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那天臉色很奇怪。

  害怕，驚慌。

  似乎又有興奮。

  他盯著手中血淋淋的東西的眼神，像是餓壞的狼。

  “喝，乖兒子。”

  我乖乖聽話，喝。

  味道奇怪。

  我想吐。

  父親讓我不要吐出來，全部喝下去。

  那是父親最為嚴厲的一次。

  我怕了，不敢吐出來。

  全部喝掉，父親衝我一笑。

  然後，他吃掉了那個東西。

  大口大口吃掉。

  我想吐。

  不忍心去看。

  第二天，父親又帶回來一樣的東西。

  我又喝了。

  味道還是一樣難喝。

  父親覺得是美味。

  他問我吃不吃。

  我說不吃，父親沒有強迫我，一個人獨享美食。

  之後的一段時間，他都帶回來那個東西。

  有一天，我起來。

  走到窗口。

  我看到了。

  父親，殺人了。

  他挖了一個人的心髒，然後把那個人的屍體給處理掉。

  那是心髒。

  我喝的是人血。

  那一天，我不想說話。

  因為我記得，在那天。

  母親消失的那天，父親身上有這股味道。

  我沉默了。

  再之後，我一直在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變了。

  我的身體，似乎不是我自己的。

  父親也變了。

  變得溫柔。

  他的身軀，竟然開始蒼老。

  臉上卻是以前那樣。

  這種日子，持續了半個月。

  我睡過去了。

  睡了好久的樣子。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不再是我。

  家裏的鏡子，被父親全部賣了。

  我看不到自己的樣子。

  每天隻能靠雙手撫摸。

  我不敢麵對自己。

  父親，越發溫柔。

  也越來越愛咳嗽。

  甚至，咳嗽出奇怪的東西。

  我也喜歡咳嗽。

  有事沒事，咳嗽一聲。

  我強忍著，忍不住。

  好幾次都要崩潰。

  我咳嗽了。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我不敢告訴父親。

  有一天，父親受傷了。

  他的手臂，斷了。

  身上一半的肉不見了。

  父親卻沒有死。

  溫柔看著我。

  他拿出了心髒，吃掉，貪婪吸收掉所有的氣息。

  他的身軀，好了。

  我的身體也是，越來越奇怪。

  奇怪的氣息，匯聚我的身上。

  很討厭的感覺。

  我知道，我變成了鬼。

  我死了。

  父親也死了。

  我們都死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媽媽。

  她來看我了。

  不，她是想吃掉我。

  但是，她打不過父親。

  被父親吃掉。

  一口口撕碎，當著我麵吃掉。

  我吐了。

  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媽媽死了。

  父親殺死的。

  姐姐呢？

  他不敢往下麵想。

  隻能孤立自己。

  越發孤僻的他，不喜歡說話。

  臉上，戴了一副麵具。

  我發現，這個世界，充滿了黑暗。

  我沉迷了。

  我……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嗎？

  挺好的。

  死了也挺好的。

  也許，我早該死了。

  魏大牛睜開雙眸，絕望凝視陳道。

  你知道嗎，我早希望有人能殺了我。

  與其讓我繼續痛苦，不如讓我解脫。

  他怨恨自己無能。

  一直懊悔。

  為什麽我當時……

  為什麽我……

  如果我能夠……

  世界上，沒有如果。

  媽媽死了。

  姐姐被賣。

  父親也……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沒有我，他們不會死的。

  “殺了我。”

  “什麽？”

  陳道吸得正爽，你和我說什麽？

  殺了你。

  開玩笑的吧？

  鬼，都這麽脆弱嗎？

  能不能堅強一些。

  你不是惡鬼嗎？

  爆發啊，肆虐啊，殺人啊。

  你怎麽能尋死。

  “你可是惡鬼。”

  “殺了我。”

  我要超脫。

  我對這個世界，沒了留念。

  我不反抗，殺了我。

  “叮，魏大牛的世界崩潰了，屬性點加十。”

  不是，我都沒做什麽，你怎麽崩潰了。

  陳道停止吸收，我不吸你了。

  咱們好好聊聊人生。

  “殺了我。”

  “大牛同學，請問你有夢想嗎？”

  “殺了我。”

  三個字。

  他懶得說其他話。

  殺了我！

  “你的夢想是什麽？說出來，我能幫你實現。”

  魏大牛：“殺了我。”

  陳道扶額，咱們好好說話，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

  “每個人都應該有夢想，鬼也一樣。”

  “夢想不管是偉大還是卑微，都是夢想，每個人的夢想不一樣，我的夢想是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你的夢想呢？”

  “殺了我。”

  “不是，你不要強。”

  “殺了我。”

  魏大牛怒吼：“殺了我，我的夢想是求你殺了我。”

  他好痛苦。

  他不想活。

  他的靈魂之火，不想燃燒。

  死亡，是最好的歸宿。

  “求你們了，殺了我。”

  陳道不動手，他求小瀾瀾。

  小瀾瀾擺手：“我殺不了你。”

  張澤：“我樂意效勞。”

  走出去一步，張澤回頭。

  差點中招，五星惡鬼想騙我過去當人質。

  想得美。

  我張澤可是環保局的人，豈能被小小的陰謀給算計。

  “殺了我。”

  “張某從不殺無名之輩。”

  小瀾瀾扭頭看張澤，兄弟，你這句話逼格很高。

  跟著我久了，都學會了，不錯不錯。

  “我，魏大牛，請你殺了我。”

  求死的鬼真多。

  陳道無語。

  你們一個兩個都鬧哪樣，能不能來一個正常一點的鬼。

  說好的凶神惡煞？

  說好的窮凶極惡？

  說好的互相傷害？

  “我說你是不是傻？”

  “殺了我。”

  “你有病吧？”

  這句話，刺激到魏大牛。

  你有病，三個字，是他這輩子的禁忌。

  一輩子無法抹平的痛苦。

  “有種你再說一遍。”

  怒火中燒。

  找到弱點。

  陳道大放厥詞道：“你有病。”

  “你全家都有病。”

  “你們，有病。”

  我不但說你，我還說你全家。

  你們這些病的不輕的鬼，每一個都有毛病。

  “很好，那請你殺了我。”

  “啊？”

  不應該生氣嗎？

  說好的鬼氣衝天呢。

  我都準備好收割，你給我看這個。

  兄弟，能不能硬氣一回。

  “我說你有病。”

  “我不但有病，還有罪。”

  我沒有讓你認罪。

  “殺了我。”

  “你想死，可以自殺。”

  魏大牛恍然大悟：“對哦，我可以自殺。”

  你這個臭嘴。

  說什麽胡話。

  “再見了。”

  “世界。”

  “再見了。”

  “我的悲劇的一生。”

  “對不起。”

  “我不配為人。”

  生而為人，對不起。

  我這輩子，活出了鬼樣。

  哈哈。

  告別了，我的世界。

  最後看一眼世界。

  他，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