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靜靜打量著麵前這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年輕女子。

  她金色長發隨風飄舞，好似流動的光芒；眼睛也是罕見的金色，再加上如瓷器般精致白皙的臉龐，比例接近完美的五官，給人一種頗為不真實的感覺。

  在她的襯托之下，個子嬌小、臉蛋略帶嬰兒肥、長著雀斑的凱瑟琳，反倒更多了幾分煙火氣，活脫脫一個田野間的鄰家小妹。

  “伊蘭妮·布萊特……”艾倫在心頭默念這個名字，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正當艾倫腦海中的一些記憶碎片正在漸漸蘇醒的時候，他又聽到伊蘭妮開口說道：

  “伊利亞，實話實說，我還真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會發現這個世界的秘密。”

  聽到這話，艾倫的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說伊蘭妮臉上的微笑看上去從容不迫，堪稱完美，但艾倫卻知道，對於自己的突然出現在神廟裏，她其實是有些猝不及防的。

  “其實，在來到這裏之前，我隻是有一個推斷，但並不確定它是否是正確的，”艾倫平靜地回答道，“直到你出現在這裏，我才完全肯定了這一猜測。

  “對了，我名字叫艾倫，不叫伊利亞。”

  “好的，伊利亞，”金發白裙女子伊蘭妮輕笑一聲，看著他說道，“千百年過去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狡猾，明察秋毫。

  “為了布置這個局，我可花費了不小的力氣，沒想到還是沒有騙過你。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從中發現破綻的。”

  艾倫淡淡一笑，回答道：“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說，長久掛在天上的太陽，看似美好和睦卻缺乏細節的小鎮，花了七十多年都沒有修好的神廟，巧合般出現的‘太陽神’預言，還有錯亂的時間線……

  “我知道你可能想說，身處夢境中的人，通常情況下很難發現夢中這些不對勁的東西，反而會視之為理所當然。

  “我最早確實被迷惑了。

  “那時候，我還真的以為，我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位麵，還在想方設法地嚐試站穩腳跟，然後傳播信仰。

  “而我周圍事情的發展，也順利地超乎我想象。

  “當我需要信仰的時候，小鎮居民們對太陽神的信仰便飄來了我這裏。他們甚至還把我當成了太陽神使者——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麽這無疑是一個極為方便我今後行事的身份。

  “而當我放棄了假冒太陽神使者的想法後，我又輕而易舉地讓小鎮居民們接受了黑暗之神的存在，讓他們相信太陽神不過是偽神罷了——而在此之前，他們還是堅定不移的太陽神的虔誠信徒。

  “這一切實在太順利了，簡直就像是心想事成一樣——”

  “——這並不能證明什麽，”白裙女祭司伊蘭妮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當初創立黑暗神殿的時候，也順利得超乎想象。”

  “這確實不能證明什麽。我也僅僅隻是產生了一些懷疑罷了，”說到這裏，艾倫停頓了一會兒，然後話鋒一轉，笑著問道，“你知道夢境的本質是什麽嗎？”

  不過，未等伊蘭妮回答，艾倫便自顧自地說道：“以我以前看過的一些書的觀點，夢是一個受到壓抑的的滿足。當然，有些是難以啟齒，那麽這些就必須偽裝，以另一副模樣出現在夢境之中。

  “信仰，可以說是我最急切的需求，所以我剛來到這個夢境的世界，便看到了一群對我無比崇拜的小鎮居民。

  “而對於聖女伊莎貝拉來說，她以前最痛苦的經曆，應該是戰場上受傷被俘虜，不得不在光明教會審判所的牢獄裏待了兩年。雖然說有個可憐的混蛋替她遭受了刑罰，但因為聖光陣的存在，她也無法從牢獄中逃出去，隻能日日夜夜在恐懼和擔憂中度日，目睹著那個變態裁判長和犯人們玩變態的‘遊戲’。

  “正因如此，她內心深處最為希冀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便是‘自由’。

  “不過，作為黑暗神殿的聖女，她曾經立下了終身侍奉神明的誓言，不可能真正地把‘自由’掛在嘴邊。

  “於是，她記憶裏的陰影具現成了奴隸的角鬥場，她對自由的追求也化作了奴隸的暴動和反抗——而她也能以傳播黑暗神殿教義的名義，率領奴隸們突破重圍，占據埃薩帝國的西北邊郡。

  “至於德爾菲他們……我想，雖然他們這些年來，一直是黑暗神殿的中流砥柱，但歸根到底，他們也不過是凡人罷了，也渴望著在一個溫暖宜人的地方，享受平凡幸福的生活。

  “但他們的信仰和責任感無疑不允許他們這麽做。

  “所以，這些受到壓抑的，隻能通過偽裝之後，才能顯現在夢境之中。

  “因此，德爾菲他們才選擇在落雪鎮暫時駐紮下，以打探消息、獲取合法身份的理由，各自找了份工作，融入了當地平民的生活。

  “或許在德爾菲內心深處，他也很想放下肩上的重擔，離開寒冷的極北冰原，找一座溫暖的小鎮，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做一個平凡的會計師。

  “隻可惜他是黑暗神殿的大祭司。

  “作為大祭司，他隻能長久的壓抑著這份——最多最多，也就是在筆記裏寫上一句‘我死後，讓伊莎貝拉他們把我埋葬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位麵’。”

  女祭司伊蘭妮靜靜地聽著他說完，沒有再插話。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盯著艾倫眼睛說道：“伊利亞，凡人不過是螻蟻罷了，何必過多關注他們的想法？”

  艾倫笑了笑，回答道：“信仰的作用是相互的。”

  對於他這番故弄玄虛的話，伊蘭妮不置可否。

  隻聽見她淡淡開口道：“雖然你這麽快就看破了這個世界的本質，打亂了我最初的計劃，但你今天來到這裏，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落在了艾倫背後的凱瑟琳身上。

  在那道金色目光的注視下，凱瑟琳就像是見到了天敵一樣，全身劇烈顫抖，雙手抓著艾倫的衣擺，臉色白得像紙一樣。

  …………

  ps：關於夢境的部分主要參考了弗洛伊德《夢的解析》。

  ps2：抱歉，有點卡文，這章晚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