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花燭夜 人何處
作者:
不醜不怪 更新:2020-02-29 15:22 字數:3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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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聞詞,纖腰微屈,虔誠地向那“天地君親師”牌位鞠了一躬,原來老嬤嬤早就告訴了她拜堂的禮儀哩。
兩個小妖則強行把驚魂未醒的文基按了按頭,算是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三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老嬤嬤唱完了她的詞。
九天恭恭敬敬地行完了拜堂之禮,便由老婦攙扶著送入洞房。
文基則被小妖押在前頭,連推帶拉地往前行去,至於新郎牽引新娘的那段結有大紅花的紅綾,早已不知所蹤。
不一刻,二人進入了洞房。
老嬤嬤叮囑一番,和眾小妖退了出來。
洞房內,紅燭高擎,香氣氤氳,充滿了一種神秘而溫馨的氣氛。
九天已經聽老婦叮嚀過:這頭上的紅蓋頭,必要新郎親自來揭開。
因此她就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文基來揭開她的紅蓋頭,但文基怎麽可能揭開她的紅蓋頭!
等待了許久,卻毫無動靜,九天便有些著急道:“文基,我倆都成了親了,你還不快來幫我揭開這紅蓋頭。”
“哼!”文基稀裏糊塗地被強行拜了堂,正是一頭悶火哩。
“你‘哼’什麽?”九天柔聲問道。
“哼!!”文基更加用力的哼了一聲,把腦袋猛搖了幾下,便把那新郎官帽搖落在了地上。
“哦……我想起來了,你還被捆著呢。”九天忽然明白過來,忙走至文基跟前,一陣七扯八拉,替他解開了繩索。
文基脫了捆綁,忽轉身,邁大步,徑朝洞門奔去。
九天隔著紅蓋頭,覷得清楚:“洞門關著呢,你往哪裏走?”
文基抬眼看,果見洞門緊閉,便是插翅也難飛走,遂轉過身影來,忿然道:“九天,你知不知羞恥,這天下哪有像你這樣逼人拜堂成親的?”
“什麽?!我不知羞恥?”九天一聽此話,頓時火冒三丈,抬手就將紅蓋頭扯下來,狠狠地扔在地上道,“這些年來,我對誰好過,不就是對你一個人好嗎?你說:我哪裏不知羞恥了?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這也有錯嗎,這也羞恥嗎?”
情至深處,九天含恨而視,淚珠啪嗒啪嗒滴落,實在是委屈至極哩。
文基見狀,想起往事種種,不免心生愧疚,便言語溫和道:“九天,這些年來,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
“可是什麽?”九天抹抹淚珠,吸吸鼻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可是這成親之事,必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有‘父母之命’嗎?”
“沒……沒有……可是我沒有父母啊。”
“那……有‘媒妁之言’嗎?”
“沒有。”九天怯懦道。
“既無父母之命,又無媒妁之言,你我這成的是什麽親?”
“我覺得我喜歡你就夠了啊,何必要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一派胡言。”
“我不管!反正我今夜就要和你成親!”
“這事斷然不可,我與燕靈妹妹已有婚約在先,我要忠於這婚約,怎麽可能和你成親?”
此話一出文基之口,譬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再次紮進九天的胸膛,直疼得她臉色煞白,紅唇咬破出血。
“好!好好好……你不與我成親,也休想與燕靈成親!我便把你關在這裏,看你能熬到什麽時候?”九天咬牙切齒,一轉身,一揮袖,啟開洞門,氣衝衝地走將出去了。
“九天?九天!九天……”文基邁步急追。
剛追至洞門旁,但聽“轟隆”一聲響,那洞門已然緊緊關閉起來。
九天怒氣衝衝地走進大廳。
正見大廳裏,花臉獾和眾小妖杯來盞往,猜拳吃酒,一片叫叫嚷嚷的熱鬧情景。
她便大咧咧地坐上石椅,順手就把那“天地君親師”的牌位和龍鳳蠟燭全部拂落在地上,氣咻咻地叫喊道:“花臉!過來!快給姑奶奶拿酒過來!”
“姑奶奶:來了來了……小的來了!”花臉獾正與眾小妖吃酒哩,看見這等光景,連連應聲,命兩個小妖抱著酒壇,飛快地來到石案前。
兩個小妖手忙腳亂地擺開兩隻盞碗,咚咚咚地倒滿了喜酒,退在一邊恭敬伺候。
花臉獾拈起一隻盞碗,祝賀道:“恭喜姑奶奶新婚大喜。”
“大喜個屁?姑奶奶我正氣著呢!”九天端起盞碗,一飲而盡。
“姑奶奶莫要生氣。”花臉獾貼近臉麵獻媚道,“那臭小子雖然別別扭扭不識抬舉,但遲早還是會遂了姑奶奶的願。”
“此話怎講?”
“那臭小子既然到了這懸壺山三仙洞,難道還能逃出姑奶奶的手掌心嗎?隻要姑奶奶使些溫柔手段,不怕他不乖乖聽話。”
“溫柔手段?”九天忽然想起老婦給她準備的白手絹以及說的那些難以啟齒的話,不免麵紅耳赤。
“正是哩!這天下的男人哪一個不是好色之徒?便是那有妻有妾的男人,也是霸著自家的鍋裏,瞅著別人的碗裏,以姑奶奶這等絕世美顏,隻要稍微使用些溫柔手段,還怕那臭小子不動心?”
花臉獾越說得曖昧,九天越聽得難為情,渾身無端發軟也似,心房也莫名其妙地直跳。
為掩飾心猿意馬,她便連連叫喚道:“倒酒!倒酒!快快倒酒……”
“好嘞,姑奶奶,小的給您倒上喜酒,讓小的們都來敬姑奶奶一碗。”花臉獾給九天倒滿喜酒後,拈起盞碗,對著大廳下亂哄哄的眾小妖叫嚷道,“小的們!都聽好了:今日是姑奶奶的大喜之日,我們一起敬姑奶奶一碗喜酒如何?”
“好!”
“好!”
“好好好……”
大廳下眾小妖一窩哄叫好,紛紛站起身來,倒滿喜酒,舉在空中。
花臉獾領頭高唱道:“祝姑奶奶:洞房花燭,新婚大喜,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祝姑奶奶:洞房花燭,新婚大喜,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眾小妖齊聲祝賀,聲震如雷。
“啊哈哈哈……好!好好好……小的們,吃好喝好,不醉不休!”九天銀鈴般開懷大笑,起身舉杯,一飲而盡,顯得十分興奮快活。
花臉獾和眾小妖也都咕嘟咕嘟地把酒吃幹了,口角流涎,亢奮異常。
九天複坐將下來,問花臉獾道:“花臉,這些個話,你是打哪裏學來的?”
“稟姑奶奶:小的也有七八百年的道行,人界裏也走過無數遭,這些個賀詞哪能不知道幾句?”
“啊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這些個話好聽……好聽!聽著心裏舒服!”九天誇讚道,“吃酒!繼續吃酒……”
“姑奶奶:今天是您的大喜之日,還是少吃一些為好,否則……”
“知道知道……姑奶奶知道,姑奶奶吃幾碗便去。”九天一掃心中不爽。
花臉獾遂又給九天倒滿了一盞碗酒。九天一邊吃果,一邊飲酒,倒像一個無拘無束的新娘哩。
又吃過三四盞碗酒,九天暈頭轉向摸不著北,開始顫顫晃晃起來,畢竟連醉過兩次酒,此時多少已有些不適。
因此花臉獾不再添酒,吩咐兩個小妖攙扶九天回洞房去。
九天本是吃氣出來的,如此一鬧騰,心情大為好轉,正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酒不醉人人自醉。
在兩個小妖的攙扶下,九天帶了七八分的醉意搖搖晃晃地走到洞房門前停下。
她揮了揮衣袖,令兩個小妖退了下去,複將衣袖一揮,那洞門“轟隆”一聲升將起來。
“基基……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九天一臉甜美的神態,連說話的口氣都學著燕靈哩。
她身姿嫋嫋地進入了洞房,撒嬌也似地叫喚道:“基基,你怎麽不理我啊?基基……你在那兒呀?基基……你在那兒呀……”
話未落音,九天忽然明白什麽似的,神情驟變,麵色慘白,酒水都化作冷汗嗖嗖冒出。
但見洞房內,紅燭吐光,寂然無聲,合巹酒盤,安然不動,四周圍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卻是早已不見了文基的影子哩!
忽見此景,九天不嚳於迎頭一棒,直打得她天旋地轉,頭昏目眩:“基基,基基?基基!基基……”
九天猛然好像丟了魂魄一樣六神無主,一邊焦急地喚著“基基”二字,一邊滿洞房的四處尋找,一時掀翻了桌子,一時扯爛了羅帳,一時踢滾了石墩……卻哪裏能找到文基的半根毛發。
“譚文基……
譚文基!
我恨你!我恨你!!”
終於一聲歇斯底裏地淒號聲噴吐而出,震徹洞房,經久不息。
九天仿佛被雷霆擊倒似地癱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揪住床單,感受著一陣陣撕心扯肺地疼痛。
不經意間,那方墊在床單上的白手絹分外醒目地映入了眼簾,九天一把抓起那塊白手絹,癡癡傻傻地瞅著盯著,幽怨淒絕,淚珠滾滾,恰好似無數的珍珠滾落了一地。
驀然間,她捶胸揪發,嚎啕大哭,宛如孟薑女想要哭倒萬裏長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