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木門，我們回到了方誌華家中的客廳。

  思晴已經從我的身體中剝離，我與三木一起重新成為了旁觀者。

  從洗手間出來的思晴眼神堅定，臉上濕濕的，應該是用冷水衝了一把，似乎強迫自己快速平靜下來恢複冷靜。

  真厲害啊！

  思晴用手掌搓了搓自己的臉，又拍了拍，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隨後她走到方誌華身邊，眯起眼睛，仔細地看了看他。

  因為水果刀十分短小的緣故吧，除了被狠狠旋轉過的腰部位置之外，其他的地方的出血量並不大，雖然衣服上滲開的斑駁血跡看起來非常嚇人，但方誌華的胸口依然起伏著，他依然有著呼吸。

  思晴收起扔在地上的折疊水果刀，用餐巾紙把她可能觸碰過的地方全都擦了一遍，把餐巾紙也都裝進了斜挎書包中。她從進到這間屋子裏起就十分克製，所以這一切的痕跡清理非常迅速地就完成了。

  隨後她走到方誌華的房間裏，沒一會兒就找到了他的手機，用餐巾紙包著再次走回沙發。

  “喂！”思晴一把把手機扔到方誌華胸口。

  “噗——咳、咳、”原本已經停止擴大的那些血斑又變得更大了些，”嗚—”方誌華發出痛苦的呻吟。

  “手機已經給你拿來了，你自己叫救護車吧。”

  “思莉…為什麽……”

  “思莉？嗬，我是……”思晴的話頭戛然而止，頓了頓威脅道，“嗬，方誌華，你要是敢把我抖出去，你也別想讓我守住你那些肮髒的秘密！”

  “至於你是生是死……也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思晴穿上長外套，裹住血跡斑斑的內裏，戀戀不舍地看著畫著思莉的那幅油畫。

  “喂？救護車…我要死了……趕快…地址是……”

  斷斷續續喘著粗氣的微弱求救拉回思晴的目光，她緊了緊衣服，不再停留，離開了這裏。

  救護車來得很快，十分鍾不到，方誌華就已經被搬上前往醫院的後車廂，隨後便陷入了昏迷。

  “怎麽回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小跑著趕來時，已經是方誌華挺過急救轉入ICU之後了。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聽醫生說是……”在方誌華與生死搏鬥之時就早已坐在門外的中年婦人，用手支撐著額頭反複摩挲。

  “不清楚？你在這呆了這麽久還不清楚啊！”中年男子直接打斷女子的話頭，大聲抱怨。

  女子聽聞蹭的從座位上站起來，雙目圓瞪：“你朝我吼什麽吼！啊？！自己來得晚，還有臉怪我？！”

  “那我這不是在參加活動嗎？我參加完了這不是立刻馬不停蹄地趕過來？！”

  “喲，方、正、梁，你還有臉說？活動活動，你滿腦子活動！除了應酬，在你腦子裏還有其他的東西嗎？你怎麽不在知道消息的時候馬上趕過來？非要活動結束了才來？”

  “那我這不是正好脫不開身嗎！”

  “脫不開身，嗬嗬。”女子冷笑一聲，指著男子的鼻子，”你今天的活動什麽時候結束我又不是不知道！”

  “你有完沒完！沒有我你們能有今天這種好日子？”

  “你！”

  “醫院內禁止大聲喧嘩！要吵架可以出去吵。”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出現適時地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哎哎，醫生啊，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方正梁朝前來警告的白大褂欠了欠身道歉，“誒醫生等等！能不能和我說一下裏麵這個病人的情況？”

  “你們是他的家屬嗎？”醫生拿著病曆本翻了翻，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是是，我們是他的父母。”方正梁點頭附和。

  “哦”醫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來的挺晚啊。”

  “太忙了太忙了！見諒、見諒哈。”

  “你們的兒子身中六刀……”

  “嘶——六刀！”方正梁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你們先聽我說完。”醫生伸出一隻手製止了男子打算繼續詢問的話頭，“其中五刀都集中在右胸部分，由於一個呢刀身不長，另一個呢隻有一刀是垂直進入的，所以傷到了肺中葉。其餘四刀都沒有戳中內髒，可以說是非常幸運。隻是每個傷口都有部分滑動，所以傷口比較大，但隻需要慢慢調養、等待愈合就可以了。”

  “最嚴重的是另一刀。”白大褂醫生繼續說，“刀頭從腹部左側進入，穿過了大腸，部分傷及腎髒。而且從傷口判斷的話，刀身是經過旋轉的，增加了受傷部位的愈合難度。所以我們把患者的部分大腸和腎髒都切除了，否則不一定能救得回來。”

  “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了，但不排除會出現並發症的可能，所以還需要密切觀察。”

  “那我兒子…以後還能畫畫嗎？”

  “畫畫？”

  “都這時候了你就想著畫畫！畫畫！”女子尖聲叫到。

  “好了，不要吵。等痊愈之後要盡可能避免體力活或者特別容易勞累的事情。我想畫畫的話，隻要注意適當休息那就應該沒問題。”

  “那就好、那就好”

  “那醫生，他大概多久可以恢複？”方正梁繼續問。

  “按這個傷勢來看的話，大概三個月就能大致恢複，但是不建議立刻變回平時的作息，盡量再休息大半年。”

  “三個月？！這也太長了，醫生，有沒有辦法能讓他在半個月內好得差不多？我們不差錢。”

  “這位病人家屬，你要明白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了，你給我再多錢也不能買來時間啊。”

  “可是！艾鬆利比賽馬上就要截止作品遞交了啊！我兒子可是上一屆的大獎獲得者啊！醫生，不能讓他錯過這一次的！！”方正梁急得跳腳。

  “我可不管你兒子有多厲害，隻要還是個人，就得至少休息三個月！你要是想讓你兒子活命就按我說的來。”醫生話雖不多，但威嚴盡顯。

  方正梁的眼神失去了高光，一屁股坐在ICU門外的等候椅上。

  “天才少年遭仇人追殺，艾鬆利史上最年輕獲獎者背後的貓膩。”踩著高跟鞋的年輕女子在方正梁的身邊坐下，“方董，這個標題，喜歡麽？”

  “你是誰！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方董，你可別裝聾作啞。我們接到爆料說，你兒子獲得的很多獎項都存在貓膩。而現在恰好又被別人捅得進醫院……不由得不讓人遐想呐。”

  “你放屁！你跟蹤我？？我兒子那可是真天才！是我的榮耀！”

  “仔細想想也是。”年輕女子對於方正梁的憤怒無動於衷，“可以說成藝術界頂級大牛的藝術細胞傳承，那反過來也可以說成是靠爹上位啊”

  “哎呀，怎麽說呢。”年輕女子一邊欣賞著新做的指甲一邊繼續說，”輿論被誰掌控著，我想，也不用我來告訴你吧方董？”

  “你想要什麽？”隻要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一切都會好辦許多。

  “別這麽嚴肅嘛，我呢隻想和你交個朋友。我不管你兒子的那些成就有沒有貓膩，真的假的我不在乎。”

  “我知道除了我們家，還有其他家媒體也受到了爆料。我可以幫你都擺平，甚至可以再幫你寫一篇澄清你兒子為何住院的報道。隻是……”

  “你到底要什麽？？要多少錢？”

  “哎呀方董，瞧你這話說的，既然是朋友，談錢多傷感情，朋友就應該要相互幫忙啊！以後呢，藝術界所有的動態或者黑幕，當然，不是涉及你的黑幕，是不是也應當第一時間和朋友我好好分享啊？”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