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默林斯那裏回來之後，艾倫心頭便有了些底氣，下定決心，打算立即出發，不再耽擱。

  他剛一回到約克家族的豪宅，便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裏，開始收拾行李。

  盡管艾倫平時穿衣從不重樣，屋子裏也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樣式華麗的個人物品，但到了這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卻覺得這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真正需要帶走的東西不多。

  《本源》算一件。

  至於其他的東西，則都是可有可無。

  “你可以縮小一點兒嗎？”他從床頭拾起假扮成《兔媽媽睡前故事集》的《本源》，對它說道。

  《本源》的封麵上浮現出大大的“不行”一詞；不過在被艾倫狠狠戳了一下後，不得不乖乖地變成了一本巴掌大的便攜漫畫書。

  “這還差不多。”艾倫淡淡一笑，把它塞進了衣兜裏。

  所幸《本源》在他手頭待了一段時間後，已經不敢像最初那樣，公然不聽他的指令了——否則，以艾倫現在的狀態，還真不一定能製服這本喜歡胡鬧的破書。

  接著，他來到書桌旁邊，拿起紙筆，給威廉伯爵寫了一封誠懇的道歉信——他在信中表明，自己必須盡快離開，不能參加十八歲的成年禮；至於具體原因，等他回來會解釋的。

  寫完信後，他將信紙塞進一個空信封裏，並未封口，便拿著它離開自己的房間，朝著威廉伯爵的書房走去。

  他打算把這信放在威廉伯爵的書桌上。這樣一來，威廉伯爵明天一早醒來，就可以看見它。

  然而，當艾倫推開伯爵的書房的門後，意想不到的一幕映入了他的眼簾：

  此時此刻，威廉伯爵竟然也在書房中！

  這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此刻正趴在書桌上睡覺。他的腦袋枕在右手手臂上，不時發出輕微的鼾聲；左手則低低垂著，手指間抓著一支鋼筆，顯然剛才還在工作。

  湛藍色的月光從窗戶透進來，落在他的臉上，把他額頭上的皺紋照得格外清晰。

  艾倫想了想，還是躡手躡腳地朝著威廉伯爵身邊走去。

  待艾倫來到伯爵旁邊，他低頭看見威廉伯爵的胳膊下麵也壓著一張花紋精致的信紙。

  信紙上麵寫著：

  “尊敬的克裏斯汀侯爵：

  “我誠摯地邀請您於一周之後前來國王大道號，出席犬子艾倫·德莫特·約克（a&bsp;drt&bsp;york）十八周歲的成年禮，希望您屆時能攜尊夫人和墨爾加少爺一同前來。

  “……”

  “原來伯爵是在熬夜寫成年禮邀請函啊……”艾倫默默心想。

  然後他注意到，在威廉伯爵的右手邊，早已堆了厚厚一摞相似的信紙，信紙上麵幾乎把布雷登王國的大貴族們都羅列了個遍，都是邀請他們來參加艾倫的成年禮的。

  艾倫的心頭頓時湧起了一陣愧疚感。

  他知道，威廉伯爵是希望他能趁成年禮這個機會在貴族圈子裏建立起真正的人脈關係，以便於他今後在布雷登王國執行自己的計劃。

  但是，逐漸幹涸的信仰之力卻在催促他盡快上路。

  他默默歎了口氣，還是把手中的告別信輕輕地放在了威廉伯爵的書桌上。

  艾倫本想把睡夢中的伯爵搬回其臥室，無奈伯爵太沉了，而他自己既沒有體力，也沒有精神力，隻能從旁邊拿來了一個抱枕，墊在威廉伯爵的腦袋底下，讓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抱歉。”他輕聲說道。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伯爵的書房。

  待艾倫來到起居室的時候，他輕輕敲了敲一間仆人房的門。

  “伊莎貝拉，該走了。”

  聽到他的聲音後，一個身穿睡袍、年輕俊俏的男仆打著哈欠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大人，現在？”

  “是的。”艾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您稍等。”年輕男仆頓時清醒了過來，“嗖”地一聲便重新鑽進房間裏，隻用了短短一分鍾時間，便穿戴完畢，恢複了原本的容貌，重新出現在艾倫的麵前。

  此時她身著墨綠色緊身裝，笑盈盈地站在艾倫的麵前，配上瀑布般垂落的銀色長發，宛若明珠翡翠，碧樹白花。

  不過，當伊莎貝拉看見艾倫此時的模樣的時候，她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艾倫的臉色白得像霜，眼睛像幽藍的冰，嘴唇的血色也在漸漸淡去，仿佛失去了體溫，成了一個冰塊兒雕刻成的人。

  “大人，您怎麽——”

  艾倫伸出一根手指，阻止她把話繼續說下去。

  “他們在新位麵出事了。”他淡淡道。

  伊莎貝拉睜大眼睛，呼吸暫停了片刻。

  她生在黑暗神殿，也是在黑暗神殿長大的。神殿的信徒們，就是她的父母長輩，兄弟姐妹。

  “出事”一詞就像是一根針似的，狠狠紮進她的心髒裏，讓她渾身上下的神經都不由自主緊繃起來。

  “那他們……他們還活著嗎？”愣了幾秒，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唯恐聽見那個最為可怕的噩耗。

  “如果我們抓緊時間，或許還有機會。”艾倫神色淡然自若，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自從失去對信徒們的感應之後，艾倫也不清楚他們是否還活著。

  但作為使者，在伊莎貝拉麵前，他卻不能表現出絲毫的猶疑。

  “那我們出發吧。”伊莎貝拉毫不猶豫道。

  未等艾倫吩咐，她便三步並作兩步離開豪宅，以矯健的姿態跳上馬車車夫的位置。

  艾倫跟在她的後麵，緩緩爬上了馬車後座，舒服地倚在靠背上。

  “大人，我們是去火車站嗎？”伊莎貝拉問。

  她記得艾倫說過，要前往異位麵，需要途經約克家族領地上的傳送門。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首都和肯特郡之間有一條直達的鐵軌。

  “不，”艾倫道，“去聖索菲亞大教堂。火車太慢了，我們得借用一下光明教會的傳送陣。”

  “您有權限？”

  “霍華德告訴過我口令。”

  伊莎貝拉點了點頭。

  她想：我們一個黑暗之神的使者，一個黑暗神殿的聖女，最近幾乎把光明教會的教堂當成了自家後院，還真是有趣。

  想到這裏，她便揮動馬鞭，催促拉車的馬匹快速前行。

  幾分鍾後，聖索菲亞大教堂的輪廓映入他們眼簾。在夜幕籠罩下，這座白色大理石建築顯現出陰冷的青灰色。

  就在這時候，艾倫忽然莫名歎了口氣。

  “看來我們要在這裏耽擱一會兒了。”他輕聲說道，聲音中透出一絲無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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