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8章 世間之美,美不過淩瓷一盞
作者:丹尼爾秦      更新:2020-07-15 05:28      字數:2318
  華美有一段時間沒有眼下這種場麵了。

  隊伍從二樓四號廳門口,一路排到了樓下大門外麵,兩三百人是有的。上一次這個程度,還是大英博物館的一次人類文明展。從他們的館藏文物裏頭選擇了一百樣代表人類文明發展進程的指標性文物——網上炒的相當火,因為文物選擇上無可避免是西方式的,而華國人的世界觀又是完全東方式的,或者華國式的。這種矛盾跟火星撞地球一樣,認為大英博物館大大忽略了華國文明的親親小粉紅,跟一群貌似正義的西方中心論者,炒得沸反盈天。

  那一次的展覽,也因此博足了眼球,引來排隊的人無數。

  這回嚴格來說差不多,同樣是話題度爆紅,甚至也是因為國內國外的爭議,隻是上回的誘因是全球最為知名的博物館大英博物館,這次則是林海文這個自帶熱門體質的華國青年一輩的風雲人物。

  當量其實也差不多,大英博物館看著名頭大,在華國,也未必就有林海文這麽大的國民度。

  展覽是九點半開始,其實裏頭也不是沒人。

  林海文其實是沒有邀請什麽人的,除了媒體之外。但是來的人偏偏還真是不少。他的頭號恩師陸鬆華老先生,忘年之交摩詰老師,都特意過來看展,另外皇城博物館顧研究員,就是顧海燕他爹,帶著幾個老夥計也來了,央美的蔣院,幾位退休的老先生,也是聯袂而來。

  這些人要來,所以就把開展時間從八點半延後到九點半,其實從八點就開始接待這幫牛人了。

  “怎麽驚動這麽些人啊。”

  林海文自己跟在陸鬆華後頭,其他人,淩鳴,鹿丹澤他們也有跟著的。

  陸鬆華正站在一隻鈞窯三足筆洗的邊上,戴著老花鏡,細細地看著那極其綿密的,如血紅晚霞一樣的蚯蚓走泥紋,隔了好幾秒,才直起腰,林海文狗腿地給他鬆鬆。

  “還能是為什麽?好奇唄。”陸鬆華挺慈祥的:“頭前看到你說的那些話,我還以為你是找到了什麽失傳工藝了呢,秘色青瓷,還是泰窯之類的。”

  秘色青瓷和泰窯,都是失傳已久,至今未能重新燒造出來的瓷器品類。

  多少年來,無數瓷匠和陶瓷研究者,殫精竭慮,穿梭於各個博物館、古墓、遺跡,但就是一直都沒有發現。哪怕是忍痛將為數極少的一些泰窯瓷器碎片進行粉粹分析,也是一無所得。

  林海文有《帝王出行圖》的前科,他就是突然弄出個泰窯燒造工藝來,也不是不可能啊,大家夥才上趕著來。

  不過來人一看,泰窯長於白瓷,講究毫末生光,細勝膏脂,跟鈞窯那是完全不搭邊的了。

  “沒想到居然真是一種新瓷,新瓷你也敢吹那麽大,你這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陸鬆華突然一笑:“我還記得呢,當初你第一次來京城,參加青藝賽的時候,我頭次見到你,那真是個知書達禮、溫文爾雅的小夥子,也不知道怎麽就長歪了。”

  林海文皮厚啊,又是自己的老師,根本不當回事,再說了,他當時也就是裝的:“那您說這個淩瓷怎麽樣?比那個泰窯厲害的多吧?”

  陸鬆華可不是他,喜歡抖機靈,點點頭:“我雖然是不研究這個,但好歹還是看得出來一點的。這個淩瓷,看看這個釉色,發乎於自然,毫無一絲矯飾,汪洋肆恣,瓷裏似有乾坤之大啊。比我們國家幾大名窯,有過之而無不及。真是想不到,到今天這個時代,還能有這種瓷器出現,真是不勝之喜。”

  這也是個很奇怪的事情,燒造條件好了,各種染料礦石的配比選擇也多了,可是偏偏越是近代以來,越是沒有什麽名瓷問世。說起原因來,一則是沒了皇帝,也就沒有最大的宣傳者,所謂官窯內造,就是戳了一個好東西的印章啊。第二個,現代人燒瓷,也浮躁了,花一輩子鑽一種瓷器,今天這個時代是絕沒有的了,而且現代的很多染料產品純度很高,也抑製了非常多的意外之喜。第三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鈞窯這種瓷器,隻能說是神來之筆,老天爺賞的造化。

  更何況,眼前的淩瓷,還是鈞窯在惡人穀這麽個超自然係統加持下的產物。

  那就更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了。

  林海文嘿嘿笑了兩聲:“等回頭我給您送幾個,筆洗筆山,水碟墨碟的。”

  “那好啊,”陸鬆華也不拒絕:“你趕緊看看,紙啊墨啊的,能不能也弄點新的,我也奢侈奢侈。”

  “哈哈。”林海文扶著他轉悠半個圈,被皇城博物院的老顧拉了過去。

  老顧是研究書畫的,對這個不是正經,但來的幾位研究員裏頭,除了林海文認識的那個何研究員,是紡織品領域的專家之外,是有一位陶瓷類的頂級專家的,叫譚文宗,家傳的學問,祖上是末代王朝的陶瓷大收藏家,建國之後,他爸幹脆利落地把東西都捐給國家了,如今皇城博物館的好幾樣一級文物都是譚家捐出來的。老譚自己也在皇城博物館裏頭研究了一輩子。譚文宗是子承父業,權威裏頭的權威。

  “你小子是怎麽回事啊?老天爺給你接生的吧?”顧以致,老顧,臉上滿滿寫著“你有鬼啊你有鬼”。

  “怎麽說的?”

  “老譚可說了,這些東西要是早五百年出現,全都是我們院的鎮館之寶。”

  “早五百年出現?它們還能有一件傳到現在就燒高香了。”

  譚文宗眼神根本不從麵前的一座鈞瓷小盞上移開:“要真是早五百年傳到今天,評它,恐怕得說是‘世間之美,美不過淩瓷一盞’了。”

  聽這幫真正的文物專家,尤其是譚文宗的講述,林海文自己都學到好些,什麽紋路、形製、釉色,頭頭腦腦,裏裏外外,把淩瓷誇上天了給——其實形製上還真是靠了淩鳴的天賦。

  這幫人看了一個多小時,意猶未盡的,也沒關係,繼續看唄,外麵也開始放人進來。

  沒幾分鍾,四號廳就比肩繼踵,快門聲連片了。

  “唉,得了,有空再來看吧。”陸鬆華是早撤了,林海文是陪著顧以致他們,老顧皺著眉頭看著這幫沒規矩的參觀人,歎了一聲,準備走了。

  林海文湊近了點,笑的特親近:“譚老師,我有點小事,跟您商量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撥冗賞個臉,我請您喝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