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艾倫這番話，亞克·奈爾加大主教著實有些佩服他——

  明明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經暴露，卻仍然能夠保持鎮定自若，甚至還反過來主動討價還價。光是這心理素質，就已經遠遠超過了一般人。

  奈爾加大主教沉吟片刻，笑著回答道：“約克先生，隻要我們把一切都開誠布公，放到談判桌上來談，那一切都好說。”

  他實在受夠了應對那潛藏在暗中的、未知的威脅。

  現在既然敵人已經浮出了水麵，既然未知已經變成了已知，那麽就算對方獅子大開口，自己也可以絲毫不畏懼。

  就這樣，兩人相約走進了聖索菲亞大教堂。

  這時候，霍華德作為輔理主教，也出現在教堂大廳裏，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看到艾倫和奈爾加大主教並肩朝這邊走來，霍華德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驚訝與擔憂的表情。

  “艾倫，你還記得幾周之前，你剛剛通過了法師塔的考核，和霍華德一起來到首都，”奈爾加大主教麵帶微笑，以敘舊的口吻說道，“你們抵達首都的第一天，便來到了這裏拜訪我。

  “那時候，我便看到了霍華德身上濃鬱的神眷——他簡直就是女神的寵兒，比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受到光明女神更多的青睞。可惜，我誠懇地邀請他加入教會，你還堅決不同意。

  “可現在你瞧瞧，約克先生，事實證明你錯了。這身教士的白色長袍，和霍華德真的很配。他簡直就是天生的輔理主教。”

  艾倫淡淡看了他一眼。

  “這是霍華德的自己的選擇”，他淡淡道，“隻要他自己樂意，那我錯了也沒關係。”

  奈爾加大主教笑了笑，沒有繼續再探討這個話題。

  他們並沒有在教堂大廳中過久地停留，而是沿著走廊旁邊的一把螺旋樓梯來到了教堂側翼的二樓。

  那裏有一間供神職人員休息的屋子。

  這間房間的麵積不大，四麵牆上都是五彩繽紛的壁畫，繪有《光明教典》上的故事。遠遠望去，隻見牆上布滿了成千上萬的人像；那密密麻麻的肢體，就像是無數條堆疊在一起的肉色蛆蟲，恍惚之間，仿佛在緩緩蠕動，給人一種強烈的壓抑和恐怖的感覺。

  奈爾加大主教率先拖過一把扶手椅，客客氣氣地讓艾倫先坐下，然後自己坐在了他的對麵。

  然後，奈爾加大主教拿起了桌上的茶壺，給艾倫斟了一杯紅茶。

  “這是錫蘭紅茶，很多像你這樣的布雷登貴族都喜歡喝，”奈爾加大主教隨意地介紹道，“本來，我還想請你品嚐一下費朗國王贈送的費朗紅葡萄酒。隻可惜神職人員被禁止飲酒，我也不方便拿出來。”

  “沒關係，”艾倫平靜道，“其實我更喜歡紅茶。”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到了周圍的牆壁上，一直在打量著牆上的壁畫，同時微微皺起了眉頭。

  看到他的表現，奈爾加大主教介紹道：

  “這屋子裏的壁畫，是著名藝術家米凱爾留下來的，描述的是《光明教典》中最出名的八個故事——從光明女神在黑暗中創造日月星辰，到光明女神與黑暗之神之間的戰爭，在上麵都有體現。”

  聽到他的話，艾倫沉默片刻，開口道：

  “在我讀過的曆史文獻中，黑暗之神雖然是女神的死敵，但也不是長這個模樣吧？

  “壁畫上那個紅皮膚、光頭、沒有眉毛、山羊角、蝙蝠翅膀、肌肉發達、滿身傷疤的怪物，顯然是在刻意醜化吧。”

  奈爾加大主教顯然沒想到艾倫會在這方麵拿著壁畫找茬。

  他笑著回答道：“黑暗之神可是大名鼎鼎的邪神。就算他表麵上容貌完美無瑕、英俊瀟灑，內心也是無比醜惡的，會尋找一切機會，悄無聲息地引導世人走向墮落。不把他醜惡的臉嘴畫出來，怎能讓世人對其提高警惕呢？”

  “哦。”艾倫淡淡道，對他的解釋不置可否。

  之後則是短暫的沉默。

  奈爾加大主教思索片刻，想好了措辭，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盡快進入今天談話的主題。

  “艾倫，今天既然我們坐在這裏，就都以女神信徒的身份，來好好談一談，”大主教說道，“就當我不是布雷登教區的大主教，你也不是天才魔法師和‘位麵開拓者’。

  “我隻希望，你不要對我說謊。你應該知道，在光明女神的眼皮底下，一切謊言都無處遁形。”

  艾倫淡然點了點頭，同時拿起紅茶，輕輕啜了一口。

  “約克先生，你能告訴我，首相的辭職是你算計的嗎？”大主教語氣凝重地問道。

  “是的。”艾倫語氣平淡地說道。

  他的表現根本不像是秘密被戳穿，而像是日常生活中被問起“你有沒有吃飯”之類的問題那樣，輕鬆而隨意。

  “首相之前在巷子裏遭遇刺殺，也是你把他救出來的？”

  “是的。”

  “你策劃這一切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對付我？”

  “是的。”

  奈爾加大主教眉毛微微揚起。

  雖然他早就猜到了答案，但看到艾倫如此坦然地承認，他仍然感到有些驚訝。

  “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麽，值得你花費這麽大的功夫來對付我，”奈爾加大主教接著說道，“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麽對不住你的事情，我在此向你道歉。希望你告訴我原因，給我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

  “你也知道，約克家族和光明教會一向交好。我不希望我們的關係毀於一些偶然的誤會。”

  這樣的客套話，奈爾加大主教說得非常熟練。他之所以能從一個貧困的孤兒，變成執掌布雷登教區的大主教，嘴皮子功夫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也明白，今天這件事情最好的結果，就是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跟艾倫和解。畢竟約克家族是光明教會在布雷登王國境內捐款最多的金主——如果徹底跟他們鬧翻，教皇冕下也會不滿意的。

  說完，他便認真地盯著艾倫的眼睛，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

  PS：第二更求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