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生懸疑
作者:魚歌未落      更新:2020-07-14 04:34      字數:3276
  裏正便將昨夜目睹的過程全都說了一邊,一清二楚一個字都沒誇大,畢竟這是人命官司。

  一盞茶過去,他說的也是口渴,太陽已經升上來掛的老高,照得他汗流浹背。

  聽完案子過程,滿院子新來的人都覺得這案子詭異得很。

  京兆府尹直接心裏犯擂鼓,這怎麽破案?整張臉都擰在一起,十分難辦的樣子。

  徐正毅看了一眼楊娘子,眼波傳了些意思,但終究是沒說話清楚明白。

  楊柳家的廳堂中全是昨夜目睹的人,一位也沒走,都準備留著做筆錄。

  印許瞧著:“我頭一回見這麽多人做筆錄,這麽大的案子,這長安城就是不一樣。”

  狄青沒理會印許這番感慨,隻是安安靜靜的看著,生怕遺漏了某些人表情和線索。

  之前漏了楊娘子對少府監的私信交流還在怪自己大意了。

  京兆尹讓萬年縣令賀明府挑人逐一給人做口供畫押,而他則是準備詢問楊假母的。

  還不等喚人走上前,突然園子外又是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一陣徐徐雜雜的人聲。

  此時已經辰時五刻,下朝了一刻鍾,按說不會是官員,郝府尹便沒有回頭,想著是哪位人有什麽消息要報,依舊喚了楊娘子上前詢問。

  她這頭才落身到麵前,禮都未行,一位緋色圓領袍的人擠著人群走進來,在她身邊朝著京兆尹叩了個禮。

  禮畢起身郝府尹才看清來人是長安縣令杜相佐,心裏道了怪哉,這下朝不足才一刻,他怎麽趕得及來平康坊?

  杜明府起身先是抹了額上的汗,再緝禮一拜,張口:“郝府尹,西市放生池漲水,淹死了數人,鄙人這邊無法審理特來上報。”

  說著讓手下人遞了案宗,郝府尹接過後翻閱起來。

  狄青聽著一愣,這樣的事兒可從未聽說過,他湊近郝府尹去看案宗。

  七月十二日西市放生池漲水,四尺半高,淹死漢人、番人共計十七人,馬十二匹,牛八匹,羊九隻,雞鴨鵝共七十二隻,花狸十一隻……

  郝府尹看罷闔上後,心中回旋疑竇,這就又是一樁怪事,西市乃交易貨所的大市集,這麽多年從未漲過水,更別提能淹死人!

  他一時間愁緒堆在腦子裏,這邊才起個頭,怎麽那邊就出事了?這邊棘手,還沒有摸清楚,那邊又是一樁棘手晦暗的事情。

  郝府尹將卷宗放到小案幾上。“稍後我再去看看。”

  正準備重新問楊娘子昨日柳都知驚擾皇城一案,畢竟這個案子聖人特旨下令免朝辦理,不能疏忽!

  那杜明府沒退下,福了福身子,一臉為難道:“西市已經連續漲了四夜的水,這幾日加起來死的人快四十人了,牲畜無數,貨物也毀了大半,民生怨道的,還請郝府尹先挪步一觀。”

  這就不懂規矩了……郝徳權微微慍怒額心擰成一片,正要怒罵。

  杜明府突然跪下,“今日西市的事情聖人已經知曉,也撥了大理寺的人去瞧看,怕是不會兒就到了。鄙人也不想打擾郝公辦理這案子,隻是那邊上頭來人,不跟您請道實在不該。”

  說著俯身下拜。

  郝徳權一下子更是無言以對,這樣大的事情不應該是先著人請報他,再由他上奏聖人嗎?怎麽還將他跳過了?

  並坐在一旁的少府監徐正毅隻是頷首抬了下眉,嘴角微微一抿,拿著盞茶喝了一口,默不作聲的瞧著。

  郝府尹在袖中捏著手,粗聲問:“聖人如何得知的?”

  杜明府伏在地上,聲音從地上傳來:“不知道是誰將我給郝公的折子塞進衣裳裏的,也不知道掉在了何處,更不知道是誰拾去送給了聖人,上朝時聖人將我點出來特意詢問的。”

  這樣的錯誤也能犯,這明府的位置也就做到頭了。徐正毅微末的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輕微的哼笑了下。

  大理寺的人都去了西市,京兆府尹不在那就不合適了,所以他這邊是待不得。可這邊有事聖人親令,他也走不得,現在能這樣穩坐著,也是厲害的。

  狄青曉得,這事挺棘手的。所以看向郝府尹的目光也幽然,難辦。

  這樣的事情印許知道的少,也不想費這破腦經,所以他幹脆的就吊兒郎當的站在一旁,聽不聽都隨意。

  徐少府準備替他解憂,一盞茶綴了幾口放下後捏在手心裏,側了側身子朝郝府尹貼過去。歪著身子說:“郝公,我幫你做做這邊的案宗,你先去一趟西市,我在這裏候著你?”

  郝府尹心裏自然明白,便打著太極推讓一番,不好明著就點頭交給徐正毅,畢竟他們關係之前並沒有多親厚,可今日確實要人鎮場才能給聖人交代。

  而徐正毅打的是什麽,就是想為自己的外室解決此事,他也想早日結案上報了了這一樁詭案。

  此案給了徐少府,他肯定是盡心竭力的辦好,因為他還要替自己的外室遮掩些微末細處,以免落罪。

  能一早開坊門就趕過來的,看來還是相當疼愛這個外室的。

  二人太極幾句,京兆府尹麵上為難的爽快的一拱手:“那這邊就先謝過徐大郎,改日康德樓一起喝酒。”

  徐正毅在家行首,現在郝府尹一句徐大郎倒是顯得兩人關係親近的很。

  稱呼都這樣了,那就是承了徐正毅的情,徐正毅自然也承了他的情。

  身前的楊娘子垂著首淡淡一笑,往著徐少府身邊輕微不動聲色的側了些身子。

  印許鄙夷萬分,碎碎的吐了句:“官官相護!”

  長安縣令急得滿頭盡是汗,一直看著他們寒暄,再晚大理寺的人來了,又是他的一頭罪,通知不到位!

  他這已經得罪了一位直隸上頭,再得罪一位,今年的考核他怕是就要拿下下等了,到時候罰薪免官,他該怎麽辦?

  可是又不能催促……

  郝府尹見長安縣令急的模樣,微微陰測測勾了些唇,緩慢起身。下了羅漢床,朝著徐正毅一小緝禮。

  “徐大郎,一會某就回來同你先喝上一盅。”

  少府監徐正毅也下了榻同回禮,然後親自送了兩步。目送了郝府尹和杜明府離去,他的人手大半還是留在院子裏,觀測著此案。

  待再回到院子,徐正毅招招手,楊娘子就窩進她的懷裏,二人相擁著審理案子。

  昨日在楊柳家的風流客們都被請到院子裏,上前一一講述了昨日所見所聞。還有楊娘子院子裏的一眾奴仆雜役娘子們也都出來了。

  一旁遠遠的孫二郎瞧見了,人大抵的是都來齊了,可偏偏那位碧衣的小娘子還沒到。不知道是沒到,還是到不了。

  一個打眼,瞧了一眼少府監懷裏的楊娘子,哼了一聲。

  狄青看著孫二郎這個行為,直讚他是真性情,但是他身份低微,站出來說一句話,武侯的位置就不保,官階裏怎麽說都是官官相護的,哪裏有多少清正廉潔。

  為孫二郎再次可惜了一番。

  孫二郎心裏,碧衣的許柳兒那一句著實是個大線索,可不能就這樣放過……

  他不知道搞什麽鬼,眼珠子一轉,突然捂住肚子,皺著眉跟一旁的桑成說:“我肚子疼,你幫我遮掩一二。”

  然後半伏著身子就在人群中淹匿而走。

  狄青一眼渾濁起來,心想:不好!看不到園子裏的事兒了。

  他們在孫二郎的回憶裏,印許進來之前就說了,要與他保持在一丈內的距離,不然有什麽後果他也不知道......

  所以他們必須要跟著孫二郎走。

  孫二郎連院子門還沒出,屋頂上出現了一抹碧綠色身影,朝著底下的大眾人狂笑不止,聲音似鈴,環響之聲清脆悅耳。

  孫二郎猛然回頭,看向屋頂,虛了一眼,看清楚人之後就站起了身。

  直覺她似乎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呢?反複瞧了幾眼之後,孫二郎覺得她的精氣神兒不一樣了,現在精神奕奕,開懷的很。完全沒了方才抓著他衣裳的驚恐模樣。

  這才多久?一個時辰都不到,怎麽可能麵色緋紅。現在還在房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許柳兒吸引住。

  狄青推推印許,“她是不是不一樣了?”

  印許也隨著回頭,麵色突然不好了。“梵音又響了——怕是要她的性命了。”

  狄青:“青天白日的也能這樣為非作歹?”他很驚詫。

  而印許聲音渾然的不一樣了,嗓子有些發啞:“這人道術好厲害,怕是我難以對付......要不是意外的擊碎了那尊血養大佛,我們在城裏遇到他了估計活不了多久。”

  狄青一臉震驚的看著印許,嗓子推了一句話:“你就這麽慫,滅自己威風?”

  慫?

  印許嗤笑一聲,拍了拍狄青,什麽話也沒說。

  沒見識——

  少府監懷裏的楊娘子一下子起身,細著眼睛看著許娘子。

  這又是怎麽回事?

  孫二郎知道後廳堂廊下有一把竹梯,可以將人救下來,這下子她必定能在眾人麵前說一說昨日她聽見梵音的事兒。

  他連忙鑽出人群朝著後廳堂跑去,腰上的蹀躞墜掛的東西還時不時打著他的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