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遇見白赭
作者:灰小可      更新:2020-07-13 13:02      字數:4703
  歡兒被說中了心思,臉色立刻變得煞白,唯唯諾諾地對月淺寧說道:“奴婢是為月姑娘高興,這女子懷胎十月,多辛苦啊。一旦胎兒落地,月姑娘可就解脫了。”

  這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月淺寧斜睨了歡兒一眼,不再說話。

  寧安殿不是月淺寧習慣之處,今日無處可去,便尋思著回自己的泰安閣看看,聊以慰藉。

  歡兒扶著月淺寧,慢慢地朝著泰安閣的方向走去。身後跟著三五個伺候的宮女太監,其中一個還給一起撐著傘,生怕月淺寧會被這臨近初夏的太陽曬傷,不好給宋肆霆交差。

  輕車熟路地走到了泰安閣,看著那長出青苔的石階,月淺寧皺起了彎眉。宋肆霆不過剛控製了皇宮不久,這些奴才們竟然這般憊懶了不成?

  “你們幾個,去找些鋤頭來,將這些青苔雜草除幹淨。滑膩膩的,看著就不舒服。”月淺寧開口,身後的人便行動了起來。

  在月淺寧身邊待了一段時日,這幾個宮女太監也不敢偷懶,手腳到都還算麻利。隻是這泰安閣的石階有些多,僅僅是三兩個人去清理,怕是一整天都沒辦法全部清理出來。

  “歡兒,你撐著傘,其他人都去除草。”月淺寧吩咐著,便朝著石階上麵走去。歡兒緊隨其後,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越往上走,月淺寧皺起的眉頭就越緊。不過區區數月而已,這泰安閣竟然又變成了自己當初剛搬進來時候的樣子。

  雜草叢生,殘垣斷壁,滿眼可見的蛛網……想必那合乎自己心意的內外殿,也已經麵目全非了吧?

  念及此,月淺寧有一種“物是人非,欲語淚先流”的惆悵之感,隻是畢竟她從來不是一個軟弱之人,不過暗暗地在心裏唏噓幾聲罷了。

  “看來月姑娘是個念舊之人,身懷六甲,還願意到這麽個殘破的地方來走動走動,嗬嗬。”一個明朗的男聲響起,吸引了月淺寧的注意。

  隻見那男子一身雪白長衫,卻是懶散地坐在一旁的欄杆之上,一手拿著折扇,一手放在膝蓋上。眼裏的神色可謂是波光瀲灩,淡然地看著月淺寧,而非審視。

  好衣服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為何會知道我的姓氏?”月淺寧倒是上下打量著那男子,帶著防備。

  原本月淺寧隻是想在宮裏轉轉,散散心罷了,可沒想到,故地重遊會遇見這麽一個人。

  那男子從漢白玉的欄杆上一躍而下,嘴邊掛著三分微笑,靠近了月淺寧。

  將手中折扇合攏握在手中,那男子彎腰行了一個禮,說道:“在下不過是少主身邊的門客罷了。月姑娘叫我白赭便是。”

  白赭?果然人如其名,一身白衫,長身玉立。

  “可是赭石的赭字?”月淺寧輕聲問道,眼裏帶著探尋的意味。

  微微點了點頭,白赭笑笑說道:“月姑娘果然天資聰穎,單憑在下的說辭,便能知曉究竟是哪兩個字。在下佩服!”

  說罷,白赭又手握著折扇,行禮示意。

  月淺寧向來不屑這種恭維,隻是覺得這麽一個看起來無害的人,卻能隨意在皇宮之中走動,還是宋肆霆的門客,定然不會簡單。

  “不知白公,白赭,你來這泰安閣,做什麽?”月淺寧不喜歡拐彎抹角,自然是單刀直入地問了白赭的來意。

  “唰”地一聲打開折扇,白赭搖著扇子,伸出一隻手來轉身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兒,有些自在地說道:“在別人眼裏,這泰安閣不過是一座荒棄的宮殿,可是這雜草叢生之處,不是更有一番滋味在其中嗎?”

  “嗬嗬,你倒是好雅興。”月淺寧眼中閃過一絲冷峻,繼而說道:“如今這皇宮之中,怕是隻有你,才會這麽怡然自得了。”

  白赭臉上浮現笑意,仿佛春日暖陽一般。可在月淺寧眼中,這白赭就好似那上好的玉石,雖然透過光可以看清裏麵的紋路,卻不能輕易地被人看透。

  “月姑娘,你身懷有孕,不宜久站。不如在下作陪,送月姑娘回寧安殿,如何?”白赭說著,做出了邀請的手勢來。

  月淺寧卻並沒有理會,隻是徑直朝著泰安閣的大殿走去。

  白赭隻聽得身後傳來月淺寧冷清的聲音,猶如冬月寒冰,“我還沒到走不動路的時候,不必麻煩你了。”

  推開已經有些腐朽的紅木殿門,一股沉朽的味道撲麵而來。空氣中飛揚著灰塵,直嗆的月淺寧不停地打噴嚏。

  “咳咳咳……咳咳……”月淺寧一邊用手揮開灰塵,一邊抬腳向裏麵走去。她倒是要看看,這久無人居住的泰安閣,是不是已經真的麵目全非了。

  不知為何,月淺寧心裏總是隱隱地不安,仿佛感覺這泰安閣中,藏著什麽玄機似的。

  “月姑娘請留步!”如春日暖陽的聲音再度響起。

  隨後月淺寧隻覺得身邊忽地迎來一陣風,白赭的身影便出現在自己眼前。一條長臂擋住了月淺寧的道路,白赭說道:“這大殿中,很久沒有人居住,更無人打掃。月姑娘還是等會兒再進去,以免烏煙瘴氣地,再傷了腹中的胎兒。”

  月淺寧除了近鄉情怯之外,倒是沒有顧忌這麽多,沒想到白赭竟然出聲提醒。

  “多謝提醒。”月淺寧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向白赭致謝。

  隻是方才白赭那迅雷不及掩耳的身形,倒是讓月淺寧起了好奇之心,不禁出口問道:“白赭,看你一副讀書人的樣子,沒想到,竟然是個文武雙全的人才。”

  “哪裏,不過是用來逃命的輕功罷了,難登大雅之堂。”白赭眼中沒有閃躲,隻是淡淡地看著月淺寧,好似在說之事,與自己無關一般。

  白赭這人,雖然月淺寧今日才與他相識,但如此談吐不凡之人,還身懷武藝,難怪會是宋肆霆身邊的門客了。

  不,此人定然不僅僅是一個門客那麽簡單。月淺寧有一種直覺,白赭定是被宋肆霆重用之人。

  月淺寧見大殿中的煙塵散去的差不多,說道:“白赭,既然不願離去,不如隨我進去看看,如何?”

  “月姑娘先請。”白赭沒有推辭,隻是讓月淺寧和歡兒先進去。

  大殿之中,果然和月淺寧料想的差不多。除了剩下幾個“缺胳膊少腿”的椅子和圓凳之外,餘下的隻有滿地的灰塵,還有那掛滿蛛網的簾蔓。

  第二百三十八章不能再猶豫

  淒涼蕭索,真的是人去樓空,物是人非。

  在外殿巡視一番,月淺寧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便朝著自己極為熟悉的內殿走去,身後的白赭不發一言,隻是亦步亦趨地跟著月淺寧。

  “沒想到,竟然區區幾個月罷了,這泰安閣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月淺寧有些惋惜,卻並不悲涼。

  她早就見慣了這宮裏的榮辱更迭——徐貴嬪那幽蘭殿之事,猶在目前,隻是今時今日換成她月淺寧罷了。

  “月姑娘若是喜歡這泰安閣,待來日少主完成大業,再命人將這裏修葺一新便是。屆時,月姑娘便可重回故地。如此,不知月姑娘意下如何?”白赭忽然看出月淺寧眉目間的不悅,遂出聲勸慰。

  月淺寧搖搖頭,“不必。身處皇宮,本就是陷在淤泥之中。又何必在意,周圍是什麽環境。左不過是從一個籠子,鑽進去另一個籠子罷了。”

  這話裏話外,幾分真,幾分假,自然留給白赭去揣摩。

  月淺寧在意的,是白赭方才那幾句話裏的篤定。好似宋肆霆已經掌握了大局,隻欠東風一般。否則,白赭為何說的這麽理所當然?

  白赭沒有再說話,隻是隨著月淺寧,又在這泰安閣裏逡巡了半晌。

  心裏帶著疑問,月淺寧不由得放緩了自己的腳步。

  外殿、內殿、甚至連後麵那一片,原來長著許多草藥的地方,月淺寧都挨著走了一遍,依舊沒有什麽發現。

  索性也就不在泰安閣逗留,朝著殿門走去。

  “白赭,你留步吧。我這就回寧安殿了,不用勞煩你相送。”月淺寧說罷,沒有注意白赭的神色,便領著歡兒出了泰安閣。

  走到來時的石階處,看見青苔和雜草少了很多,月淺寧有些許的欣慰。可還是將那幾個宮女太監留了下來。囑咐他們將泰安閣門前所有的石階都清理幹淨之後,才能回寧安殿。

  沒有人敢違背月淺寧的命令,隻好行禮恭送月淺寧離開。

  白赭出來之時,恰好看見那幾個跟著月淺寧一起來的太監宮女,正在奮力地清掃著石階上的青苔和雜草。

  如同驚雷一般,一個絕妙的念頭在白赭腦海中閃過。

  顧不上看月淺寧的行蹤,白赭一個鷂子翻身,朝著養心殿的方向飛去。他必須將這件事情快些告訴宋肆霆,因為,也許這個念頭可以幫助宋肆霆早日完成大業!

  養心殿。

  殿外站著幾個麵孔熟悉的侍衛,見了白赭,沒有人敢攔住他的去路。隻是還沒來得及通報,便被白赭幾招擋開,任由他朝裏麵衝了進去。

  “白赭,你來了。”宋肆霆粗噶的聲音響起。

  雖未看見白赭的身影,可是熟悉的腳步聲,讓宋肆霆斷定了來人。

  “少主,我想到辦法了!”白赭興奮地說道,眉目之間都是喜悅,連帶著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

  宋肆霆還是第一次看見白赭如此樂不可支的模樣,開口道:“你想到什麽事了,坐下來慢慢說,難不成後麵有豺狼虎豹追著你嗎?”

  雖然宋肆霆的手下眾多,可是他隻有在麵對白赭的時候,才會偶爾地有這樣擠兌人的心思。白赭於宋肆霆,摯友多過手下。

  喝了一口清茶,白赭方才那顆難以按捺的心,卻依舊充斥著狂喜。

  “少主,你來看。”白赭將手中的折扇打開,攤在宋肆霆的麵前,用手指著上麵的山水畫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前龍颯竔得到這麽多官員和百姓的擁戴,無非是他創造的局麵可以滿足這舟船被水托起的製衡局麵。如今,這權衡之人沒有了,水麵泛起漣漪,自然不能平靜。”

  宋肆霆自然明白白赭這話的含義,“你說的這些,不過照本宣科。當下的局勢你不是不明,若僅僅是將局麵穩住,便可重新達到之前的效果,那有何難。我不覺得,眼下的場麵還不夠穩定。”

  將折扇翻了一個麵,白赭繼續說道:“少主,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就好比這茅屋石階旁的雜草,若是你不將這些雜草除去,如何能讓天下之人明白,屋裏已經換了主人?!”

  陡然升高的語調,如同一陣悶雷乍響。

  “白赭,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出去吧。”宋肆霆站起身子,背對著白赭,將自己的情緒都掩藏了起來。

  白赭在宋肆霆身邊的時間很久,不會不明白這是何意。

  每當宋肆霆遇到重大抉擇的時候,總是喜歡自己一個人,任何人都不能打擾到他。

  收起自己的折扇,白赭輕聲說道:“有的話,即使我不說,少主心裏也明白。可身為屬下,我不得不說。”

  沉默半晌,白赭又說道:“家仇國恨,個人恩怨,無論那一條,都容不得少主再對兒女私情有所留戀……”

  話音未落,一枚飛鏢貼著白赭的鬢邊飛過,愣是將他的一縷發絲削落在地。

  寧安殿裏傳來一陣摔打東西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劈裏啪啦地,聽著就很瘮人。可這聲音一直持續了很久,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從內殿傳來月淺寧的怒罵聲。

  “你們要幹什麽!快把這些東西從我眼前拿開!”月淺寧說著,將放在桌上的衣服首飾一股腦全都推在了地上,“就算我是不祥之人,你們也休想奪走我孩兒的性命!”月淺寧有些聲嘶力竭,可還是隨手抄起一個殘留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茶杯被摔碎了,四處飛濺的碎沫,有一枚恰好飛向了剛要踏門而入的宋肆霆。

  雖說是一塊小殘渣,可還是帶著鋒利的,宋肆霆自然運起內力,將其震落在地。

  “你們都出去,守好門,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打擾。”宋肆霆今天帶著麵具,可那冰寒的眼神散發的氣息,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宋肆霆,你這麽做,已經違背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月淺寧怒斥著,“怎麽,來不及等我生下孩子,挾天子以令諸侯,就打算用這種肮髒的手段,來逼我就範嗎?”

  看著被月淺寧踩在腳下的鳳冠霞帔,宋肆霆將自己的麵具摘了下來。

  “月姑娘,就算日後你生下孩子,也不過是遺腹子。我身為攝政王,隻能盡我所能輔佐他罷了。可是你堵得住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嗎,你能保證,沒有人會指著他的脊梁骨,說他就是個背叛自己父親和家國的喪家之犬嗎?”宋肆霆很平靜地說著這一切,可所說的話語,卻如同一根根銀針般,紮痛了月淺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