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麵無表情，少年語氣卻極冷，道：“我說了，你離我遠點。”

  “……”

  清茗愣了一會兒，委屈地皺起眉，後退跑開了。

  江燃當時想留下清茗詢問身世。

  可是人留下了。

  他卻一次也沒有去問過她。

  少年微微抬手按住額角，垂下長睫表情安靜。

  喻楚和其他峰主笑著聊了會兒，身邊靠近了一道修長身影，少年雪白的衣袖斂在身側，站在她身旁。

  喻楚望向道侶山層疊的山峰。

  冬雪初融，乍暖還寒。

  溫度還有些低。

  她修為受損，有些畏寒，纖細手指收進自己衣袖，淡淡望著前方。

  …

  江燃察覺了她的動作。

  他眼眸眨了眨，沉默望著她收進衣袖的手。

  從前……對方也怕冷。

  還記得那次去北境，他當時還不知道她的心意，一路上對方以寒冷為由，把手塞進他懷裏取暖。她那時候，總是笑吟吟的。

  那時她微涼的纖細指尖沿著手腕，一點點爬進他衣袖內。

  “……”

  記起那時情形。

  江燃忽然感覺心尖顫了一瞬。

  此時此刻。

  望著女子纖細的身影，少年眸底有些茫然。

  她現在……冷麽？

  可是，再也不會要求他來暖了。不是麽。

  呼吸忽然連著茫然的疼。江燃指尖微微縮進衣袖，低著頭一言不發，小孩子般，安靜勾了勾自己的衣角。

  婚禮終於開始了。

  結為道侶的兩人滿麵幸福，圍觀的人們也不自覺都高興了起來。

  “請新人過橋——”

  仙門德高望重的老人淺笑道，溫暖的目光望著這對新婚的道侶。

  兩人相視一笑。

  隨即慢慢勾住對方的手，牽住。

  其他人都圍在鴛鴦橋的一側，充滿祝福地望著他們。

  花童在兩側灑下花瓣，紛紛揚揚的嫣紅花瓣中，老人又微笑道：“現在，請宗主，帶新人過橋。”

  …

  白衣的女子靜靜站在鴛鴦橋畔。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身上輕紗也綴了喜慶的紅紋，襯著她平和眉眼，讓人感到安靜和舒心的意味。

  “起步——”

  隨著老人家顫顫巍巍的聲音。

  白衣仙尊緩緩邁步步伐。

  江燃作為宗主的徒弟，早就被定了身份，此時跟在白衣仙尊身後，伴著兩位新人過橋。

  由宗主證婚，宗主之徒相伴，這也算諭仙宗內婚禮最高的規格了。

  江燃慢慢跟著纖細女子的腳步。

  默默的。

  眸光中漸漸映出，那座掛滿了三生石的……

  鴛鴦橋。

  那座橋似乎一如既往，每顆三生石上都係著細細的繩，垂在橋鎖之上，昭示著每一對虔誠許下心願的情侶。

  情侶……

  他們卻不曾是。

  江燃長睫微微顫動了下，慢慢邁步跟在仙尊身後，一步一步，靠近他們曾經站立過的位置。

  他不知道，為什麽。

  心髒忽然一聲聲，跳得很快。

  身後的新人幸福地牽著手，岸上的人們滿臉笑容。

  而他跟著那個人的腳步。

  她的喜歡一直被他厭惡拒絕。

  並且。

  也不曾被任何人知曉過。

  她當時，是什麽心情？

  江燃有些怔，不知為何想到這些，也不知為何心髒微微縮緊了。兩個人一前一後，若是沒有身後的一對新人，簡直好像這前前後後的仙宗人們，都是為了他們祝福。

  她可曾想過這樣的場麵嗎？

  她可知道以兩人的身份，這樣的祝福永遠不會降臨嗎？

  所以，她那時到底以什麽心情，以什麽樣的喜歡，才能不管一切，一直，一直對他好。

  從始至終對他好。

  被稱為瘋子，都沒有變過。

  心髒收縮的疼痛間，江燃視線中漸漸映出那個位置。

  他們曾經站立過的位置。

  岸上喧鬧的祝福似乎都模糊了。

  細繩係著一顆顆三生石，而其中有一顆，刻著他們兩個人的——

  江燃視線中映出那顆石頭的樣子。

  他微怔。

  尚未看清楚那顆石上的刻字。

  呼啦——

  小簇的火苗，以沒有人注意的微弱動靜，席卷了那顆小小的石頭。

  三生石畔。

  鴛鴦橋上。

  弱火掠過成了灰燼。

  …

  江燃睜大眼睛。

  他眼前好像是驟然一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就像從前他燒掉花環一樣的姿態，雲淡風輕。

  微火隻燃燒了一瞬，三生石表麵，一片被毀的漆黑。

  ——

  “我們的三生石，得選一塊特殊的才行。”

  ——“才像徒兒的情意，願意和為師長長久久。”

  江燃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才保持自己仍在行走，眼前驟然一黑之後，他怔怔的沒有反應，回過神來，已經走到了那顆被燒掉名字的三生石邊。

  擦身——而過。

  他曾問：“你自己抓著我的手刻，強迫來的，會長久麽？”

  ——

  少年身影極緩慢地走過那顆石頭。

  眸光安靜，隱約氤氳著，神色滿是蒼白。

  果然。

  不會長久。

  ——

  可那時。

  白衣仙尊隻是後退兩步，閉上眸子兩手交握在身前，明明是仙風道骨的宗主，卻像小女生那樣幼稚地閉眼許願，聲音溫柔。“徒兒以後。”

  “定會接受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