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升沒有等太久，逗號戰艦與火蟲繞了一個圈，重新出現在楚雲升與愔靈主的觀察之中。

  沒有愔靈主的痕跡擦除，逗號戰艦的蹤跡瞞不過一個靈生命，尤其是在加速的時候。

  51293第二次運算工作總算在逗號戰艦到來之前結束，幾個卓爾人精疲力竭，命源大量消耗，已在錐體裏更換過一次生命體，但它們當中已有較老的卓爾人生命快要走到盡頭。

  新一代卓爾人培育工作，在逗號戰艦還是快速戰艦並從新艦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在3961的計劃之中。

  烏怒人光也有此計劃，但雷對此並不熱衷，它向楚雲升解釋過，它認為如果僅僅是需要計算力，那麽有卓爾人的培育就足夠了，短時間內，想要得到像電那樣的烏怒人，所需要的精力和資源較大，而且未必能夠如願，後來快速戰艦中的卓爾人又經過宏運用的改造，現層次烏怒人的培育便更無迫切性。

  至於戥，他更多的是限於條件。

  烏怒人至少還有四個，還有錐體核心，繁衍培育的常規基礎還在，而他隻有一個人，原本他就是軍事指揮官，到如今，不但本族的飛船丟了，連自己的原生命體也丟了，要他一個人在現下極端條件下去繁衍，不是不可以，但在生物上就是一項浩大工程，非常繁瑣，否則不能保證質量，要達到和他一樣水平的培育，更是難上加難。

  因此，它更希望找到其他的同族，而不是從它這裏繁衍，那是沒辦法下的最後解決之法。

  楚雲升沒有幹涉它們各自的決定，51293在時空阱裏，借助時空阱中的時間流速，擠出一些資源用來培育兩名卓爾人，但效果不是很好，勉強合格，以至於它在給楚雲升的報告中隻簡單地提了個數字。

  原本，在3961的計劃中，還要填補楚雲升的第四大序，卓爾人序列之間有許多相互的有益作用，而且，建立第四大序，也有助於了解舊第四序的秘密。

  誰也不能確定，新的第四大序重建完畢後，整個序列會出現什麽變化，以及，會不會浮現一些秘密或者線索，畢竟，第四序列的掌控在楚雲升那裏，隻要重建完整了，才能知道它到底有沒有秘密會浮現。

  51293將帶著醜陋的公式，帶著運算的結果，還帶著兩個新培育的卓爾人回到逗號戰艦，3961的一道分時便立即檢查了新培育卓爾人的全麵情況，熄滅了將其中一個分給楚雲升第四序的打算。

  這樣“失敗”的培育結果，它絕不好意思分給楚雲升。

  楚雲升也不著急，卓爾人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規則，時間對它們而言不是太大的問題，完美才是它們最大的障礙。

  他回到逗號戰艦，再度將靈體交給戰艦去做試驗，自己則重新加入卓爾人對樣本目標第二階段研究的準備工作。

  第二階段的運算阻礙點在於數據的存儲，因此，大量的工作就在存儲技術的研究上。

  除此之外，楚雲升還要分出精力，繼續研究裂縫變大的空泡，整理分析神性測試記錄，探索寒靈主的靈體，並準備下一次的神性測試。

  愔靈主則繼續擦除它的航行痕跡，偶爾卓爾人也會分配給它一些任務，但基於雙方的合作條件，以及它自己的知識層次，分配給它的任務並不極為繁重與重要，主要還是需要它的靈生命特征來驗證一些卓爾人的假設結果。

  逗號戰艦隨同火蟲一起不斷地全力加速，漸漸地，戰艦內外，時間膨脹效應越來越大，戰艦的各種資源，包括命源，也在同步急劇放大之中。

  曾參與第一階段運算的一個卓爾人，在本次的航行中生命走到了盡頭，帶著無盡的遺憾死去，臨死之前，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它萬般地珍惜最後一點點時間，仿佛任何一個需要時間思考的念頭都是極為奢侈的事情。

  它搶奪一般地集中所有的精力，試圖完美那道醜陋公式中一直由它負責的一個變量問題。

  可惜它雖撐到了自己計算結果出來，結果卻是錯誤的。

  巨大的失敗與挫敗感中，它默默地死去。

  新培育的一名卓爾人隨後默默地接替起它的工作，在那數字紛飛的世界中。

  戰艦朝著阿裏逃生的星係飛去，楚雲升不知道寒靈主到底將會在左旋的哪一個星係獲得成功，即便知道，他也沒有準備讓逗號戰艦飛過去。

  大戰在即，到達阿裏逃生星係的時間點尤為重要。

  雖然根據寒靈主所說，大家對那個星係的了解，因為寒靈主加入楚雲升一方後變得相差不多，但提前趕到總是能過獲得更多的布置機會。

  在飛往那裏的途中，逗號戰艦終於觀察到寒靈主靈蘊散射形成的宏動。

  與此同時，如果將此時星空中的航行迷失比作黑暗，那麽寒靈主發出宏動的星係就像是射入黑暗中的一道光。

  順著這道光，不偏離這道光，就能到達寒靈主所在的星係。

  沒多久，一艘早已建好，再次被名為快速戰艦的星艦離開了逗號戰艦，沿著那道光而去。

  在逗號戰艦的信息世界中，楚雲升一道分時仿佛站在戰艦之外的星空中，看著漸漸遠離、消失在黑暗中的快速戰艦。

  他一旁還有一個人，從分離格間中送走快速戰艦隊員後回來的拔異。

  如今的逗號戰艦已完全沒有實質的生物行走空間，快速戰艦隊員登艦過程，僅僅是將息體送入進去，然後再在信息世界中對隊員進行分離，交給快速戰艦的信息係統。

  送行也就隻能在虛擬的信息世界中進行。

  拔異最近都沒有見到過楚雲升，戰艦裏的風波由於改造的問題而沉寂下去，也就沒到需要就此事向楚雲升匯報的時候。

  送走了苜苒等隊員，他卻沒想到被楚雲升叫到了這裏來。

  拔異順著楚雲升目光看向漸漸消失的快速戰艦，笑著說道：“老板你都到這裏了，怎麽不親自去？”

  楚雲升平靜地說道：“我去了，苜苒就會知道這可能是訣別。”

  拔異稍稍愣了一下，苜苒等人的任務他是知道的，按理說危險不大，如果順利的話，從那個降臨點快速來去，說不定還能和寒靈主一起回來。

  楚雲升接著說道：“在我們與左旋眾靈勝負決出之前，她們回來不了了。”

  拔異又是一愣，已經感覺到苜苒等人可能被楚雲升“坑”了。

  果然，便聽到楚雲升繼續說道：“你不了解第六紀的那個人，他一定會熱情歡迎苜苒她們，但也一定會扣押她們，直到我們勝負決出。

  我們戰勝，苜苒的任務對他才有意義，而我們一旦戰敗，就是全艦全滅，苜苒的任務對他也就沒了意義。”

  拔異猛地意識到楚雲升已經在準備戰敗後的事宜了，不過他還是有些困惑：“如果要送一些種子出去，第六紀那裏似乎也不是最好的選擇，而且，也不對，我們如果全死了，苜苒她們活著的意義又在哪裏？她會絕望自殺的。”

  楚雲升笑了笑道：“拔異，這次你倒是猜錯了，我就是要將她們當作一點希望送過去，我剛才就說過，你不了解那個人，我們全死之後，苜苒她們的任務對他沒有了意義，但苜苒帶去的人，主要是其中的人類，都是我們這裏的人類精英，比如苜苒自己，他一定會很喜歡，他要用她們，就一定有辦法讓她們活下來。

  至於你說的，我們全死了，苜苒她們活著的意義在哪裏，她們能不能重新找到，那隻有天知道。

  我們都不是神，盡最大的努力保留一點點希望罷了。”

  拔異想了想，還是堅持道：“但是不一定要將希望放在第六紀那裏，他們那裏或許還不如偽霸那裏。”

  楚雲升搖頭道：“不，去偽霸那裏的話，她們真的就永無再有希望的可能，她們大多是人類，我若不在了，她們終究要麵對七紀，如果過不了紀子那關，她們在哪裏都沒有任何的希望。

  與其將來被七紀戳滅她們虛幻的希望，不如現在就直接送到七紀身邊去，她們的希望隻有在過了紀子那關後才能真正建立。

  我不知道她們能不能做到，是會在聽到消息後立即選擇自殺，還是勇敢地活下來，最終又能不能過得了紀子的那關，這些真的隻有天知道。

  但有一點我知道，第六紀是最合適她們磨礪的地方，換做安德魯和艾希兒那邊，她們直接就會被殺死。

  隻是這個磨礪一定極為苦難，遠比一死了之更為艱難，希望她們不要怪我。”

  拔異半響沉默不語，歎息一聲：“其他人我不知道，苜苒那孩子一定會，我們如果全死了，這次就是最後一麵，以後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你卻不見。”

  快速戰艦已在視線中消失，楚雲升回頭看向拔異：“所以你應該不會怪我——”

  楚雲升的這道分時語速與拔異差不多，拔異聽到這裏，立即明白楚雲升接下來要說什麽了，馬上道：“我不會走！”

  楚雲升搖搖頭：“走吧。”

  拔異的目光一改往日的隨意，凝聚起來，卻沒有激烈的言辭，也沒有強烈的情緒，平靜、豁然與鄭重道：“我還能去哪裏，要死死一塊吧，省得鬧心，你也別安排我，給我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吧。”

  楚雲升沒法拒絕他這樣的要求，他隻是要給他自己一次選擇的權力，然而楚雲升卻很殘忍與冷酷地說：

  “你選不了了，拔異，所有在本次決戰中起不了作用的人都要送走，不止你，也不止苜苒她們，更不止人類，艦內各族，隻要沒有能力參戰都會被送走，送到各個地方。

  我不想你們和我們一起埋葬，你們將是我們最後的火種，雖然很弱小，灑向星空也未必活得下來，活下來也未必不會熄滅，但總有一絲希望在，隻要有一個火種燃燒起來，我們就不算輸得幹幹淨淨。

  這是我們最後的掙紮吧，如此而已。”

  拔異艱難地道：“可以隻留我一個嗎？”

  楚雲升拒絕道：“這可不像是你平常會說的話，拔異，你其實知道，上下一心，共赴死難，聽起來激動人心，但我們全死了，要去激動誰呢？沒人了。

  現在起，你開始準備吧，選一些你看中的人，各族都可以，我會找機會送你們和血族去偽霸那裏，你們和苜苒她們正好相反，在偽霸那裏，你們才有機會。

  不過，要切記，偽霸不是你們的磨刀石，格域使才是。”

  拔異沉默著，聽楚雲升極為平靜地默默道：“拔異，這一戰，我沒有一點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