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作者:槡茴      更新:2020-07-11 19:31      字數:4084
  身後的門被完全推開,屋裏溫暖的空氣撲麵而來,幾乎要融化了他的鋒銳目光。

  阮顏先他進去了,蘇青踏著步子進來,反手將門掩上。

  屋裏難得的點了一盞燈,因為門的打開吹進風而妖嬈的甩動著。

  對上沉默寡言的蘇青,阮顏不知道為何突然有些說不出話。

  她轉身給蘇青端了一碗狼肉,較上回的多放了點辣椒,蘇青是南方人,他從南方跑到北方學武,本就身份成謎,喜辣是他人都不知曉的秘密。

  蘇青從碗裏仰起頭,唇瓣泅豔,眼神宛如利劍。

  你到底是誰這幾個字未說出口,阮顏也端了一碗過來,她坐在矮凳上脫下頸脖,白皙的脖子看上去一扭就斷。

  她低頭喝了一口,朝著望過來的蘇青嘶了口氣,“晚上燉湯的時候沒看清,把辣椒粉當鹽放了……好辣!”

  蘇青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許是這些年養成多疑的性子讓他本能的不相信任何人,這也是他為何沒有朋友的原因。

  但是,最後他還是被算計了。

  如若沒有阮顏,他早就死在雪裏了。

  隱埋在骨子裏的多疑令他自己惡心,蘇青望著那碗狼肉半晌沒有張口。

  阮顏吃完之後,鼻頭辣的通紅,她起身擱了碗轉身見蘇青未動,眼睛濕潤著對上他抬起的黑眸,小心問道:“不能吃……辣嗎?”

  修長的手更用力的捧著碗,蘇青平淡的低下了頭:“沒有,”他大口地吃著,不一會就消滅了一碗,“很好吃。”

  待收拾完,他才記起懷中的那瓶藥。

  他打開瓶蓋聞了聞,大概是些補藥,味道有些奇怪。

  並未有貼什麽標識,隻單單是一個瓶子,裏頭裝了五粒甜豆大小的褐色藥丸,小山未同他講是什麽作用,大抵對他無害。

  就算是普通的毒,他的身體早就可以自動抵禦了,所以他並未擔心。

  倒是同正在鋪床的阮顏講了,“小山給我的藥,應該是補身體的。”

  吃飯期間發生的事情好似沒有發生過,蘇青聲音放輕,阮顏換毯子換的小喘氣,蘇青嫌熱脫了外衣,他上前說了一句我來,一雙手從她手中接過,猛然一掀,一聲破空的獵響將那點燭火刮滅,整個屋子黑漆漆一片。

  阮顏瞪大了眼在空中摸索著,蘇青夜裏視力也不錯,他鋪好毯子,手裏抱著放在一邊的棉被,還未放下就被抓住了胳臂。

  手是溫暖的,此刻搭在他胳膊上,隔著單薄的衣物也能感受到的柔軟。

  從前未能深刻感受過女人柔軟的蘇青繃緊了下頜,在黑夜裏,這種來自身體的接觸便變得極其敏感了起來。

  阮顏意識到了什麽,急忙縮回了手。

  屋裏沉寂的能聽見門外呼嘯的風聲,阮顏找準方向抬起手在他胳膊上輕拍了一下。

  “蘇青,你能看見嗎?”

  如果是讓他去點燈或者是給他一個明確的任務,他許是會默不作聲的去將事情完成,但是這樣的話好似將他當成了一個普通人,同她一樣一旦沒光就瞧不見任何東西的普通人,年輕的劍客很少說謊,他聽到有一道很細的聲音在慫恿著他,沒有經過多久的掙紮,他遵循了內心不可言說的、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想法,“不能……”

  他回答的不能。

  說完這一刻,謊言說出的結果就是他不敢去看阮顏的臉,他的胳膊上好似還保存著阮顏手心的溫度,懷中的被子被他輕輕地擱在了床邊,在黑夜中,沒有聽到阮顏的回答,他的膽子似乎也跟著大了起來。

  他說:“你今天……是在門口等我嗎?”

  那雙孤狼般的利眼緊緊盯著阮顏的臉,裏頭泄露著一縷多年來被掩藏在心底的渴望。

  作者有話要說:  文有點短小……

  但是阿槡又cu又——,不容反駁!

  第10章

  阮顏麵上緊張著不敢四處張望,蘇青本就說了他看不清,自然而然她會認為就算再失態也沒有關係。

  秉著這樣的心理,她時而抬眼時而又落下,抿了好幾次嘴才扭開臉開口回了話,嬌俏臉上的表情在蘇青眼中展露無遺,“當然不是。”

  說謊。

  黑暗中少年緊繃的下頜線在一道悄無聲息地呼氣聲中鬆懈了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充斥在心髒裏的東西是什麽,好似一股暖流,在安靜的小屋裏,他甚至能清晰聽到自己心髒躍動的聲響。

  他想說些什麽調侃的話,就像是在天下會認識的那位朋友曾教他說話的技巧,但是待過了好一會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學會,兩個人沉默著,直到阮顏忍耐不住性子在黑暗中摸索著,想去找那盞燈。

  他性格內斂,這個時候真的等蘇青主動,還不如她索性按這鄉下姑娘的野性子壓了他。

  到時候趁他病要他命。

  不過這些並非是她第一考慮的方法,女追男隔座山,適當的被動是她慣用的做法。

  當年的阮顏在修仙界樹立了一個溫柔賢惠的遺孀形象,沒少被人登上門欺負,哪知待她刷滿好感度境界猛然一升,一改往日形象怒吼一聲,提著劍將那群修士殺的哭爹喊娘,片甲不留。

  亡夫留下的兩個小徒弟長得甚是乖巧可愛,這樣一想,她便憶起小徒弟拉著她衣袖喊師娘的樣子,個人不高,背著她偷偷報複了不少修士,倒也算提前給她出口惡氣。

  也不知她揍完人脫離世界之後,這兩人情況如何。不過再想也沒什麽意思,左右不過是往事,偶爾回味一下倒也有趣。

  思緒被扯回,她張開手再黑夜中摸索著,係統並未給她便利,她如今是普通人的身體,自然在這種烏漆嘛黑的環境裏像個瞎子亂走。

  她等的就是蘇青主動些,雖方才聽到好感度上升的聲音,但也不過是到達了五十五,離八十還有一段好長的路要走。

  喜歡到愛,是一個分水嶺。

  作為一個任務者,阮顏第一個要遵守的就是不排斥,不融入。

  這些世界並非是她的歸宿,時刻保持清醒,要將自己投入角色但不能沉迷,這是一個很難把握的事情。

  對自己負責,盡量也對目標人物負責,她每次脫離世界都會和目標人物斷的幹淨,以一種不耽誤對方後半生的方式。

  係統:比如你和目標人物說要修無情道當麵分手,然後大鬧修仙界後假死遁了?

  阮顏對此覺得沒有任何問題:情斷了人沒了,不耽誤後半生吧。

  係統看著正在經曆腥風血雨的修仙界陷入了沉思。

  蘇青的轉身打斷了係統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阮顏的麵前是那張方桌,她剛剛和係統說話說得起勁,在聽到蘇青那句“別動”之後已經晚了。

  她成功的將脆弱的腰撞上了桌角,咬牙將髒話咽了下去,她痛呼一聲退後一步蹲了下去。

  果然還是很難從修士的身份轉變出來,當初在修仙界受的苦都不及這一個桌角,普通人真的是太脆弱了。

  還怕疼!

  也不知道和係統要回那具煉體的身體能不能行……

  係統:×

  蘇青這才有了反應。

  他直接走過來將那張桌子推遠些,嘴唇抿成一條線,輕聲問她:“能站起來嗎?”

  阮顏揉了揉腰,她在黑夜中仰著頭,因為看不見四處張望著,無神的問他,“你剛剛……叫我別動?”

  她已經反應過來蘇青看的見這回事了。

  蘇青蹲到一半的身體僵在空中,謊言和現實在短時間相撞,他不後悔說出這兩個字,但是後悔自己說的謊。

  他剛還跳動的心髒此刻好似被釘在了劍上,冰冷的被桎梏著,都要喘不過氣了。

  蘇青沒有回答,他嚐到了惶恐的滋味,整個人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什麽時候會死他不知道。

  自從蘇家隻剩他一個人的時候,蘇青獨來獨往慣了,突然麵對這種情況因為不知所措就幹脆沉默了下來。

  阮顏扶著腰站了起來,但也沒想到蘇青站的離她這麽近,也沒料想到他就這樣僵在半空想些別的,蘇青往前屈著的上半身就在她頭頂的地方。

  她成功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撞上蘇青的下巴,隻聽到低沉的一道悶聲,阮顏摸著頭又蹲了下去。

  又添新傷。

  阮顏來了點脾氣,她養在身邊的那兩個崽子同蘇青差不多年紀的時候,哪有這般悶聲悶氣,這就是整一悶葫蘆。

  蘇青被她撞得那一下應該也是疼的,他咬到了舌尖,口中溢出一縷血氣。

  “抱歉,”蘇青的下唇淌了一縷血線,他看準阮顏的位置伸出了手,沒有之前的躊躇,反而誠實得有些自暴自棄,扶住阮顏的手將她托了起來,“我能看得見。”

  他這種人,怎麽會奢望這種東西。

  阮顏拍開了他的手,這種動作在蘇青的意料之中,但也打破了他那點忽略不計的希冀,他的瞳孔稍有黯淡,握緊了手背在身後。

  阮顏揉著腦袋,幹脆野了起來,“看得見還不去點燈?”

  心髒似乎有恢複了一點溫度,他也不知為何,聽話的去點了燈,橘黃的光線照暖了整間屋子,他沒動,離得炕遠遠地,站在桌子旁沒動。

  倒是挺聽話,阮顏坐在炕邊脫鞋子,蘇青低著頭,他擦了唇邊的血沒讓阮顏發現,身上隻穿著薄衣,頂著那張俊俏的臉好似在麵壁思過。

  顏狗當場就心軟了。

  “等我收拾好你才能睡,”阮顏散了辮子,她哼的時候帶著一股野花的執拗勁兒,和當初剛認識的時候防備的模樣有些不同,炕上窸窸窣窣的,她鑽進溫暖的被窩,隻將臉露了出來,一雙眼盯著沒動的蘇青,“好了,你繼續睡地上,記得吹燈。”

  她這麽輕描淡寫的將他說的謊拋之腦後,他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如何,站在桌邊輕聲應了,他吹了燈想回頭看看她的表情,是否會對自己厭惡,又或者是不屑一顧。

  轉念一想,他這種夜視的能力用在偷看女孩子上,這種行為令他不齒,但是內心的急迫高高在上地站在了道德的另一端,還在不斷地慫恿著他:“不過就是看一眼,她並不會看到,偷偷地……誰又知道呢?”

  半天沒動靜,阮顏又仰起了腦袋下意識地往桌邊的方向看,雖然看不見蘇青在哪,但是她的動靜將蘇青成功的拉了回來。

  “你還沒睡?”

  他輕而易舉的將腳步放得極輕,足以到阮顏發現不了的地步,輕功並非第一回 用,他在殺血宗老祖的時候心靜如水,哪有如今這般小心翼翼。

  “睡了,”他蹲在炕邊放置草席的位置回了一句,說完覺得自己這話有些不對又添了一句,“還未睡著。”

  阮顏隔了一會才嗯了一聲,“你今天晚上——”

  蘇青豎起耳朵聽。

  阮顏語氣凶了一點,“再抱,抱著我……”

  她有些結巴,帶著這個年紀的羞澀警告他,“我丈夫不是好惹的。”

  每次阮顏都是拿亡夫出來嚇唬他,好似隻有這樣才能震懾住蘇青,令他不敢亂來。

  每次一提,蘇青都有不一樣的心境,“我看見你丈夫的墓”這句話幾乎都要脫口而出,到了關鍵時刻他還是咽了下去,沒有提起。

  這一晚,相安無事。

  日子過得很快,阮顏不提讓他下山的事,蘇青也就日複一日的幫著幹活,他的腿在慢慢的好起來,武功卻遲遲沒有恢複。

  他變得有些急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