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作者:槡茴      更新:2020-07-11 19:31      字數:3869
  蘇青難得的臉上有了表情,俊朗的臉仰了起來,認真打量了麵前站著的姑娘。

  不是他常見的閨中貴女,也不是江湖上威風颯颯的俠女,蘇青是第一回 同如此接地氣的鄉下姑娘接觸,許是他不帶情感的目光停留時間過長,對麵的姑娘半帶警惕的將胸前衣襟攏緊些,退後兩步背過身,隻留了一個後腦勺予他,“你快些吃。”

  這句話說出來沒點氣勢,阮顏趴在被鎖死的窗戶向外探著,好像真的在等丈夫歸來似的,回頭時見蘇青不動碗仍望著她,“我,我夫君人高馬大,力氣大著呢。”

  她臉上的表情就差將男人帶到蘇青麵前看了。

  瞧瞧,你不要想打我的主意,我男人一個頂十個。

  蘇青挪了挪腿,端起碗喝完了粥,也不知身上有多少銀兩,又從懷裏拿了一錠銀子出來放在碗旁,財大氣粗,“多謝姑娘的粥,在下本意不願打擾,可是腿腳不便,還望姑娘海量讓我歇上一晚可好?”

  阮顏猶豫了很久,久到蘇青抬頭看她了,又極快的往窗戶外瞥了一眼。

  阮顏的目光在蘇青腿上打轉,似乎是在考慮對方說話的真實性,但十六歲的姑娘懂些什麽,眼睛落在碗旁邊的銀子上,因自己對財動心而有些撇不開麵子般偏了頭,說話低聲細語:“隻能住一晚……”

  蘇青鬆了口氣。

  他還真怕對方要將他趕出去。

  姑娘最重名節,他雖知住這不妥,但相對而言性命更為重要些。

  外麵暴雪肆虐,他拖著一條傷腿又能走到哪裏去。

  遲早凍死在外頭。

  所幸對方答應了,還給了他一床半新的棉被。

  不奢求能睡床,挨著炕蓋著被子倒也暖和,隻不過姿勢不太舒服罷了。

  都到了要被追殺的地步了,何必還想著錦衣玉食,好酒美食呢?

  天很冷,這間孤獨破舊的小木屋在被黑暗湮沒的雪山中毫不打眼,阮顏沒有點燈,因為最近天黑得快,她僅出去了一回,從隔壁柴房中抱了一堆幹柴回來擱在床邊。

  炕的熱度在下降,她搓著手放了一根大腿粗的木柴進去,裏頭劈裏啪啦響,沒過一會屋裏熱度就稍往上升了。

  天黑得快,她每天沒事做倒睡的也早,炒了凍在雪裏的白菜吃了,燒了壺熱水洗臉洗腳,一身暖暖活活的鑽入了被窩。

  她靠在床邊側著身往蘇青的方向看,似乎有些不安。

  論誰和一個陌生男子同處一室,心裏大概還是怕的。

  蘇青了解她眼神的意思,自覺地抱著棉被靠在炕邊,閉目養神。冬日不會出汗,白天裏喝的水自然也隻能通過別的方法排出,他一日未能方便,時間便顯得非常難熬。

  一身的傷再加上幾乎快要瘸掉的腿,蘇青聽到阮顏的綿長呼吸聲,動作放輕的掀開了被子,扶著床沿將自己撐了起來。

  拖著條腿走到門邊,他的腳步聲也很輕微,但是腳步突然頓住了,炕上的阮顏睜開了眼,在黑夜中朝蘇青方向看來。

  如廁這種話幾乎是難以啟齒的,對蘇青來說,他練武時練就的一雙利眼在此刻也成了讓他難堪的存在,對方幾乎目不轉睛的雙手抓著被子在眺望著他到底想做什麽。

  “我……”他艱難的開了口,一手扶著門上的木栓,一手扶著受傷的腿,阮顏似乎明白了什麽,將腦袋縮在被子裏不再去看。

  被子裏傳出悶聲,“小心有狼。”

  做好半天的準備在這句話的來臨化為了吐出的一口白氣,蘇青應了一聲打開了門,艱難的挪了出去又在外頭搭好了門。

  門外的雪有幾個深深的腳印,那是阮顏去隔壁拿柴火的時候留下的。

  蘇青解決完自己的事情,他在冰寒天氣裏眺望著遠方,除了雪還是雪,就連在空中飄得也都是一粒粒的雪花,落在臉上涼極了。

  他用雪將兩人的腳印重新蓋住了,他是為了以防萬一敵人尋過來了,他這副不經打的模樣倒是會害了無辜的人。

  做好一切,蘇青走了進去栓好門。

  屋內溫暖的氣息幾乎讓他身上張開的每個毛孔都發出了一聲歎息,鞋子上的雪融化成水,在地上留了幾個腳印,他扶著牆挪到炕邊,地上新鋪了一層草席子,他抬頭望了阮顏方向一眼,炕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小團,像是窩了一隻怕冷的貓。

  他脫了鞋躺在了草席上,用棉被將自己牢牢裹住,身旁散發著滾燙熱意的床帶來一絲暖意。

  這一晚,蘇青卻在棉被裏凍得口唇發紫。

  他的毒發了。

  而且伴隨著冷到骨髓裏的寒意,他的功法似乎因為和毒相斥,產生了了不得的後遺症。

  阮顏睡得不太.安穩,天還未亮,她從被子裏露出自己熱意熏紅的臉蛋來,還沒來得及撐懶腰,卻發現炕邊睡著的劍客凍得像是一塊冰。

  任務對象死了就沒了!

  她從床上跑下,走過去蹲著碰了他額頭,差點燙著了她手指頭。

  照這樣下去這可不行。

  阮顏呼叫了係統,問這是怎麽回事。

  “他昨日看著好好地,難不成是凍感冒了?”

  係統叮了一聲:“——正在查詢,查詢完畢。”

  “任務目標中了寒毒,所學的功法又屬於極熱,兩者相斥,結果不太樂觀。”

  阮顏詢問:“會死?”

  係統詭異的停頓了一會:“你得想辦法救他。”

  阮顏心中不太妙,“什麽辦法?”

  係統:“體表接觸引流。”

  阮顏:???

  係統:“抱抱更健康。”

  阮顏:老人地鐵看手機.jpg

  作者有話要說:  改bug

  第4章

  麵子這種東西丟著丟著就沒了。

  因為昨日是第一回 同住一室,阮顏沒脫衣裳就鑽進被窩睡覺,她窸窸窣窣的在被子裏脫了外套,身上穿得厚導致這一晚睡的並不好。

  蘇青口唇青紫,仿佛剛從冰窖裏凍上了一個晚上,明明周圍暖意綿綿,他緊閉著眼顯然是難受到了極點,嘴唇微微發顫,隱約能瞧見包含在他口腔裏的白牙紅舌,阮顏將自己顛了個趴在床尾處,見他這副攏緊自己像極了被拋棄的雀兒在努力擁抱自己汲取溫暖,可愛又可憐。

  她伸手在蘇青嘴邊停留了一下。

  呼吸滾燙,一點都不像中了寒毒的模樣。

  許久沒有見過如此令人心疼的攻略對象了,阮顏不再猶豫,她估摸著少年再拖下去怕是命都給丟了。

  她先是試探性的在蘇青的胳膊上戳了一記,沒有任何反應。

  她點了點頭,這才將半個身子支出床外,伸出雙臂想要拖拽他上來。

  但是她估計太高估自己的臂力了,或者說她小瞧了眼下這個看上去瘦削的少年到底有多重。

  不過是剛拎起,她這口氣還沒落下,臉漲得通紅就立刻選擇了放棄。

  她垂著兩臂還未從蘇青身上挪開,倒也沒想到本睡的很死的劍客突然發作,眼睛未睜,手臂略用了些力道,將阮顏從炕上拉了下來,一個翻身,手臂卡在阮顏脖頸之處,整個身體全壓在了她的身上。

  阮顏被卡的呼吸不暢,兩手抵在蘇青胸前,揪著他衣裳作亂了好一會,在係統幫忙下才緩緩喘了口氣上來。

  即便是在睡夢中,蘇青依舊是一隻豎著刺的刺蝟,他的身體殘留下來的反應是他這些年在江湖摸爬滾打形成的經驗,阮顏沒心情心疼他了,她好不容易將他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上挪開,卻也沒料到他整個人就失了全身力氣砸在了她身上。

  連臉都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阮顏不過一副嬌弱身軀,如此一砸眼裏立馬就冒出了淚花兒。

  她是真疼。

  連帶著鼻尖也跟著紅了起來。

  身體太過嬌氣,她推拒著蘇青的身體像往外爬,但是對方好似找到了一個出氣口,雙臂死死扣住了她不讓她逃。

  一股又一股冰涼的氣息湧入阮顏的身體,她也不再掙紮,所幸就著被壓著的動作完成係統所說的抱抱更健康。

  這一抱,本就沒怎麽睡好的阮顏也跟著睡了過去,雖然冷了點,但偏偏蘇青熱的又像是一團火牢牢將她裹住,也說不上冷還是熱,左右也不是太難受就是了。

  她是在蘇青濃烈但又壓抑的目光下清醒過來的。

  身上裹著蘇青的那床被子,隻露了一個臉在外頭,她還未睡醒,睡眼惺忪的打了個嗬欠,待她轉頭時差點嚇得跳起來。

  蘇青跪在她腦袋邊上,旁邊還放著一把出了鞘的劍。

  一看就是把好劍!

  重點並非是這個,她抱著被子坐了起來,似乎有些驚惶:“你跪在這裏作什麽?”

  蘇青不言,隻將劍放在了她的手上。

  輕如蟬翼,若是彈一記,必定嗡鳴不斷。

  他斂了神色,也沒顧腿上的傷依舊跪在那裏,也不知跪了多久了,阮顏沒聽到聲響,她睡的挺香。

  蘇青碰了碰唇,“昨晚之事,我與姑娘同床共枕,汙了姑娘清白……此劍削鐵如泥,姑娘要殺要剮,在下不會有半句怨言。”

  論誰在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懷裏緊緊摟著個姑娘都會多想,特別是阮顏被冷得鼻尖發紅,雙手推拒在他身前,那副抗拒的模樣很明顯是自己做了什麽才導致這件事的發生。

  阮顏接過了那把劍,她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係統提醒兩句才發現自己看的入了迷,如今她可不是修仙界裏鍛劍的修士了,不過是一個平凡的鄉村寡婦。

  她將劍還與了蘇青,親自替他入鞘。

  叮鈴一聲作響,煞是好聽。

  蘇青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退至一步主動抽了劍出來抵在脖頸處,“若姑娘不敢,在下自己動手。”

  若是平日裏真遇見這種人說要拔刀自刎的,阮顏還真不信。

  偏偏麵前的蘇青她知根知底,她若是應了,看他動作一點都不會含糊,當場自殺一個給自己看看。

  也不知道該說他踏入江湖多年還未學會如何明哲保身,還是說蘇家血脈風骨猶存。

  也難怪如今被小人圍攻設計,險些人都廢了。

  見他脖子上出現血痕,阮顏喊道:“別動!”

  蘇青垂著眼果真沒動。

  阮顏從被子裏鑽出,身上衣服完好無損,她走開兩步將枕邊放的外套裹上,背對著蘇青整理好,想著鄉下姑娘該怎麽罵人,側過臉語氣羞憤:“你,你這人不要胡說!我衣服穿得好好地什麽叫汙了清白,你讓旁人聽了怎麽想我?!”

  這方圓幾十裏應當沒其他人了,蘇青動了動唇,他的腿已經在隱隱作痛了,一醒來也不知晚上做了什麽,自己也沒底。

  十七歲的少年在這個時代應當是對這種事有所了解,偏偏在懵懂之時慘遭滅門,蘇家隻剩下他一根獨苗,在江湖裏顛顛撞撞,倒真讓他衝出了一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