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陵若島神碑 研讀白澤圖
作者:不醜不怪      更新:2020-02-29 15:21      字數:4244
  山海經之三子傳說最新章節

  朵頤奉旨徑入天都大牢,喚來兩名牢頭,把事兒秘密交代了清楚。

  那兩名牢頭不敢懈怠,便尋了個與夜離身形相似的死囚,先是披頭散發遊街示眾,繼而用廷杖活活擊斃,最後拖至野外草草掩埋了。那兩名牢頭事後也被朵頤秘密殺害,果然作得神不知鬼不覺哩。

  次日傲奢詔告天下,其詔大意如此:貝機國二王子夜離仗酒殺兄,犯下大逆之罪,已被廷杖擊斃。特布此詔,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貝機國的百姓見了詔告,無不驚駭疑惑,議論紛紛,但誰又能弄清真相呢!

  熙夫人聞說,宛如生了一場大病,臥床不起,茶飯不思。

  火南聽到主人已死的消息,痛哭一場,匆匆卷裹了行李,與鬼一起逃出天都,不知去向。

  傲奢處理了夜離之事後,複擇日在宮中為胤光作了盛大的亡魂超度儀式,之後又將他與靖魔劍一並葬在了王室陵園,靈位供於太廟,享受配祭。惜可惜紅萱公主被夜離擄去,不知下落,是以無法與胤光同葬,共享廟祭。

  舞陽化失去女兒,傷痛欲絕,後悔不已,待葬禮等事完畢,就向伯陀告辭,一路丟魂失魄地返回獲鴻口去了。

  傲奢平定了兩處叛亂,卻損失了兩個兒子。

  遭此巨變後,他痛定思痛,遂大開教化之門,把那十惡不赦之罪如謀反、逆上、大不敬、不孝等條列刊布公文頒發各州各郡,嚴厲推行實施。

  天下臣民無不敬畏,循規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

  自此民風肅然,天下太平,漸漸的就出現了一片複興的景象來了。

  當日淩空子救下夜離一條小命,就挈著他直出了天都聖宮,一路駕雲朝陵若島徐徐行來。

  行經三日,已到了東南汪洋大海之上,遠遠的瞥見下方碧濤洶湧間、矗立著一座島嶼,若隱若現,恰如碧玉盤裏一枚滾動的小小田螺。

  “那就是陵若島了。”淩空子伸手指向那枚小小的田螺道,“離兒,我們下去吧。”

  夜離未及答話,就覺腳底一沉,已隨淩空子飄然落在了島嶼之上。

  打眼望去,島上除過斑駁的黑黝,便是大片的墨綠,黑黝黝的是岩林立,墨綠綠的是草木叢生,一片原始荒涼的景象。不斷呼嘯而過的海風聲和浪濤衝刷礁嶼的咆哮聲,愈叫人生出一種蒼涼的感覺。

  “師傅,徒兒不想呆在這裏,徒兒願隨師傅回言京山去。”夜離覷見這番光景,瞳孔內掠過一絲悲愴,可憐兮兮道。

  淩空子聞話,心頭微微一酸:“離兒啊,難道你沒聽清楚你父王的意思,貝機國已沒有你的立錐之地,保住了你的小命已算不幸中的萬幸,難道你還有什麽奢求?”

  “天大地大,哪裏沒有徒兒一塊棲身之地?師傅為什麽偏要將徒兒帶到這個鬼地方來。”夜離撇嘴道。

  “為師帶你來此,也是有兩個原因:第一、你年少氣盛,心性未全,難以束縛自己,隻有將你囚在這島上,才會老實,惹不出禍來;便是不老實,你也走不出去,去威脅他人;第二、此島上有一座巨碑,碑下鎮著一個凶魔,你如果不能靜心思過,或者心生惡念,便可以去看看那座巨碑為惡的下場。總歸說來,為師也是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望你不要辜負為師的一番良苦用心。”淩空子道。

  “師傅,那徒兒何時才能夠回去?”夜離無力反抗,自知從此便要獨自生活在這座荒島上,但不知何年何月才是個盡頭,於是問道。

  “大凡能成大器者,無不經曆過悲傷、孤獨和苦難。你天資聰慧,又有修道的功底,隻要你常悔己過,勤持善念,好自在此修行,將來必能成器,為師便給你一個十年期限,到時為師自來見你。”淩空子道。

  “十年?那要等多久啊!”夜離垂頭喪氣,仿佛霜打的茄子。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百年也不過如駒穿隙,何況區區十年。如果你一心修道,十年不過彈指而已。”淩空子說罷,又道,“為師且帶你去看看那塊神碑去。”

  十年?

  十年不過彈指而已?

  可是十年又有多少月,多少日,多少時?

  夜離暗自思考,整個人刹時崩潰了一般,蔫裏吧唧地跟隨淩空子往南邊走來。

  行有五射之地,陡然一座巨岩撲入眼簾。

  隻見那座巨岩高約五十餘丈,長約兩三裏之遠,黑不溜湫,寸草不生,宛似一頭巨鯨橫臥在島上,但頭部仿佛被斬去,露出齊整光滑的一麵,上頭依稀鐫有蝌蚪文字,而那些蝌蚪文字一個個足有圓桌般大小,叫人驚為神跡,歎為觀止。

  “這就是那塊傳說中的神碑了。”淩空子手指那塊巨岩,流露出景仰的神態道,“這神碑就鎮著凶魔丘曲餘。”

  “唔。”夜離心不在焉的乜眼仰望,支吾了一聲。

  “傳說這丘曲餘乃是半人半獸的人,世居者陽山,後來為爭奪疆域,與貝機國發生爭戰。他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犯下滔天大罪,最終被文聖殷意子鎮在了這陵若島,永世不得翻身。這便是為惡的下場!離兒呀,‘前車之鑒,後車之覆’,你切要謹記啊。”

  “師父:這傳說都是兩千多年前的事了,師傅怎麽還記得這樣清楚?”夜離咕噥道,其實他心裏暗猜:或怕是師父故意杜撰了一個故事來教訓我吧。

  “你這笨徒兒,哪裏是為師記得清楚,是這座神碑上文字早已寫得清楚。”淩空子為自己認識東土文字而自豪,不禁隨口讀起岩壁上的文字,並且一邊朗讀,一邊解釋。

  岩壁上文字記載的內容大抵如此:貝機國文聖初期,有西方者陽山人丘曲餘起兵犯境,奪州掠郡,無惡不作。貝機國九戰而不能勝之,後有文聖出世,以“羅天大降法”降服丘曲餘,但因此魔已練就玄珠,難以滅之,因此將其鎮於遠離貝機國的汪洋海島之下,永世不翻身。而文聖亦在此島鎮守了二百七十餘年,直至凶魔無力爭抗,乃去。此後每逢天地大劫數,必來巡察一回,以防凶魔逃逸。其文末落名:東土殷意子。

  夜離自幼隨淩空子習藝,也頗學得些中土文字,自然隱約聽得明白。

  淩空子抑揚頓挫地誦罷壁文,感歎道:“東土多聖人啊。離兒,你要學文聖,不可學惡魔。”

  “徒兒知道了。”夜離聽完了師傅的長篇大論,終於鬆了一口氣。

  “為師再帶你去看看文聖曾經住過的地方吧。“淩空子說過,複領著夜離向巨岩的西邊走來。

  行不多時,既來到一片林蔭之中,果見有一座爬滿了藤蔓的廢棄石屋,屋頂早已不知所蹤,但四壁尚存,且有石床石桌石凳,廢壁斜右方不遠,掘有一口井眼。

  夜離徑走到石井旁,拂開草蔓,往下瞧去。

  隻見一泓碧水悠悠,澄澈清冷,清晰的將他的身影倒映在井中。

  一隻附在井壁上的青蛙受到驚嚇,噗通一聲就跳進了水裏,把夜離的身影擊得粉碎。

  夜離覷見,心頭猛然一酸:我如今卻不就是這一隻井底之蛙?

  睇見徒兒傷感的神情,淩空子不無感慨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好了,該做的做了,該說的說了,離兒,你就在此好好反省吧,為師也要回宮向你父王告知一聲去了。”

  “師父……”夜離目光裏流露出依依不舍。

  “十年以後,為師再來看你。”淩空子說完,腳起雲鬥業已升在空中。

  “師傅!師傅……”夜離頓時驚恐不迭,拚命地大聲呼喚。

  淩空子足在空中,朗聲道:“善念起,既證正道,無限光明;惡念生,既落魔境,萬劫不複。離兒,你好自為之吧!”說完,轉身飄飄而去。

  “師傅!師傅!師傅……”

  夜離招手呼喚,拔步追奔,忽然一個踉蹌就跌趴在了沙灘上。

  待他抬頭觀望天空,隻見空蕩蕩的藍天裏,連一絲雲彩也看不見,隻有一輪毒日高懸,放射出灼烈的光芒。

  “師傅……”夜離絕望地悲喚一聲,雙手緊緊攥住了一把沙子,淚水奪眶而出。

  遠處,一排接著一排的浪濤發怒似的拍打著礁嶼,飛濺起千萬朵浪花,複嘩啦啦的落入海中去了。近處,海風一個勁兒的狂吹,不斷的發出嗚嗚的呼嘯聲,宛如一位嫠婦在啜泣,在幽敘。

  夜離趴伏在沙灘上,一動不動,手掌內的沙子被他狠狠的攥緊,好似要攥出水汁來。

  此時他心裏有百般委屈,千般憤怒,萬般怨恨,卻無處可以發泄。

  “我不能就此廢了一生!不能!不能……絕對不能!不就是十年嗎?十年說長就長,說短就短,我一定要熬到出頭之日!”

  夜離本是心性好勝之人,痛了哭了思了定了之後,暗自發誓。

  但是要熬到出頭之日,首先必須得活下去!

  夜離打定了主意,便生出無限勇氣,一軲轆翻身起來,拿了斬妖刀就開始砍伐樹木,修葺石屋,然後又將石屋周圍的草叢荊蔓刈芟幹淨。

  夜離原本習慣山地生活,什麽手頭活如編席織鞋,打獵捕漁、鑽木取火等都難不倒他。

  忙活了三日,石屋煥然一新,儼然一戶人家模樣了。

  但夜離在忙忙碌碌的時候,寂寞卻如同魔魘一般困擾著他:除了和自己的影子說話,還是和自己的影子說話。

  到了第四天頭上,夜離已經累得無精打采的躺在石床上,懶得動彈了,渾渾然睡到日上三竿之時,忽然被蚊蟲一陣叮咬,就驚醒過來,伸手到脖子下撓癢,無意間碰到了懷裏藏有什麽東西。

  夜離一愣,隨手取將出來一看:

  咦?原來是那部山海奇書《白澤圖》哩!幸虧懷裏一直揣得緊實,才不曾丟失。

  夜離就像發現了驚天的秘密,摩挲著《白澤圖》暗道:據說這裏頭藏著天地陰陽的玄機,禽獸變化的奧妙,以及剖解和統禦萬物的秘訣。我正愁在這兒百般無聊,何不仔細研究研究它,或許在其中就能找到離開此島的辦法。”

  思罷,夜離便信心百倍地打開縑帛書卷,仔仔細細的閱讀起來。

  這《白澤圖》成書於黃帝時期,別說書中那些奇禽怪獸如九個頭的、三隻腳的、披甲的、戴刺的等等,夜離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便是其中結繩一般的古拙文字扭扭曲曲,他也冒估大猜的識不得幾個。

  幸好書的邊角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注解(乃是克京人大祭司素坤所注),因此夜離把淩空子教授的中土文字,兩相參照,居然就知道了基本大意。

  如此夜離研讀了大約兩個多月,雖然死記硬背記下了不少東西,譬如野獸名、符咒之類,但畢竟東土文字古澀深奧,難有收獲,反而心急神躁地將滿頭黑發都急得炸開了叉。

  這日夜離委實研究不下去了,就將《白澤圖》往石桌上一丟,走出石屋來透透氣。他站在屋簷下,扭扭脖子,聳聳肩膀,不經意抬眼就瞥見那座神碑,不禁靈機一動,嘀咕道:據說那丘曲餘壓在神碑之下兩千多年了,難道還沒有死?如果真沒有死,找他拉拉話兒,或許能夠幫助我逃離此島。

  夜離思罷,心情驀然舒暢許多,就大步走到那神碑前,大呼大叫起來:“丘曲餘!丘曲餘……你還活著嗎?”

  他一邊大呼大叫,一邊撥開草叢,東找西尋,欲想尋找出一些蛛絲螞跡來。

  卻是蹊蹺哩!果然就在神碑下發現了一個洞口,大約有水桶般大小。

  夜離大喜不已,遂就試探性地撿起一塊石頭朝洞內扔去,然後側耳傾聽,但過了許久,都沒有聽見石頭落地的聲音,更無別個異動。

  他複壯著膽子把頭探伸進洞口,睜大眼觀看,隻見裏麵冷氣嗖嗖,黑咕隆咚一片,於是他又大喊道:“丘曲餘!丘曲餘……你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