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又是短暫的沉默。

  兩人誰也沒說話，隻是各自細品著杯中的酒。艾倫神色自若，霍華德的心情則有些忐忑不安——畢竟作為一個社交恐懼症，他特別不習慣於這種尷尬的沉默。

  於是，霍華德思忖片刻，開口對艾倫說道：“艾倫實話告訴你吧，我我是光明教會的轉生天使。”

  “我知道。”艾倫語氣平淡地說道，就像霍華德告訴他的不過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家常小事一樣。

  “你知道？”霍華德訝異地問。

  “我猜到的，”艾倫微笑道，“你身上的光明氣息這麽強烈，就像是黑夜裏的燈塔一樣，除了轉身天使之外，也就隻有光明女神的化身能夠有這麽濃鬱的光明力量了。”

  霍華德一時感到有些尷尬。

  在此之前，他隻顧著去研究艾倫身上有沒有黑暗氣息，都沒有去掩藏自己的光明氣息。

  不過他轉念一想，艾倫擁有黑暗神格，其洞察力肯定和自己相去無幾，甚至可能比自己還強不少，自己轉身天使的身份遲早會被艾倫發現，根本沒必要在他的麵前隱瞞。

  想到這裏，他也就釋懷了。

  “原來如此。”他點了點頭，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

  “對了，霍華德，我很好奇，你現在身為轉生天使，那麽你前世的身份是什麽呢？”艾倫接著對他問道。

  “路西菲爾，就是被稱作‘早晨之子’的那一個。”霍華德回答道。

  剛才他追著艾倫問了好半天，覺得自己有必要根據等價交換的原則，告訴艾倫一些信息。

  不過，在聽到“路西菲爾”這個名字的一瞬間，艾倫的心頭情緒終於發生了波動，一時間有一些難以平靜下來。

  自從光明教會的天使“神之焰”烏列告訴他，未來會出現一個叫做“路西菲爾”的天使，成為他的一個不可忽視的敵人。

  看烏列當初的態度，顯然這個路西菲爾實力很強，甚至可能是所有天使的頭領。

  盡管艾倫從來沒有見過這個“路西菲爾”，但他一直以來都對這個名字充滿了警惕和戒備。

  可是，艾倫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讓他無比忌憚的名字，竟然就是坐在他麵前的霍華德！

  望著眼前霍華德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艾倫實在沒有辦法把他跟那個大魔王一般的名字匹配在一起。

  不過，艾倫轉念一想，雖然霍華德前世這麽厲害，但他現在的性格仍然是老樣子，傻乎乎的。

  自己無非就是透露了一些光明教會早就知道的信息，便輕輕鬆鬆從霍華德口中套出了他的前世身份這種重磅消息，簡直就是空手套白狼。

  唉，像霍華德這樣心思單純的傻子，待在那充滿爾虞我詐、明爭暗鬥的光明教會，恐怕遲早會被他手下那群野心勃勃的天使給架空了吧！

  “那麽，霍華德，你知道光明教會現在有什麽打算嗎？”艾倫接著麵帶微笑地問道，“我是說，他們現在想怎麽處理我？把我抓去教皇領關著，還是直接想辦法殺死我？”

  霍華德想了想，回答道：“教皇想把你的身份公之於眾，但我拒絕了他。”

  “謝謝。”艾倫真誠地感謝道。

  聽到霍華德的話，艾倫必須得承認，光明教會的教皇保羅二世是一個聰明人，他非常清楚自己目前最怕的是什麽。

  按照艾倫原定的計劃，他打算在幫助布雷登王國對抗外敵的過程中，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拯救國家於危難之中的英雄形象，一邊積攢信仰之力，一邊盡可能地樹立自己的威信。

  等到戰爭獲勝、自己得到布雷登王國國民的認可之後，再把黑暗神殿公之於眾。

  這樣一來，黑暗之神的“邪神”形象便能被洗白，把黑暗神殿樹立為國教的阻力也會隨之變小很多。

  不過，一旦讓霍華德所說的那樣，教皇把艾倫的真實身份提前公之於眾，那麽艾倫原本的計劃將會被全盤打亂，黑暗神殿的處境也會變得極為不利。

  布雷登王國的權貴們並非鐵板一塊。當瑪格麗特女王宣戰的時候，仍然有不少投降派表示反對。

  目前，隻是艾倫用絕對實力暫時震懾住了他們，使得他們暫時不敢發出反對的聲音。

  然而，一旦艾倫的秘密暴露，這些人必將跳出來搗亂，使得布雷登王國發生內訌。

  等到那時候，艾倫說不定還沒來得及與敵人作戰，便不明不白在了自己人的手裏——

  這是艾倫最不願意接受的結局。

  正因如此，艾倫再一次站起身來，對霍華德真誠地表示感謝。

  “不必謝我，”霍華德說道，“這是作為一個朋友該做的事情。”

  “我以為，像你這樣嫉惡如仇的人，肯定不會幫助想我這樣的‘邪神’。”艾倫自嘲一笑，如是調侃道。

  “我曾經確實以為，黑暗之神是個無惡不作的邪神，他和他的信徒們都是殘忍而暴虐的，是一個必須除掉的禍害，”霍華德回應道，“但是，我後來發現，光明與黑暗，其實隻是立場不同，並不代表真正意義上的善與惡。

  “光明教會存在著亞克奈爾加大主教那樣罪行累累、橫征暴斂的人，黑暗神殿也有像你這樣會在關鍵時候挺身而出的人。

  “尤其是當我在教皇領了最原版的光明教典後，我也漸漸了解了曆史的真相，發現這個世界並不是黑白分明的。”

  “你這是在誇我是個好人？”聽到霍華德這番話，艾倫微微一笑，手持酒杯，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至少在我眼裏，你算個好人，”霍華德很認真地說道，“我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黑暗神殿做出迫害民眾、橫征暴斂這些事情。”

  “那是因為我們太弱了，這些事情想做也做不到，”艾倫笑著搖了搖頭，開玩笑道，“對了，霍華德，差點忘了問你，你之後想要做些什麽呢？是跟著教皇一起進攻布雷登王國，還是幹脆選擇當一個墮落天使，加入我們黑暗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