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番外 05
作者:長洱      更新:2020-07-14 13:46      字數:2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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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來, 馮沛林一直在觀察林辰。

  天氣晴朗時也好,陰雨如注時也罷,馮沛林總是安靜地坐在窗前, 看著對麵宿管站裏,比他更安靜的那個年輕人。

  他或許會看林辰讀書寫字, 又或許會看林辰和小朋友們交談。

  不論林辰做什麽, 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總有一對目光如影隨形,如芒刺在背,又或者比芒刺更可怖。

  想到這裏,刑從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帶著一本書、一封信和一捧沙,他回到了警局。

  警局裏那場生硬的寒暄早已結束,氣氛很冷也很平靜。

  林辰在椅子上淺眠,他的身上,蓋著一件警服。

  那件警服上銀星閃耀, 黃督查穿著白襯衣坐在旁邊,左腿搭在右腿上,正翻著手裏的筆記,而他另一隻手裏, 則端著杯溫水。

  刑從連愣在門口, 屋子裏有那麽多椅子,

  黃澤偏偏就坐在林辰身邊。

  黃督察偏偏又坐得如此自然, 仿佛他理應就坐在那裏。

  刑從連有些不開心。

  付郝從刑從連身後鑽了出來, 看了眼辦公室裏的情形, 趕忙把愣在門口的人拉進了屋。

  林辰恰好睜開了眼。

  見他們回,他站了起來,順勢把身上搭著的衣服掛在扶手上,並沒有看黃澤一眼。

  “我發燒了,需要退燒藥。”

  林辰語氣虛弱,請求也很生硬,想要離開警局的目的太過明顯且毫不遮掩。

  黃澤在座位上笑了起來,放下手邊的筆記本。

  就在刑從連以為黃澤會說“公務時間禁止處理私人事宜”一類的話的時候,他卻聽見黃澤說:“記得買阿司匹林,他對大部分抗生素過敏。”

  刑從連於是更生氣了。

  ……

  或許是台風即將登陸,整座城市籠罩在風眼之下,雨反而停了。

  林辰腳步虛浮,卻堅持步行,刑從連拗不過他,隻得走在他身邊,付郝很心虛地走在最後。

  足音落在淌滿雨水的青石板上,踢踢踏踏,粘粘膩膩。

  雖然心裏的疑問已如雪球般越滾越大,比如黃澤與林辰究竟是什麽關係,又比如黃澤的態度為何有180度大轉彎,但刑從連並沒有問那些閑碎的八卦,他從懷裏掏出證物袋,遞給林辰:“馮沛林給你留了一本書、一封信和一把沙,你和他,到底有什麽關係?”

  林辰有些怔愣。

  但怔愣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馮沛林給他留了東西,而是因為刑從連居然沒有問他與任何同黃澤有關的問題。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熱愛探尋他人隱私,很少有人能按耐住心中對那些隱秘事情的好奇之心。

  林辰抬頭,望著刑從連,非常真誠地說:“謝謝。”

  刑從搖了搖頭,繼續道:“從他辦公桌窗口望出去,正好能看見你的房間。”

  林辰聽到這句話,當時站在原地。

  “他在看我?”

  “他應該就在看你。”

  因為高燒,他腦海中的片段如蒙太奇般浮掠而過,那些潔白的沙盤、詭異的街市、雪白的床單、鮮紅的血跡,一幀幀切換,令人非常混亂,也非常痛苦。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一切畫麵都回到最初的原點,久到簷上的雨滴都快落盡。

  他把證物袋塞回刑從連手裏,重新邁步。

  刑從連看著林辰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林辰的樣子,

  顯然是想起了什麽,又顯然是什麽都不願說。

  他於是隻能衝著林辰的背影開口,雖然不願意,但也必須裝作咄咄逼人起來:“於燕青給你寫信,馮沛林每天看著你,我可以不問你的過往,但與這件案子有關的事,你都必須說清楚。”

  他的話很直白,林辰的腳步也理所當然停下:“刑隊長需要我交代什麽?”

  林辰背對著他,在前方問道問。

  “你是否認識馮沛林?”

  “不認識?”

  “那他為什麽留這封信給你,信裏的白沙到底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因為我房間裏有沙盤,他想讓我知道,我所作的一切分析,隻不過是他想讓我看到的東西而已,他在向我挑釁。”

  “他為什麽要向你挑釁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刑從連很無語,“三年多了,他每天偷窺你,製造謀殺案,向你挑釁,你卻不知道為什麽?”

  刑從連的話很不客氣,他也做好了林辰很不客氣回應地準備,林辰微微轉身,臉上卻出現了笑容。

  那不是嘲諷、生氣時的譏笑,而隻是很單純的在笑,仿佛刑從連剛才的問題,非常非常有趣。

  “刑隊長,您可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想挑釁我的人,無論是心理變態者也好高智商罪犯也罷,真的非常非常多,如果我需要在乎他們每次向我挑釁背後的動機,那我可以不用活了。”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刑從連頓時啞口無言。

  “為什麽?”他於是隻能問出這三個字。

  “因為我曾經,真的非常有名。”

  這是一句驕傲的話,但從林辰嘴裏說出來,卻沒有任何誇耀意味。

  反而顯得很誠實,誠實得可愛。

  如果是一般人,聽到這樣的話,大概會大笑,但刑從連確實不一般,他點點頭,很認真地說:“我想也是,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麽聰明的人。”

  他的眼睛很好看,低垂著眼凝望你的時候,湖綠色的眼眸仿佛深邃如海。

  畢竟是有異國血統的男人,誇人的時候,有特殊的種族優勢。

  林辰的臉,很沒意外地紅了。

  這是件尷尬的事,畢竟前幾秒,他的語氣還很衝,差點和刑從連吵起來,幾秒後,卻被誇得臉紅,顯然太沒有定力了些。

  自己開的話題隻能自己扯開,所以,他輕咳了一聲,問:“時間很緊迫,我想馮沛林恐怕要自殺。”

  “於燕青自殺了,馮沛林也要自殺?”

  “於燕青隻是受馮沛林操控的一枚棋子,馮沛林恐怕是利用她完善自己的想法。”

  “什麽想法?”

  “人可以通過關於死亡的訓練,來克服死亡的恐懼,這是我們先前得出的推論。”林辰頓了頓,接著說:“而我之所以認為於燕青不是幕後凶手,是因為她並沒有充足的作案動機。”

  “但是馮沛林有?”

  “對,男孩都有戀母情結。如果我沒有猜錯,馮沛林應該成長於單親家庭,他的母親馮雪娟一手將他帶大。你知道,孩子的扭曲,往往與家庭脫不了幹係。如果我還沒猜錯的話,馮雪娟應該有極強的控製欲,必須要求兒子按照自己的意誌行事……”

  “說起來,你們學校的老師好像是說,馮沛林每到規定時間,都會給母親打電話,這是因為馮雪娟的要求?”

  林辰點了點頭:“這樣的控製會導致兩種結果。”

  “什麽結果?”

  “第一種是極度叛逆,第二種,是極度順從,將母親當做神,尊崇她的話如同尊崇神的旨意。”

  刑從連都忍不住打寒顫。

  “如果你是馮沛林,你的女神臨死前摔成肉泥的慘狀被別人看到,你會有什麽想法?”沒等他表示這太重口,林辰又接著問道。

  雖然很想吐,但刑從連必須承認,如果他是馮沛林,自己敬若神明的母親慘死於他人麵前,他確實有殺人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