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麵前這些“眾生之父”神格持有者一次又一次輪回轉世的影像，艾倫終於明白，為什麽黑暗之神上千年前就已經隕落，但霍布埃夫卻隻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凡人。

  “或許，黑暗之神前身不僅僅把自己的神格一分為三，還把自己的靈魂也一分為三，”艾倫在心頭默默地思索道，“這三份靈魂，便成了三個不同的個體，在不同的位麵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死了之後，便又轉世重生。

  “嘿，說不定，在我穿越之前，地球上的‘趙誠’也是黑暗之神靈魂碎片的一次轉世呢。

  “隻是……黑暗之神前身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他覺得自相殘殺很有意思？

  “或者，他當年也像光明女神一樣，因為信仰的問題，造成了人格分裂？就像夢境世界裏的凱瑟琳和伊蘭妮？

  “甚至更嚴重一些，直接變成了三個不同的個體？

  “可問題在於，上萬年前的黑暗之神，是如何知道我和霍布埃夫的名字，並創造出尊名中的變位詞密碼的？

  “難道黑暗之神也會預言術？

  “……”

  艾倫暫時還想不明白。

  然而就在這時候，關於霍布埃夫的那段影像忽然吸引了艾倫的注意力。

  他看見年輕的霍布埃夫待在自己的屋子裏，在一頁紙上快速書寫著一行行文字，其中包括這樣一些內容

  “三枚神格中，明顯是另一枚占據主導地位。”

  “他們來了，我應該怎麽辦？”

  “我隻想做一個普通人，隻想平平靜靜地生活著，為什麽非要承載這麽沉重的命運？為什麽必須直麵這種你死我活的局麵？”

  “……”

  寫到這裏，影像裏的霍布埃夫停下筆來，稍稍思忖了片刻，然後又在紙上寫了一句：

  “我想活著。”

  “所以另外的人必須死。”

  他寫的這句話，看上去似乎語氣堅決。

  但從霍布埃夫的表情上，艾倫卻能看出他的猶豫與掙紮。

  艾倫明白，自己與霍布埃夫，以及一個還不知道名字身份的家夥，既是不能共生的死敵，也是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

  他們每個人的目的，不過是簡單的“活下去”罷了。

  卻在命運的推動之下，淪落到了這樣的境地。

  “黑暗之神前身……他究竟在想什麽呢？”艾倫在心頭默默道。

  接下來，艾倫這霧色迷蒙的影像中看到，霍布埃夫跟隨命運的指引，來到了鐵血大公爵的領地上，成了鐵血大公爵的私人顧問，然後跟公爵一起，迎接以大祭司德爾菲為首的黑暗神殿信徒們。

  自然而然，艾倫也聽到霍布埃夫與德爾菲之間那組莫名其妙的對話

  德爾菲：“埃夫先生，你以前信仰過神明嗎？”

  霍布：“我隻信我自己。”

  德爾菲：“為什麽你願意替鐵血大公爵做一個無名無分的私人顧問？”

  霍布：“這是我命中注定要做的事情。”

  德爾菲：“命中注定？”

  霍布：“我將在鐵血大公爵的領地上，遇到我生命的另一半。”

  “……”

  當時，大祭司德爾菲的表情很怪異，顯然把霍布埃夫當成了一個腦子不太正常的神經病。

  但艾倫此刻卻明白，霍布埃夫說的全部都是實話。

  隨著艾倫心念一動，周圍的影像瞬間消失了，迷蒙的霧氣也化作了暗紅色的漩渦，瘋狂地湧入了他的意識世界裏。

  而他意識世界裏原本那塊神秘的黑色晶石也仿佛在這一瞬間突然蘇醒，像一個饑渴的孩童一樣，大口大口地吮吸著暗紅色的霧氣。

  幾分鍾後，紅色煙霧徹底融入了黑色晶石之中。

  而黑色晶石依舊和原來一模一樣。

  除了隱隱約約泛著暗紅色光澤之外，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

  …………

  與此同時，艾倫的意識則循著命運之線，再度回歸了神國之中。

  這一回，艾倫直接出現在了巨大的深坑旁邊，很快就找到了寫著“眾生之父”和“死靈君王”的那兩塊石頭。

  他沉吟片刻，然後彎下腰，伸手去觸碰那枚寫著“眾生之父”的石頭。

  那塊石頭很快化作一抹暗紅色的光，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艾倫的手心。

  緊接著，一股熟悉的玄異力量也鑽進了他的身體之中，循著他的血脈，融入到了意識世界裏的黑色晶石之中。

  這時候，艾倫感覺，自己對這個神國的掌控程度，似乎又增加了幾分。

  如果說上一次，艾倫的感覺像是找到了自己的鑰匙，打開了自家的房門。

  那麽這一回，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躺在自家沙發上，靜靜等待著仆人們的侍候。

  然後，艾倫站在巨坑的旁邊，像上回一樣，緩緩地抬起右手，試圖修複這個破敗不堪的神國。

  黑色霧氣緩緩蒸騰，無數巨石懸浮到了半空中，伴隨著如雷聲般的轟鳴，像積木一樣，快速地拚接在一起。

  不到一分鍾，便形成了一座倒三角形狀的浮空島嶼。

  因為擁有了更多的權限，艾倫此次修複神國，要比上次順利得多。在修複整座浮島的過程中，都沒有產生疲憊的感覺。

  直到他準備修複浮島上的神殿時，他才感到有一點吃力。

  於是，艾倫立即選擇到此為止，沒有繼續去重建神殿。

  因為神國中有一個精通嘲諷技能的天使。

  如果那座神殿建到一半突然垮了，鬼知道那天使烏列又會說出什麽話來。

  艾倫現在可沒有跟天使鬥嘴的心情。

  他沉默了幾秒鍾後，便消失在了原地，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神國中唯一的信徒，查爾斯布萊克，用驚愕的目光關注著神國中發生的一切。

  在查爾斯的感知裏，剛才的黑暗之神，似乎變得和以往不太一樣了。

  準確來說，他每一次見到偉大的黑暗之神，從藏書閣區，到這片神國，這位神明的身上都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每一次都會變得更加強大，也變得更像上千年前高居神座的那個身影。

  這些年來，這位神明究竟經曆了怎樣的事情？

  為何他會墮入凡間，然後又一步步重新走向神座？

  至於被關押在神國裏的天使烏列，因為被艾倫設置了“此地禁止天使說話”的規則，憋了一肚子牢騷，卻發泄不出來，感覺難受不已。

  後來，實在憋不住了，這天使從地上撿了一根幹枯的樹枝，在地上“噌噌噌”地快速寫字：

  “伊利亞菲尼克斯你這個混蛋！還不快把我放出去！”

  “偉大的光明女神饒不了你的！”

  “伊利亞菲尼克斯，你有膽就出來啊！整天躲著我，你還是男人嗎？”

  “好吧，你確實不是男人。你是神。”

  “……”

  天使烏列連著寫了好幾行字，終於抒發出滿腔胸臆，隻覺得酣暢淋漓，舒爽極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地麵上塵土飛揚，烏列寫在地上的字也瞬間消失不見了。

  看到這一幕，烏列氣急敗壞。

  不過，除了一邊跺腳，一邊在腦子裏痛罵伊利亞菲尼克斯之外，他什麽也做不了。

  旁邊的查爾斯布萊克看到這天使暴躁的模樣，不禁無奈地搖搖頭。

  他實在想不通，光明女神雖然有時手段陰了一點，但起碼也是個一本正經的女神為什麽她用神性創造的天使，竟然會如此的……具有喜感？

  難不成光明女神在神國中太寂寞了，所以用神性捏了一個天生的喜劇演員？

  …………

  當艾倫的意識回歸現實之後，山洞裏的刺眼紅光自然也散去了，一切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伊莎貝拉站在一邊，注視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她本想立即上前，去問問使者大人，他是否一切安好。

  不過，當她看到艾倫的眼睛時，她卻有些猶豫了。

  她注意到，此時此刻，艾倫眼睛的顏色於不經意間發生了變化以前是天空般澄淨的湛藍色，現在的顏色卻深了不少，成了深邃如夜空般的靛藍色。

  除此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份淡漠而威嚴的氣質。

  他仿佛從遠古活到現在，超越了時間與空間；世俗的權力與金錢在他的眼中宛如塵土；王侯將相、風流人物，與他超然的地位和強大的實力相比，似乎也不值一提。

  就連長期與之相處的伊莎貝拉，此時內心深處也萌生出了自行慚愧的感覺，一時竟不敢主動開口。

  至於一直被忽視的士兵海曼，則更是縮在巨石的後麵，不敢露麵。

  他感覺得到，此時黑暗神殿的這位神秘使者，隻需一個念頭，就可以讓他灰飛煙滅。

  以至於海曼根本不敢把此時的使者，和之前那個躺在巨石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聯係起來。

  “還好我剛才沒有逃跑，”海曼又一次發自內心地感歎道，“不然我恐怕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艾倫很快便注意到了伊莎貝拉臉上不太對勁的表情。

  他這才意識到，當神格融合之後，所附帶的威壓也翻了一倍，甚至有些超脫了“使者”這個人設應有的範圍，便立即收斂了威壓，伊莎貝拉和海曼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後，艾倫對伊莎貝拉問道：“餓了嗎？”

  伊莎貝拉點了點頭。

  她今天叫海曼去森林裏抓了隻兔子，正打算烤了吃，沒料到霍布埃夫突然闖了進來，還把掛在燒烤架上的兔子變成了怪物，壓得伊莎貝拉不能動彈。

  現在，雖然這烤兔子恢複了原狀，但伊莎貝拉卻對它根本沒有食欲了。

  畢竟這兔子不僅變異過，還差點要了她的命。

  與此同時，躲在巨石後麵的海曼的肚子也“咕咕”叫了好幾聲，本想大喊一聲“我也餓了”，卻根本沒膽量叫出來，隻能默默地咽口水。

  艾倫笑了笑，然後伸手指著山洞門口的那一株灌木。

  頓時，隨著艾倫心念一動，仿佛時間被加速了一般，那灌木迅速地生長、開花、結果。

  不過，那灌木上結出來的果實，卻並不是任何傳統意義上的果實。

  而是黑椒煎牛排、番茄醬扮意麵、奶油蘑菇湯、三球冰淇淋……等各式各樣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食物。

  “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艾倫在心頭感慨道，“不得不說，‘眾生之父’權柄真是太實用了。像霍布埃夫那樣隻會拿它製造生物武器，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他本來還打算照著霍華德的手藝，在灌木上變一個三明治出來，但不知為何，卻沒有成功。

  然後，艾倫看了看岩洞中簡陋的環境，覺得這並不是一個用餐的好地方，便再次指了指那株灌木。

  於是，那灌木朝洞內伸出了一根樹枝。

  很快，那根樹枝上便長出了一張造型精致的方形餐桌，幾把高背木椅，以及整齊擺放的餐具。

  艾倫揮了揮手，樹上結出來的食物就紛紛飛了過來，穩穩地落在了桌上的盤子裏。

  “伊莎貝拉小姐，我邀請你來和我一起用餐。”艾倫朝伊莎貝拉彬彬有禮地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這是我的榮幸。”伊莎貝拉屈膝行禮。

  看到艾倫的舉動，她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來使者大人沒有變，依舊和以前一樣，很有幽默感呢。

  於是，兩人就麵對麵坐在岩洞中的餐桌兩側，以優雅的姿態，消滅著這些無中生有的食物，就仿佛是在參加貴族們的燭光晚宴一樣。

  伊莎貝拉盡情享受著美食。

  在吃了幾天的烤兔子之後，她甚至感覺這是她這輩子享受過的最美味的食物。

  至於艾倫，雖然這些食物都是按照他記憶裏的美味佳肴變出來的，但此時此刻，他卻感覺，這些食物沒有以前那麽吸引自己了。

  他的味覺並沒有消失，但“美味”這東西，卻難以再讓他產生情緒波動。

  準確來說，是他潛意識裏覺得，“美食”這種東西，根本不值得讓他產生情緒起伏。

  沒有情緒，自然也談不上“享受”。

  隻能算是機械化的進食罷了。

  就這樣，十五分鍾後，艾倫便停下了手中的刀叉，然後把一直躲在石頭後麵的海曼叫來餐桌旁邊，讓他來幫忙消滅剩下的食物。

  為了讓海曼不感到緊張，他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

  令人疲憊的營業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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