對寶貝們也很好，盡職盡責的保護著我們。我好累，也已經不想再去追究我們之間究竟是存在著誤會還是存在著陰謀。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我隻希望，如果你對我們真的有感情，就離我們遠點兒吧！”溫棉棉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完，心裏空空的，覺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

  她被編訂的程序，就是讓顧止淮遠離他們。

  “你……”

  “不止一次了！”她提高音量，聲音變得越來越不穩，“或許是我，或許是右右，有可能下次就會是左左！

  我們總在因為你而遭受著各種我們原本不會遭遇的危險。

  這種擔驚受怕的生活，我真的已經過怕了！

  我怕我們走出去，會突然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更怕一不小心，就會遇到什麽超級危險的事情。

  我自己怎麽樣無所謂，真的無所謂！

  可是，寶貝們不行，他們還那麽小，如果他們出了什麽事，你真的也無所謂嗎？”

  “我會努力保護……”

  “這種話說了沒有什麽意義。”她打斷他的話，“顧止淮，敵人比你想的強大。你，保護不了我們。”

  一瞬間，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溫棉棉的話反複在顧止淮的腦海中盤旋，就像是下了一個魔咒，讓他使出全部的力氣想要掙紮，卻又逃不開。

  他無力反駁。

  因為，他讓他們時刻處在危險之中。

  這是事實。

  終於，溫棉棉又出聲了：“這一次，我沒有在賭氣，也沒有被任何事情牽絆，我僅僅隻是以一個媽咪的身份在思考，思考我跟你之間究竟該不該繼續下去。然後，我就想通了，哪怕現在我們沒有吵架，沒有任何誤會，我也會希望你離開我們。我希望……”

  頓了頓，她再逼迫自己繼續說下去：“我希望，你能還我們一份安全。你怎麽保護，都不及你離開來得安全。”

  她知道，這句話會像是一把利劍，狠狠地插進顧止淮的心髒。

  可是，她沒別的辦法了。

  他們倆之間，總不能再繼續這樣不清不楚下去。

  “棉兒……”顧止淮握緊了手機，“我……”

  “我不想再聽你說什麽！”她索性打斷他的話，怕自己再聽下去就會忍不住想要將這剛做好的決定反悔了，“我知道，我的話在你聽來沒什麽分量。但是，如果你不願意按照我說的做，我就……”

  深吸一口氣，她再道：“我就會去聯係你的敵人，然後，跟他一起……”

  頓了頓，她終究還是說了最後兩個字：“害你。”

  聽著溫棉棉的話，顧止淮呼吸一窒，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翻攪著一般的痛。

  果然是溫棉棉！

  她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可以足夠打擊到他。

  現在的他，就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良久良久，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隻有空氣中的尷尬和僵硬還有冷清在迅速擴大、蔓延。

  溫棉棉的心懸在嗓子眼。

  噗通——

  噗通——

  一不小心就會不受控製的跳出來。

  她知道，一旦說出這種話，她跟顧止淮之間就更加不可能了。

  但是，她必須如此。

  他們倆之間的裂痕已經如裂穀般深，又還怎麽回得去呢？

  隻是，他會如何做？

  是打擊報複她？

  或是與她相安無事？

  或是，出人意料的什麽？

  她猜不到。

  這件事，也早已在她的掌控之外了。

  終於，在她以為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之後，終於聽見顧止淮出聲了：“好。”短短一個字，接著，就是長長一段掛斷電話的忙音。

  溫棉棉握著手機的手顫抖了下，這一刻，隻覺得自己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就連呼吸都成了一件好困難的事。

  分明該覺得解脫。

  但是，卻竟然會沒有一點點愉悅的心情。

  有的，全是沉重、全是悲痛、全是暗淡。

  她想，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剛才在沉默的時候，顧止淮想了些什麽。

  但是，他說的那一聲“好”，卻像是一個魔咒，永永遠遠的，將會一直陪伴她下去。

  也好！

  這應該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束了吧！

  慢慢將手機放下，溫棉棉低眸，呆呆地看著那黑掉的屏幕，眼眸一陣酸澀，猝不及防的，落下一滴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