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月下對飲
作者:灰小可      更新:2020-07-13 13:01      字數:2400
  今夜月圓,總是容易勾起離人的愁思。

  都說月是故鄉明,但月淺寧的故鄉,卻是在千年之後的時空裏,她這輩子都不會回去了。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不知為何,今夜心中煩悶,就擺了酒獨自對月飲上幾杯。

  龍颯竔放輕了步子走過來,可月淺寧耳力奇佳,待到他近身,她已有所察覺,回身問道:“什麽人?”隻見月光下的男子一身明黃衣袍,長身玉立站在那裏,正是今日得了新貴妃新美人的龍颯竔。

  月淺寧本以為他定會到月碧落那裏去,此時見了,不由略有詫異。但她素來沉穩,馬上起身淡然問:“皇上怎麽來了?”

  龍颯竔目光在她身上一繞,反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裏也是朕的國土,我還不能來了?”

  “皇上當然能來。”月淺寧道,“隻是不知,皇上來這裏有何貴幹?”

  龍颯竔長舒一口氣,緩緩地說:“累了一整天,到你這裏來歇歇。”一低頭瞧見案上的酒壇,隨口問,“你喝的什麽酒?”

  月淺寧道:“百果酒。”

  “百果酒?”龍颯竔劍眉微皺,“這酒倒是新鮮,朕不曾聽過,倒一杯我嚐嚐?”

  這個朝代,人們還隻知道用糧食釀酒,自然沒有果酒,這一壇是月淺寧親手釀的。她瞧了龍颯竔一眼,卻偏頭喊道:“來人,給皇上倒酒。”

  近旁的小太監聞聲要來,龍颯竔卻拂袖道:“不必過來。”

  小太監又停了腳步,龍颯竔方望著月淺寧勾了勾唇角,那樣子像是笑,但又沒有笑到眼睛裏。他哼笑著搖頭說道:“還真是半點指使不動你。”

  月淺寧挑釁似的也將唇角一勾,“我不是皇上的奴婢。”

  “也罷。”

  龍颯竔歎了一聲,竟然直接席地坐到了月淺寧的對麵。一旁的況世良瞧見了,忙吩咐人去拿坐墊,龍颯竔卻揮手說:“不必了,就這樣很好。”

  “地上涼,皇上當心龍體啊!”況世良不安道。

  “朕是男人,哪裏那麽嬌氣。”龍颯竔不以為然,見況世良緊皺著眉頭,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無奈道,“瞧瞧你那樣子,朕來喝酒找樂子,見了你那張臉什麽興致都沒了。你下去吧,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況世良猶豫著,“這……”

  月淺寧不忍他為難,下巴一揚,吩咐說:“下去吧,這裏有我呢。”

  況世良這才安心退下了。

  月掛中天,流下一地碎銀,照得滿院生輝。

  龍颯竔身邊總是大班人馬跟著,此時難得清靜,也放下了帝王的架子。見月淺寧沒有服侍他的意思,就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味道竟然十分甘醇。酒香混雜著果香,比一般的白酒更加沁人心脾。

  “好酒!”龍颯竔不由讚歎了一聲。

  月淺寧自豪一笑,“這酒隻我會釀,別的地方喝不到的。”

  “哦?”說話間,龍颯竔又斟了一杯,興趣盎然地問,“怎麽你在丞相府,還學釀酒麽?”

  月淺寧這釀酒的本事,自然不是在丞相府學的。個中曲折,她沒法對任何人說,隻含糊道:“在哪裏學的不要緊,好喝不就是了?”

  龍颯竔點頭,“也對。”

  月淺寧見他喝得開心,故意問他:“皇上就喝得這麽放心?不怕我給你下毒?”

  這次龍颯竔將酒杯一撂,居然笑出了聲,“下毒?就算你有心有膽,你也沒那麽傻。我若當真死在你這裏,你馬上就要被推出午門斬首了。”

  月淺寧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學著他的樣子一飲而盡。嘴角沾了殘酒,她也不去取帕子,隻用手背隨性一抹,動作間不見粗魯,反而是一種巾幗不讓須眉的豪爽英氣。

  龍颯竔看得一時微愣,隻聽她朗聲說:“是啊,你是皇上,休不得也殺不得,我再不願也得陪著你在這裏喝酒。”

  她一語勾起龍颯竔許多回憶,他想起從前她為了出宮所做的種種,不由問:“就這麽不喜歡皇宮?”

  她哼笑道:“明知故問。”

  龍颯竔不再多言,隻與她一杯又一杯喝起這百果酒來。他是天生海量,千杯不醉,可月淺寧酒量就一般。再加上他未到之前,她已經獨自飲了不少,與他對飲幾杯之後,竟然有些薄醉微醺了。

  月華如水,照得滿地寒涼。可月淺寧的麵色卻漸漸泛起酒後的紅潤,看得龍颯竔心頭微微一動,竟然有兩分異樣的情愫。

  他偏了頭不再看她,卻不妨她湊了過來,抓著他衣袖醉聲咕噥道:“龍颯竔,你知道麽,穿越女人千千萬,最慘不過月淺寧!”

  龍颯竔不解,“你說什麽?”

  月淺寧隻自顧自地搖頭,“你不會懂的!沒有人能懂的!”

  的確是沒人能懂。

  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月淺寧也看過不少穿越的小說。她曾經以為那隻是虛構的情節,沒想到這種事真的會發生到自己身上。

  可與小說不同的是,裏麵的女主往往容貌清麗,在另一個世界裏受到無數俊男嗬護。可她卻偏偏穿成一個醜女,還是奸臣之女。父母不疼,丈夫不容,孤身在後宮裏,因著這皇後的虛名,還要受盡別人的算計,身邊竟然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的人都沒有。

  月淺寧要強慣了,素日裏並不去想這些。但此時喝得多了,大腦也是由不得人控製,煩心愁事樁樁件件湧上心頭來。

  她眯著一雙醉眼,仰頭望著身邊的龍颯竔,突然嘿嘿笑了兩聲。

  龍颯竔皺眉,沉聲問:“你笑什麽?”

  “我笑你呀!”她醉後的嗓音略顯沙啞,卻有種別樣的魅惑。她仿佛是幸災樂禍,抬著下巴對他說:“我覺得我很慘,但是你……你也好不到哪裏去!曆朝曆代多少皇帝,我可沒見哪一個皇帝被人下毒,不能生育的。”

  這正是龍颯竔的痛處。

  他聞言頓時將臉一沉,拂袖甩開了她,起身便要走。她本能地將他衣袖扯住,又說:“你別走啊!你聽我說!”

  龍颯竔身形一頓,她也隨著他踉蹌立起,趴在他肩頭,對他附耳說道:“其實……你這毒雖然奇怪,卻不是不能解。”

  她似是故意引他說話,可他隻是凝眸望著她,不言不動。她與他對視片刻,自己先沒趣,抬手打了他一下,方才自己又說了出來,“要解你這奇毒,隻需一味藥材,紫河車。”

  龍颯竔這才終於開了口,“何謂紫河車?”

  月淺寧是真醉了,說話也不由提了高聲,“你怎麽什麽都不懂?紫河車嘛,就是新生嬰孩的胎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