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披風下，少女身形很纖細，披風略大，因此隻露出半截白淨的指尖，坐姿乖巧搭在膝蓋上。

  她靠著椅背，微低著頭，閉眸，長睫毛垂著，容貌沒有完全露出來，大都遮在兜帽和衣領中。

  隻能看到眼睛周圍白嫩的皮膚，鼻梁小巧的線條。

  沈昀遲默默望了會兒。

  沒移開視線。

  直到此時此刻，一直隱約落不下去的心髒，才悄無聲息地放下。

  此時不能上前相認，她花費這麽大力氣擺脫他，如果看到他也許會掙紮，會逃跑，若再引起那群人注意，對這趟列車會有隱患。

  再說他既然在她身邊，即便不認，也不會讓她有危險，這就可以了。

  …

  隔著一條狹窄過道。

  一條細細縫隙。

  …

  隻要上前兩步就可以觸到的地方。

  …

  女孩小臉埋在衣領中困倦閉眸，兩根小巧的麻花辮垂在身前，看上去又嬌小又可愛，軟乎乎的，因為閉著眼，睫毛密長地垂著，窗外大燈的光映著白皙的臉頰。

  燈光從車廂縫隙裏投下來。

  割開空間。

  仿佛分斷了兩個世界。

  兩種光影。

  一半是光明。

  一半黑暗。

  頎長身影默然置於暗色之中。

  望著近在咫尺的光亮。

  …

  近衛兵回來，坐下後，報告了武器情況，又道：“大人，隔段時間，需要再往列車走一遭，清點下人數，確定他們到底多少人，好報給外麵接應人，下一站調用兵力上來。”

  他說著，悄悄看了眼女孩的方向，低聲道，“您不必擔心，就算去清點人數了，喻小姐也在我們反應範圍內，不會出什麽事的。”

  三爺沒開口。頓了頓才淡漠啟唇，嗓音清冷，垂下纖長眼睫：

  “我去清點，你守著她。”

  “……”

  近衛兵略微訝然地眨了眨眼，沒想到少帥大人如此不放心喻姑娘，兩人此時已經在車上，不管如何都反應得及，可以保護喻姑娘，然而大人還要留下一個人守著她。

  他正打算點頭領命，那人停兩秒，漠然改口：

  “你去清點，我守著她。”

  近衛兵：“……”

  喻楚一直沒再出車廂去。

  畢竟外麵有那麽危險的團夥，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對麵的母女也不是咋咋呼呼的人，大家都安靜待在車廂，喻楚教小女孩玩了幾個小遊戲，兩人在桌子上玩得不亦樂乎，小女孩笑得撲進母親懷間，女子無奈地摸摸她的頭。

  喻楚也笑，伸著手道：“你輸了，快點過來彈腦門！”

  “嗚嗚。”

  小女孩把自己小腦瓜探過去，被少女輕輕彈了下，捂著額頭，回身笑倒在媽媽懷裏。

  窗外陽光站在另一邊的少女臉上，笑意明媚清甜。

  喻楚有些意外，這趟路程居然還算平靜。外麵偽裝成農民工的人們不知道是身份身份、什麽目的，一直沒動手，但喻楚並沒放鬆警惕，仍舊緊繃著戒備心情，默然待在車廂裏。

  最後一站路了。

  列車停在最後一個站點。

  這趟站點乘客不少，喻楚望著窗外停靠的站台，人潮來來往往川流不息，車廂外有不少乘客拖著大行李下去，列車上十分嘈雜。

  同時也有很多人上車，上車的人們倒是沒有帶大件行李的，大多是拿一件小包，低著頭，拿著車票找自己位置，找到後就往椅背上一靠，把帽子扣在臉上開始睡覺。

  或者是靠著車窗慢慢抽煙，被旁邊人提醒後才去隔間裏抽。

  一切看上去都正常極了。

  喻楚卻皺眉，警覺地思索了會兒，對車廂裏的母女道：“……這趟車快到江南了，江南時局動亂，人員也雜，最好不要出去了，等到站直接下車，不要再多耽擱。”

  女子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說這話，但對她有種莫名信任，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女孩仰著臉問：“姐姐，你會和我們一起下車嗎？”

  喻楚想了想自己目的地，好像也無所謂去哪裏，於是到：“可以呀，我可以和你們一起下車。”

  “太好啦！”小女孩興奮地拍手，她非常喜歡這個姐姐，“那姐姐還可以去我家做客！我媽媽做飯可好吃啦，爸爸也會歡迎客人的，我可以給姐姐分我的小床睡！”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

  女子撲哧一聲笑了，摸摸她臉蛋，邀請喻楚道：“同程也是緣分，小姐如果不嫌棄，歡迎到我家做客，囡囡她真的很喜歡您呢。”

  小女孩興高采烈道：“嗯嗯，我們可以和我爸爸放風箏，還可以一起包餃子吃！”

  喻楚微微猶豫，笑著點頭答應了。

  …

  列車最後一次緩緩駛動。

  喻楚看了眼車廂外，沉默了下，拿了水杯，“我出去接杯水。”

  女子頷首。

  正要出門時，小女孩忽然抓住她的指尖，小肉手勾起尾指，“姐姐，一定要去我家做客，拉鉤鉤哦！”

  喻楚笑，伸手和她拉了鉤約定。

  拇指輕輕碰在一起。

  …

  她走出車廂，出門的瞬間，不知道怎麽，視線下意識轉移，望向隔著兩步遠的一處座位。

  座位上沒人。

  隻倒扣放著一頂黑色的帽子。

  她愣了一會兒，定了定神，拿著水杯往前麵走。

  出人意料的是，前麵那個車廂，乘客似乎多了不少，不過中間的走廊依舊是空的，幾個麻袋周圍什麽人也沒有，都隔開很遠。

  喻楚默默接了水回身，經過走廊慢慢回去，心髒卻急跳著，隱約好像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哎呀！”

  後麵傳來一聲驚呼，她回頭看去，正好看到一個大腹便便的乘客，在經過幾個麻袋時，不小心絆了跤，沒站穩，竟然一下摔在麻袋上。

  喻楚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口。

  車廂內不少人都是一頓，氣氛瞬息緊張起來了。

  幾個農民工更是隱約坐直了身子，盯著那名中年乘客。

  中年乘客爬起來後，自己還罵罵咧咧的，指著農民工，“髒死了，怎麽還能上客廂……這麽大袋子擺這裏幹嘛，你們想絆死人啊？”

  他說著。

  忽然踹了一腳其中的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