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不管是柯遠還是寧溪，都不是那種沽名釣譽的人，自然也明白有什麽事可以做，什麽事不能做，即使是好事，底線又在哪裏。

  他們是善心，卻真的不是救世主，也做不到救世主那樣的事。

  像是想到了什麽，慕朝煙還不忘認真的又囑咐了一句。

  “哪怕是你們自己私下裏有事要用，也是可以的，回頭說清楚就行了。”

  “謝謝東家，我們一定不辜負你的信任……”

  慕朝煙隨後又看了醫館裏的情況，簡單的觀察了一下那些坐診的大夫的醫術水平，待人態度，一切倒是跟她走之前一樣，倒是讓她欣慰了不少。

  在臨走之前，她還是讓柯遠他們把原先填到賬上的錢都提了出去，好歹她是老板，員工為她爭取好名聲做好事，還得自己掏腰包，這種便宜占著心虛，她寧願不要。

  走在路上，被柯遠跟寧溪的話影響，慕朝煙這次回去的途中總會有意無意的去觀察那些人。

  最開始她還會覺得這些人可憐，可看著看著，她卻有些麻木，甚至覺得這些人……太不爭氣。

  現在正是快晌午的時候，有不少難民剛剛從施粥的地方回來，身體微微回暖，雖然可以果腹，卻不足以真正吃飽。

  但哪怕隻憑著這個，他們雖然不能找到什麽體麵的工作，但也不至於這麽多人都在大街上行乞吧？

  哪怕是去城外挖點野菜，雖然已經是秋季，可倒也不至於一點能吃的東西沒有。

  那他們呢，怎麽就不為長遠一點做打算？

  難不成等到冬天來臨，他們就要凍死在這大街之上？

  一方麵慕朝煙覺得他們可憐，是因為她還有人性，一方麵又覺得他們不值得可憐，是因為他們自己不求上進。

  施粥她施得起，可人的惰性跟目光短淺她管不起。

  而對於這樣的人，一旦施粥久了，最終的結局就是“升米恩，鬥米仇”。

  到時候，施粥停止，他們卻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到時候別說感念柯家醫館的恩惠，隻會更恨柯家醫館為什麽停止舍藥。

  好事也不是那麽好做的。

  想到這些，慕朝煙忍不住歎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收拾現在的這個場。

  “大爺，可憐可憐我們孤兒寡母吧，我們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

  慕朝煙跟墨玄琿兩人正走著，就看到不遠處一個衣衫破爛的婦人正帶著兩個髒兮兮的瘦弱孩子在乞討，臉上帶著明顯的乞求表情，可周圍的人似乎已經見慣了他們的這番模樣，別說施舍，大多數都是一臉嫌棄的遠遠繞開。

  周邊有些小販終究是不忍心，提醒著開口。

  “城南有粥鋪，為難民施粥，大嫂快帶著孩子去吧……”

  誰料那婦人竟然搖了搖頭。

  “去了，沒用，難民太多了，我帶著兩個孩子，根本就搶不到，即使排隊領到一些，也全都給孩子了……”

  說著，那婦人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那小販。

  “大哥，您這缺不缺人手啊，我什麽都可以幹的，洗衣做飯，粗使打掃，什麽都行，隻要你肯給我們母子一口飯吃，我感激不盡……”

  任由這婦人好話說盡，那小販雖然也麵露不忍，終究還是沒能同意。

  他若是有養下人的條件，又哪會在這街邊擺攤，說白了，他的一家老小，也不過是普通日子罷了。

  這婦人看著也是個老實本分的，真要去哪個有錢人府上當個粗使婆子，也未必就會找不到工作。

  難就難在，她的身邊還帶著兩個孩子，有哪個東家願意養個下人的同時，在為對方養兩個孩子呢？

  而那兩個孩子中比較大的那一個，雖然一直都低著頭，沒有說話，可他卻一直站在母親的左側，一手拉著妹妹，一邊用盡身體的力氣去幫忙扶著那個婦人。

  孩子越是懂事，就越是讓人覺得暖心，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更是讓人覺得心酸。

  站在那裏看著，慕朝煙微微的歎了口氣，終究還是不忍心，提著剛剛柯氏為自己準備的點心走了過來。

  “喏，這個拿去給孩子吃了吧，總歸是能讓他們吃飽一頓。”

  說著把那包點心送到婦人的手裏，可同時，那婦人手裏的點心也頓時吸引了周圍不少的視線。

  就好像她的手中拿著的不是點心，而是什麽稀世珍寶一般，讓周圍不少的行乞之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了她的手上。

  隨後，他們的視線慢慢移到慕朝煙的身上，毫無意外的，就跟看到了活菩薩似的，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一樣。

  慕朝煙自然也發覺了他們這群人的意圖，整個人都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勢，跟剛才對這婦人的態度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自己不爭氣也就算了，竟然恬不知恥的想要利用人的同情心？

  這婦人尚且知道想著找份工作，不放過任何機會，想要撫養自己的兩個孩子，他們可倒好，一點爭取的意思都沒有。

  或者說，他們連想都沒往這方麵想過，處處瞧不起女人的時代，他們卻還不如一個女人的目光長遠，有什麽臉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淡淡的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婦人。

  “你剛才說你想做工，是真心的？”

  那婦人收下慕朝煙的點心，自然是感激萬分，那些人的視線她也發現了，正想著要趕緊離開，可以讓自己的孩子吃頓飽飯，沒想到，卻聽到慕朝煙這樣的話。

  看著慕朝煙的眼睛頓時一亮，連忙點頭。

  “我願意，我願意……”

  這個時候，隻要有了工作，她的孩子就不需要擔心吃不上飯，不到萬不得已，她實在是不想走上賣孩子的路。

  對他們這種人來說，賣孩子不是不想養，而是真的養不起。

  可即使對方身份在富貴，如果不是萬般無奈，她當然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陪在自己身邊。

  想到自己的兩個孩子，婦人剛剛升起的喜悅之情頓時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