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降臨的第七日，鎮上恰有娶親的筵席。

  使者也前去赴宴。

  筵席上有孩童盛酒，邀使者品鑒。

  使者就問他說：為何是水？

  孩童說：他們沒有酒了。

  使者看天上的光，知是偽神作惡，心中憂傷。

  便降下豐滿的恩典，賜美酒給他們，以擦亮他們的眼，顯出神的榮耀。

  有埃薩的羅亞爾見了，以為是偽神的贈禮，要讚美偽神的恩德，誦念偽神的名。

  卻有聲音從天上來說，我迷途的子民啊，你們被蒙蔽了。偽神弄瞎了你們的心眼，讓你們看不清真相。

  羅亞爾又請教神真相。

  神說，這光明是假的。世界自黑暗而生，亦將終於黑暗。沉迷於這虛假的光，終究會死去，如那死水裏的魚。

  羅亞爾伏拜於地，懇求神的寬恕。

  神說，你的罪赦了。

  因無知而犯的錯，都可得赦免。

  凡惡意褻瀆神靈者，將永不得赦免。

  羅亞爾又問使者的身份。

  神說，他承載我的意誌而生，帶著拯救眾生的使命降臨。他要把我的子民引領到平安的路上，叫他們因罪得赦。

  羅亞爾出去，說出許多話，把這件事情傳揚開了，叫使者住所的門前擠滿了迷途的信眾，隻想聽他講道，請他寬恕罪行。

  ——《黑暗聖典·新篇》

  …………

  艾倫的這一步計劃還算順利。

  或許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橡樹鎮的莊稼因為這頭頂的炎炎烈日，收成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也或許是因為，雖然埃薩帝國的皇帝大肆建造太陽神的神廟，到處征繳賦稅，招募壯丁，太陽神卻從來沒有降下神跡，仿佛根本不屑於關注人間這些無聊的小事情。

  當他用一種威嚴的口吻，把“太陽的時代即將結束”這樣的話語告訴羅亞爾鎮長的時候，對方的信念有些動搖了。

  雖說羅亞爾鎮長以前確確實實是個虔誠的信徒。

  可是，當真正的“神跡”發生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再虔誠的信徒心頭都會發生動搖。

  難道在這位太陽神的背後，真的還有一位更加偉大的存在？

  而太陽神，隻是他諸多麵孔中不起眼的一個？掌管太陽的權柄，也隻是他諸多權柄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羅亞爾沉默了，隻覺得心頭波瀾湧起，久久不能平靜。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又戰戰兢兢地問道：“那……那位神通廣大的艾倫先生，是您派下的使者嗎？因為之前我看過太……一個神諭……上麵預言說，有使者將要降臨世間，拯救世人於火海之中……”

  在那可怕的氣勢麵前，羅亞爾鎮長最終還是沒敢再提起太陽神的名字。

  那聲音沉默片刻。

  在這短暫的、令人心悸的寂靜之中，羅亞爾鎮長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以為自己惹怒了這位偉大的存在，生怕降下真正的神罰。

  太陽神廟的人曾經說過，褻瀆神明之人，死後都要受到烈火的炙烤。

  這位降下神跡的黑暗之神，既然是比太陽神更加偉大更加永恒更加超然的存在，會不會更加的錙銖必較？

  隻聽見那個威嚴的聲音緩緩道：“太陽是假的，神諭是真的。他確實是帶著我的使命來的，你們要敬重他。”

  之後，羅亞爾鎮長的腦海中便再無聲息。

  或許是那個聲音中蘊含的氣場讓他又敬又畏，或許是因為其他的不為人知的原因，羅亞爾鎮長感覺到，自己之前對太陽神的信仰，似乎在一點一滴地變成了懷疑的情緒。而那個神秘的黑暗之神的形象，也在他心中一點一點變得高大起來，成了一個超然於眾生之上、卻又對眾生懷著悲憫之心的存在。

  此時天色漸晚。

  隨著婚禮上人群的喧嚷聲漸漸平息下來，天上的太陽也漸漸垂到了天邊，光線也暗去了不少，燥熱的空氣也漸漸變得涼爽起來。

  而在東邊的天際，深沉的夜色已經如打潑了的黑色墨水一樣，在天空這張巨大的紙上漸漸蔓延開來。

  盯著那片不斷在天空中伸展開來的黑暗，羅亞爾鎮長竟在不經意間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覺得，似乎天空中的日月星辰，朝霞晚霞，都是被刻意偽造出來你的假象，就像是神明畫在天上的畫卷。

  唯有那片黑暗，才是最真實的、最永恒的存在。

  “或許有機會，我應該再去找艾倫先生……不，使者大人問問這回事兒。”羅亞爾鎮長心想。

  雖然他心頭仍然還有一絲疑慮，但他想著，既然這位黑暗之神的使者如此神通廣大，那麽他能否解決氣候炎熱導致農田減產的問題？

  如果他真的能解決這個問題，讓小鎮居民們能吃得飽飯，那麽成為黑暗之神的信徒又有何妨？

  …………

  當夜幕降臨之後，艾倫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中，繼續翻閱桌上的書籍文獻。

  實話實說，當他今天聽到羅亞爾鎮長所描述的太陽神預言的時候，他也感到非常的驚訝，甚至還猜測這會不會是光明女神知道他來到了這個位麵後，故意設下的陰謀。

  然而，為了保持一個神的形象，他仍然淡定自若地回答了羅亞爾鎮長的問題，承認了自己的“使者”身份，也算是將計就計。

  “不管怎樣，我得盡快查清楚這個太陽神預言究竟是從什麽地方流傳出來的，”艾倫暗暗心想，“隻有摸清楚這個源頭，我才能知道這個位麵的太陽神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以及是否跟光明女神有關係。”

  想到這裏，他便掏出了一張紙，在上麵寫下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第一，讓小鎮居民認可黑暗之神以及我使者的身份，盡可能積攢信仰之力。

  第二，離開小鎮，去北邊與伊莎貝拉匯合。

  第三，找個有軍隊的、實力不弱的總督或者大貴族，想辦法勸他造反。同時尋找其他信徒們的下落。

  第四，攻占帝國都城，把黑暗神殿定為埃薩帝國的國教。

  第五，回家。

  …………

  ps：《黑暗聖典》部分內容有借鑒書友垂直之蛇的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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