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艾倫來到大祭司德爾菲的房間時，已經變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望著傷勢尚未痊愈的大祭司，艾倫拖來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大祭司的床邊。

  與此同時，對於使者的突然到來，德爾菲感到驚訝不已，正要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向使者大人行禮。

  早在幾個小時前，大祭司德爾菲早已從凡恩·伊格尼爾那裏知道，自己在進攻灰鷹堡的戰鬥中，因為身受重傷而陷入昏迷——若非使者大人及時趕到，並且把自己救出來，恐怕自己早就喪命於天使烏列之手。

  毫無疑問，使者大人便是他的救命恩人。

  隻是大祭司德爾菲冥思苦想，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感謝自己的救命恩人。

  使者大人作為黑暗之神的代言人，不僅擁有強大的力量，還有無窮的智慧；而他在凡間的身份，也同樣顯赫而富裕。

  德爾菲根本不知道他現在還會缺什麽。

  “使者大人，您——”

  “——不必謝我。”艾倫猜到了德爾菲想要說什麽，於是伸出食指，輕輕搖了搖，阻止他把話繼續說下去。

  與此同時，努力從床上爬起來的大祭司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阻力，便明白了使者大人的意圖，乖乖地躺了回去，不再掙紮。

  “可大人，您畢竟費盡千辛萬苦，把我從戰場上救出來，如果我不說一聲‘謝謝’——”

  “——不必謝我，”艾倫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接著說道，“你我同為吾主神座下的仆人，好好把身體養好，為吾主多傳播幾年榮耀與光輝，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那也是我應盡的職責。”德爾菲點了點頭，讚同了艾倫的話。

  這時候，德爾菲終於注意到艾倫眼睛的顏色——不再是原本的湛藍色，反而變得暗沉了許多，像是深邃的夜空。

  同時他也感覺到，使者大人消失幾天後重新歸來，似乎又變得強大了不少，給他的壓迫感也更加強烈了一些。

  甚至跟很多年前神跡降臨的時候相去無幾。

  “或許使者大人在離開的這幾天，又得到了來自吾主的新的饋贈。”德爾菲在心頭默默猜測道。

  當然，這個問題德爾菲沒敢問出聲來，找使者本人確認。

  畢竟，使者的實力究竟如何，那可是神明的秘密，可輪不到他們這些信徒來瞎操心。

  就在這時候，艾倫注意到了德爾菲身上的累累傷痕，縱橫交錯，看上去慘不忍睹。

  但憑借“眾生之父”的權柄，艾倫卻能夠感知到，德爾菲受到的最嚴重的傷，其實是內傷。

  他的脊柱在戰鬥中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使得他下半身的神經係統近乎完全癱瘓，難以下床。就算以肖恩·德裏克的醫術，也很難讓他徹底地痊愈。

  他很可能下半生都將在輪椅上度過。

  “若非我及時得到了‘眾生之父’的權柄，恐怕我將就此損失一名得力幹將。”艾倫在心裏默默地感歎道。

  不過，艾倫也知道，“眾生之父”的權柄，在改造生物的同時，也會給生物造成難以忍受的痛苦。比如說，當霍布·埃夫在改造那頭會飛的豬時，那豬的哀嚎聲簡直如雷鳴般震耳欲聾。

  於是，他想了想，對德爾菲說道：“德爾菲，我現在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德爾菲不假思索地答道。

  “壞消息是，你這一回傷得很重，除了這些你看得見的外傷外，你的脊柱也受到了嚴重的損傷，會使你的下半身徹底癱瘓，無法正常行走，隻能依賴於輪椅。”艾倫說道。

  “這沒關係，”德爾菲故作輕鬆地說道，“我這一回能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就算餘生都坐在輪椅上，我也可以繼續為吾主傳播信仰與教義。

  “那麽，使者大人，好消息是什麽呢？”

  “好消息是，偉大的黑暗之神最近賜予了我一項新的能力，能夠徹底治愈你身上的包括脊柱在內的所有傷。隻是，在療傷的過程中，你可能得承受前所未有的強烈痛苦。”

  “讚美吾主！”聽到艾倫的話，德爾菲把雙手置於胸前虔誠地說道，然後他停頓了一會兒，對艾倫道，“使者大人，相比癱瘓一輩子，一點點痛苦實在是微不足道。我在此懇請您，用您那超凡脫俗的力量，治好我這可怕的傷勢吧！擁有一具健康而有活力的身體，才能一路跟隨您，把吾主的榮光灑向萬千位麵。”

  聽到他的話，艾倫沉吟片刻，然後抬起右手。

  他的手心出現了一團暗紅色的光芒。

  接著這團光芒就像是一個紅色的氣球一樣，飄了起來，飄到半空中，向著德爾菲飄去，然後沒入了德爾菲的身體之中。

  在生命力量的作用下，德爾菲的血肉、肌膚、骨髓，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生長，進行新陳代謝，一切傷口都在短短的幾分鍾內迅速愈合。

  待到他身上的累累傷痕完全消失之際，看上去甚至還比以前更年輕幾分。

  而在整個療傷的過程中，如艾倫所言，德爾菲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痛苦——每一處的傷口，仿佛有億萬條毒蛇在啃食他的血肉，又仿佛在遭受淩遲的酷刑。

  不過最痛苦的還是受損的脊柱。

  他感覺，自己的骨頭就像是在外力敲打下碎裂成了無數段，然後又強行催生出了新的骨頭。

  但德爾菲一直默不作聲，咬牙忍耐。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緊咬的牙關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眼角也不自禁地流出淚水，但卻一直都沒有哼出聲來。

  在德爾菲的一生中，自從家園被光明教會放火焚燒、父母也死於光明教會的屠殺之後，他經曆過無數更加痛苦、更加絕望的事情。與那些事情相比，身體因療傷而產生的疼痛根本算不得什麽。

  所幸療傷很快就結束了。

  德爾菲披上外衣，精神抖擻地從床上爬了起來，隻覺得手腳靈活、渾身精力充沛，感覺就像是突然年輕了十幾歲。

  他望向艾倫，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道：“感謝大人的療傷之恩！”

  “不必客氣，”艾倫道，“這一切都是吾主的恩賜。其實，德爾菲，我今天來找你，是想來跟你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一切謹聽大人吩咐。”德爾菲立即道。

  艾倫笑了笑，接著道：“似乎在我們離開後，你打算讓凡恩·伊格尼爾負責黑暗神殿在這個位麵的事務？”

  “確實有這樣的想法，”德爾菲點頭承認，“凡恩是個好孩子。而且現在，他跟鐵血大公爵——不，國王梅菲爾德一世鬧翻後，他除了忠於黑暗神殿外，別無選擇。

  “當然，如果大人您對他不滿意，也可以另找他人。”

  “不必了，我對他很滿意，”艾倫淡淡道，“幾分鍾前，他很順利地通過了我的小測試。

  “我隻是有些意外，最近我在外有事，你也昏迷不醒，鐵血大公爵那小子是如何加冕成國王的？”

  “聽說是他自己把王冠戴到了自己頭上。”德爾菲回答。

  聽到這話，艾倫忍不住笑出聲來：“有趣，有趣。”

  “那麽使者大人，您打算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況？”

  艾倫思忖片刻，回答道：“既然這個小屁孩不聽話，那麽換一個不就成了？”

  …………

  一番簡短的談話之後，艾倫便離開了德爾菲的住處。

  按照兩人商量的結果，德爾菲決定躺在床上繼續假裝昏迷，由艾倫去處理一切事情。

  不過，艾倫並沒有急著去找梅菲爾德一世算賬。

  他首先改找到伊莎貝拉，變了容貌，重新變成了身材臃腫的富商的模樣，然後傳了一張字條，約了一個人到酒館中見麵。

  在酒館中，艾倫點了一杯蜂蜜啤酒，找了一個相對隱蔽的位置坐下。

  幾分鍾後，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也來到酒館中。

  這人名叫盧卡斯，是灰鷹王國前國王查理二世的手下，曾經被派到鐵血大公爵麾下的軍隊裏打探消息，跟鐵血大公爵的封臣肯尼伯爵私下裏有勾結。

  不過，就在盧卡斯跟肯尼伯爵暗暗傳遞消息的時候，卻正巧被艾倫和伊莎貝拉抓了個正著，於是盧卡斯不得不在艾倫麵前認慫，乖乖地立下誓言，暗中替艾倫做事情。

  在灰鷹堡在攻破之後，盧卡斯立即選擇投降，現在則成了現任國王梅菲爾德一世王宮中的一名侍衛。

  艾倫把他找來，便是想打探一下王都裏最近的消息。

  “盧卡斯，你應該很清楚，現在誓言鎖鏈依舊在你的靈魂之中，”艾倫對盧卡斯淡淡說道，“請把你知道的一切情況如實告訴我。如有隱藏，或是欺騙，你都有可能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是，大人。”盧卡斯低下頭，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盧卡斯把最近這段時間裏，梅菲爾德一世的一係列舉動全部都如實告訴了艾倫——包括梅菲爾德一世自己給自己加冕，把一個叫雷克斯的底層神官選為了黑暗神殿的代理大祭司，同時一邊削減黑暗神殿的武裝力量，一邊大肆擴張自己麾下的軍隊。

  除此之外，還試圖對外誇大自身的戰績，同時把黑暗神殿在戰爭中發揮的作用草草帶過。

  以至於現在，很多不知情的民眾們隻知道梅菲爾德一世擁有傑出的軍事指揮才能，卻根本不知道艾倫與天使烏列之間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真是個淘神的小屁孩啊！”聽完盧卡斯的敘述後，艾倫在心頭默默感慨道。

  “那你知道梅菲爾德一世接下來打算做什麽呢？”艾倫思忖片刻後，接著問道。

  “他打算給黑暗神殿招募新的神官。”盧卡斯回答道。

  “他隻是國王，並不是黑暗神殿的大祭司。他沒有這樣做的權力。”

  “這是他以雷克斯的名義發布的通告。”

  “原來如此。”艾倫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一邊默默思考著自己的應對方案。

  不得不說，國王梅菲爾德一世這一步棋子下得不錯，以“給黑暗神殿招募新神官”的名義，把自己的心腹往黑暗神殿裏麵塞，最終把黑暗神殿潛移默化地變成自己的勢力。

  如果黑暗神殿跟佩恩位麵的本土教派一樣弱小無用，恐怕國王早就得逞了。

  隻可惜，時至今日，梅菲爾德一世仍然低估了黑暗神殿真正的實力。

  對於艾倫來說，解決掉這個小屁孩國王並不困難，但在此之後，如何繼續維係黑暗神殿的信仰，才是真正的難題。

  畢竟，他們終究將離開這個位麵。

  …………

  與此同時。

  傳奇法師默林斯與降臨天使拉斐爾在位麵晶壁間的虛空中久久對峙。

  這裏充斥著洶湧的空間亂流，普通人隻要沾到一點點，就會立即被空間亂流撕成碎片，死無葬身之地。

  但默林斯身為傳奇法師，生命形式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蛻變，使得他可以在空間亂流上如履平地。

  因為傳奇級別的戰鬥具有極強的破壞性，默林斯不希望毀壞法師塔，便直接跨過虛空，帶著拉斐爾來到了這裏。

  這是默林斯生平第一次來到位麵縫隙。

  不得不說，他的心頭還是感到有些緊張。

  不過，他自然不會把緊張的情緒表現出來，反而露出了淡定自若的微笑，對天使拉斐爾說道：“你做好準備了嗎？如果準備好，我就動手了。”

  然而，天使拉斐爾的回答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默林斯，你以為我來找你，真的是想跟你拚個你死我活？”

  聽到這話，默林斯感到有些納悶：“那你是想來做什麽？”

  他最初以為，拉斐爾是來法師塔算賬的——畢竟艾倫弄死了光明教會一個大主教，而他作為艾倫的老師，理應替自己的學生遮風擋雨，按照曾經的諾言，把一切強敵擋在外麵。

  拉斐爾笑了笑，接著道：“那麽默林斯，你是否知道，為什麽這個位麵曆史上的所有傳奇法師都消失了，隻剩下了你一個新晉傳奇？難道真如你以為的那樣，他們都去無窮位麵間尋找真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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