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使從來不知道尊上的那些寶物到底是什麽？它不敢也不想知道，它隻要知道怎麽做就行了。

  在這一點上，它和凝枳的態度是不同的。

  凝枳總是對尊上的寶物懷有極大的好奇，一有機會，便試圖使用各種方法，在許可權的範圍內，最大限度地觀察與了解各種寶物。

  這是凝枳這種形式的星空生命的“毛病”，雪域使十分了然，因為凝枳以及凝枳種族與它的特殊關係，對凝枳這種行為，隻要不過分，它很少嚴格地阻止。

  若換做其他域使，凝枳以及凝枳的種族絕無這種機會，就像它自己艦隊中的其他星空種族一樣，都被它嚴禁接觸與接近尊上的寶物。

  所以它下令啟動尊上的一號寶物，並沒有清走凝枳種族，默認給與它們觀察的機會。

  它對凝枳種族的關照，始終是它艦隊中其他星空生命無比羨慕的。

  然而可惜的是，即便得到了這樣的關照，自一號寶物從啟動到閃離主艦，凝枳的種族使用了各種方法，使用它們最強最新的技術手段與工具，擁有幾乎無人幹擾的優越觀察機會，依然一無所獲，得不到任何它們能夠理解的有用信息。

  看到凝枳一如以前那般失落地出現在自己麵前，雪域使便知道，它們一如以前的那樣地失敗了。

  雪域使沒有安慰它，類似的事情發生太多次了，可以預見，未來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次，凝枳自己很快就會調整過來。

  一號寶物啟動了，它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這顆具有降臨點的星球，早在很久前，尊上便派遣其他部下前來做過嚴密的布置，比如星球上此時還茫然無知的那些生命，便是那次布置下的成果。

  雪域使對那些可憐的生命沒有多少興趣，它做好防護準備，要親自下去一趟，到星球的表麵，尤其是降臨點那裏去完成尊上的秘密任務。

  凝枳將暫時替代它掌控整個艦隊，此時，龐大的艦隊已經分散在這個行星係內，也隻有凝枳可以讓它如此的放心和安心。

  臨出發前，雪域使依然有些擔心加速航來的巋靈主，給與了凝枳極大的權限：“萬一……如果我來不及回應，你立即啟動二號寶物。”

  ……

  雪域使啟動一號寶物，凝枳種族什麽都沒有觀察到，好像什麽都發生過一樣，平平無奇，但這僅僅是對它們而言如此，對其他人就不同了。

  一號寶物啟動後的波動隨著時間向星空擴散，首先觀察到的是距離雪域使艦隊最近的巋靈主。

  它原本航向雪域使艦隊的決心，在觀察到偽霸寶物啟動的“詭異畫麵”時，瞬間便動搖了，幾乎本能地立即就想掉頭逃走。

  危險與可怕，是它以靈蘊觀察到後的最直觀反應。

  好在這段時間，它遇到了太多可怕的事情，似乎已經有些麻木了。

  說來也是可笑，它一個靈，除了大規模的靈戰，還很少這麽怕過，而且時間上還這麽密集，幾乎讓它回想起自己當初未誕靈時的歲月。

  它最終沒有掉頭逃跑，倒不是它不怕了，也不是真的麻木了，而是它真的不知道掉頭能跑到哪裏去？

  楚雲升派來的戰艦正朝著這裏重新加速而來，它若再跑走，那艘戰艦怕是不會跟隨它一起逃，那麽，它極有可能失去與楚雲升匯合的機會，而這次機會很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巋靈主承受不住這樣的結果，在這片極度危險與詭異的星空重重折磨下，孤立無助的它走投無路，都快要瘋了。

  和楚雲升匯合，此時是它唯一的目標。

  雖說那艘幽暗戰艦裏的恐怖生命放過了它，但誰能保證下一次它不會再被那些飛船圍住？它自己到現在都莫名其妙，而且誰又能保證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危險？

  到處都是從未見過的致命危險，它幾乎都忘記自己是一個令星空生命無比畏懼的靈主了。

  巋靈主強壓自己逃走的想法，繼續航向雪域使艦隊所在的行星係。

  而另外一邊，也朝著這裏航來的快速戰艦，很快也觀測到一幅“瑰麗的畫麵”。

  22156瞬間便再次接管了全艦。

  所有探測器全部打開，所有資源全部用於觀測！

  22156沒有時間用於畏懼、驚歎或者興奮之類毫無用處的等等感覺，它在第一時間便成為這次觀測的數據處理中心，高度的繁忙。

  它也沒有時間去分析觀測到的任何信息，單單是記錄這些信息，就已經遠遠超出單個卓爾人的極限了。

  即使有快速戰艦，也依然遠遠不夠。

  “如果新艦在這裏就好了。”

  22156在“瑰麗畫麵”所攜帶的信息掃過快速戰艦後，看著隻來得及記錄很小一部分的信息，它極為惋惜。

  新艦其實距離這裏並不太遠，但它已經發現，來自偽霸部下艦隊所爆發的珍貴的信息，不知原因地隨著時空的距離變大而快速地衰減，很快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果能在那邊近距離地觀察就好了。”

  22156閃過第二個惋惜的念頭，便恢複正常，將快速戰艦的權限重新交給弭婭等人。

  然後，它準備將記錄到的信息仔細地整理一遍，但這個時候，接過戰艦控製權的弭婭卻向它發來一道格式規整的通報。

  “……浮尊者確定出問題了，負責它情況的合鎍生命任何與它交流的試圖，它都沒有回應……就在剛才，毫無征兆地，它忽然試圖離開戰艦，若不是海國大殿主及時趕到阻止，它現在已經出去了，但是海國大殿主依然攔不住它，它依然要離開……”

  22156剛才全部精力集中於記錄偽霸部下那邊的大量信息，沒時間關注到艦內的情況，畢竟不是敵襲，無需做這方麵的檢查。

  以它對偽霸情況的了解，偽霸部下肯定是啟動了一個寶物，類似的場景它在偽霸那裏的時候見過。

  所以，它判斷危險度很低。

  接到弭婭的通報，它立即調取戰艦的監控記錄，一邊飛快查看，一邊找到正在與海國大殿主默然對峙的浮尊者。

  它飛快地趕到現場，發現浮尊者以自己源法關閉了它絕大部分與外界的聯係，情況十分異常。

  “你們先離開。”

  22156當機立斷，讓海國大殿主和弭婭等人回去，隻有它一個留在這裏。

  弭婭立即執行了命令，海國大殿主則擔憂地看了看浮尊者，不過最後也沒有說話，憂心地離開了。

  等他們全部走後，22156精準地利用浮尊者還留下的一絲對外聯係，對它簡短地說：

  “原因。”

  浮尊者信任的人很少，但22156畢竟是和它一起在安全部工作過多次的生命，雖然是卓爾人，但是浮尊者還是回應了它，但內容一樣很簡短：

  “我要死了。”

  22156冷靜地說：“你的生命特征一切正常。”

  這一次，浮尊者似乎猶豫了很久才決定說話，而且說了很多，語氣帶著掩飾不住的迷惘與恐慌：

  “真的，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感覺我要死了，和外界聯係越多死得越快，我不知道為什麽，而且，我感覺我一死，你們都要死，我必須離開，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不能再說話了，再說我馬上就要死了。”

  說完，浮尊者徹底地關閉了自己所有對外感官。

  它了解卓爾人，冷酷無情，知道實情後，一定會將它拋出戰艦。

  它並沒有說謊，它真的感覺自己要死了，而且不知道從什麽起，好像還是在新艦裏麵的時候，它就不願意見任何人，總是躲著，躲在無人的角落，以至於許多源門和樞機都還議論過最近總是見不到它。

  它以前是多麽地喜愛顯擺，熱鬧的地方總有它的身影，令它自己都弄不清它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從它離開新艦後，死亡的感覺便漸漸地出現，越來越濃烈，但是合鎍生命一遍遍地給它檢測，生命特征始終沒有異常，正常得很。

  它也一度以為又是自己的錯覺，雖然它依然越來越不喜歡和人交流，越來越喜歡隱藏自己。

  直到不久前，有個強大的敵人入侵新艦。

  雖然後來走了，但是誰也不知道，那個敵人和它說了幾句話。

  它在驚悚中想了很久，決定用自己源法將那幾句悄悄地留在它留在戰艦的遺言中。

  等到它離開後，如果真的死了，弭婭和海國大殿主就會看到它的遺言，如果沒有死，那它就回來再報告。

  那幾句話很簡單，但句句說中它——

  “用你們的思維，你要死了。”

  “你做不到存在。”

  “你死時，周圍的生命都要死，無法存在。”

  浮尊者不知道那個強大的敵人為什麽要和它說這些，但是這句話不但說中它的怪異感覺，而且還讓它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記憶。

  它活得太久太久，早就模糊了自己出生種族的記憶，有關給與它種族契約的神靈傳說，它能記得的也不多，其中不能走彩虹橋它倒是記得很清楚，這一次，它竟又想起一些。

  它種族的祖先，曾經像無數原始生命乞問神靈一樣，也問過給它種族契約的神靈，幾個很普遍的問題——生命為什麽會死亡？什麽是死亡？有長生不死的辦法嗎？

  那位神靈卻說了令它種族永遠都不懂的一句話：不存在！

  無數歲月之後，又有一個堪比神靈的強大生命，對它說了死亡與不存在，所以它覺得自己的確是要死了。

  它也曾想過是被對方控製了思維，但對方這麽做沒有意義，對方要殺它易如反掌，騙它幹什麽？

  騙它相信自己要死了？太可笑了。

  它想來想去對方隻有一個目的，讓它死遠點，當然，它自己也不想讓戰艦裏的生命給它陪葬，所以它決定離開。

  現在，它覺得自己快要到死亡的臨界點了，再多少一句話，必死無疑了。

  不能死戰艦裏，就讓22156把自己拋出戰艦吧。

  浮尊者關閉了所有感官，便不知道外麵的任何事情，按照它的想法，作為卓爾人的22156絕對會如它所想地去處置它。

  看著屍體一樣毫無動靜的浮尊者，22156已經檢查到它偷藏的遺言，飛快地做著判斷，要不要將它彈射出去……

  ……

  楚雲升從新艦匆忙又追溯回本體，他之前離開時一樣匆忙，許多事情都來不及處理，以防新艦誤入那個“聲音”的範圍。

  等他一回本體，就果然地發現，火蟲衛乘著他不在，悄悄地將腦生命全都送走了。

  楚雲升一回來，火蟲衛便有些“做賊心虛”地一邊繼續自己的工作，一邊暗暗觀察楚雲升，下定決心，即使楚雲升來質問它，它也絕不理睬。

  腦生命是個麻煩，有楚雲升在已經讓它煩了，再加上一群腦袋……可楚雲升畢竟是它的任務，是它此時存在的意義，它沒有辦法，腦生命就不同了。

  看到楚雲升向它這邊過來，衛便“裝模作樣”地跑去另外一邊幹活，好像不是躲著楚雲升，而是它真的有什麽事情非要到那邊處理不可。

  一隻可憐的戰蟲被衛派了出來，無可奈何地接近楚雲升。

  它飛快地向楚雲升這隻“特權蟲”解釋：衛沒有殺它們，撕裂一片漣漪，派遣一隻和它們熟悉的戰蟲送它們去最近的星係，重建它們的飛船，它們好像要去一個叫做“偽霸”的地方。

  飛速的說完，這隻戰蟲立即閃電般跑回腔體。

  楚雲升當時要將腦生命帶回新艦，主要是它們生命結構奇特，現在被衛送走了，他也不會再去追。

  現在到了關鍵時刻，新艦正在飛速趕來，本體必須安全與之匯合。

  他沒有再去追問衛，令躲在一邊的衛暗中鬆了一口氣，它其實有更好辦法處置腦生命，比如徹底消滅，但那樣楚雲升回來肯定找它麻煩。

  不過衛可不知道，如果那隻戰蟲真的將腦生命送到偽霸那裏，恐怕要被小蟲子“活捉”。

  隻是不知道衛有沒有給那隻戰蟲下過自死的條件命令。

  或者，那隻戰蟲可能隻會將腦生命送到最近的星係就自死。

  楚雲升算了算時間，快速戰艦應該要與巋靈主匯合了，他需要去一趟，本體這裏暫時安全，他也很快就會再回來。

  然而，當他剛追溯到快速戰艦，就感受到一道靈蘊幾乎咆哮般吼道：

  “你們瘋了！在這個地方誕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