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祭祖大典 子熙拒婚
作者:不醜不怪      更新:2020-02-29 15:20      字數:4290
  山海經之三子傳說最新章節

  說罷,安庫羅徑回到水牢門內旁廂角落,仰麵八叉坐在藤椅內,取酒小酌起來。

  夜離順勢靠在水牢門上,抬頭細觀裏麵,除了近處水光晃悠,遠處黑咕隆咚望不見盡頭。他暗道:“這水牢該有多大啊?哼哼……管它多大哩!隻要那怪物敢來,我就除了它。”

  安庫羅自不理會夜離,獨個兒飲酒自言自語,一邊等那怪物晚來進食,也不管時辰到了辰巳午未,還是申酉戌亥。

  其時已至午時,塔提族人的祭祀天壇這邊,四周早已彩旗飄揚,人山人海。

  擺滿鮮花的祭壇供案上,擺放著豬羊雞鴨犧牲和瓜果等物,堆似小山,琳琅滿目,乃是供祀塔提族的遠祖華提神也。其神形象高有七丈餘,牛頭人麵,額頭第三隻眼內鑲嵌著一顆鎏金珠,背負蓑笠,朝南而望。

  祭壇供案下,左右各擺設一座大鼎爐,為百姓敬香之用。離華提神百米開外,也早已堆起了一垛木柴,共分五層,有四丈多高,為烽火通靈所用。

  值此間,突然法螺嗚嗚吹響,鑼鼓一時齊鳴,祭祖大典徐徐拉開了帷幕。

  人群刹時如潮水一般湧向祭台,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往左右兩座鼎爐裏插香乞佑。人影熙攘,腳步雜遝,須臾又都退至壇下,圍於柴垛四周,磕頭祈禱。

  鼎爐裏瞬息間就插滿了檀香草香,密密麻麻,香煙繚繞。

  大柴垛業已點燃,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執事長老兀自向篝火裏不停的播撒稻穀、芝麻和各類花籽等物。百姓們磕頭不斷,如群雞啄食,口中嗚嗚哇哇不知所頌,卻極嚴肅虔誠。

  不一刻,十多個巫師手執獸骨、樹枝、法器等物件,排班徐徐而來,圍繞著篝火開始一邊且舞且蹈,一邊喃喃頌念祝文。

  血無演也夾在其中,麵塗五彩,渾身斑斕,舞蹈頌祝。他左手舉一炬巨香時時火,右手拿一柄青銅斧耀武揚威。

  四周的百姓都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像遊蛇一般扭腰擺臀,口中呼呼嗬荷也跟著祝頌。

  繞著篝火轉過八十一圈之後,血無演把青銅斧和點燃的巨香忽一交叉,高舉在空中,大步奔祭祀天壇走去,身後白煙翻滾。

  眾巫師仍舊圍繞著衝天火堆不停的跳著舞著,模樣更加瘋狂。四周的百姓一個個被大火烤得麵如塗了豬血醬紫,也都情不自禁的搖頭晃腦,狂呼怪叫。

  血無演高舉巨香和青銅斧,渾身大汗淋漓地直登上了祭壇。又在華提神位下擺臀扭腰跳了多時,才把那一炬巨香插入大鼎爐中,然後跪在石案之下,磕頭祈禱。

  火堆濃煙滾滾,彌漫了天空。

  城堡、山巒、樹木都被籠罩在灰白的煙色之中,祭祀天壇宛然在雲端裏一般,若隱若現。

  眾百姓跪伏在煙瘴氤氳裏,磕頭不停,一個個腦門上大汗如豆,嘩嘩直往下落,衣衫也早濕透了,恰如剛從水裏打撈起來。人叢中有人堅持不住,陸陸續續昏厥在地上。身旁的百姓卻懶得觀看一眼,依然虔誠的隨同他們的酋長和巫師繼續祈禱,祈禱神靈的降臨和護佑。

  紅日漸落西山的時候,華提神的額頭上忽然閃出一道光芒,絢麗四射,燦爛天空。華提神顯靈了也!

  血無演突然站將起來,迎著那一束神光,揮斧舞蹈,神威神武。

  百姓們皆如吃醉了酒一般,頻頻拜叩,歡呼不止。

  而其實無非是落日的餘光恰巧自峽穀的間隙,斜照到華提神額頭上的鎏金珠,這才反射出光輝來,這也是塔提族先人的堪輿之術,智慧之處,統治之法。

  血無演趁著那神光倏忽迷離,又舞蹈了三匝,燒了祈福求安的祝文。

  當那道神光倏爾消失,天地昏暗起來時,祭祀大典即接近尾聲了。

  一時法螺吹響,悲愴激越;鑼鼓齊鳴,驚天動地。

  儀仗隊業已緩緩起動,飛紅飄綠返回塔提堡。祭壇之下臣民百姓,伏道高呼酋長千秋萬歲。

  血無演乘上寶輦,高舉著青銅斧,一路耀武揚威,漸漸消失在人們的歡呼聲中。

  子熙公主在迎神殿因擔心夜離的生死,所以一時急火攻心就傷了神,被焉其午急忙背到麗苑來。

  這麗苑乃是血無演的宮堡花園,水榭走廊,假山沼池,廂房樓閣,建造得一應俱全,頗是個休閑歇息的好所在。

  將子熙公主安置在西邊淨室以後,焉其午則慌去召喚巫醫。

  稍頃巫醫趕來。觀察了一番,知是火氣所至,隻在子熙後頸上敲打揉掐了幾下,既理順了她的五神六氣,又囑咐子熙安心休息,便會自愈。乃去。

  長老父子這才把懸在嗓眼上的一顆心放回肚子裏頭,陪在一旁說話多時:雖為夜離的生命惋惜,但更為酋長答應出兵高興。

  不知不覺女婢入淨室來打點燈火,卻已是華燈初上時分了,窗外昏暗漆漆,偶聞秋蟲唧唧。

  忽然就聽到苑外傳來侍官的高喚聲:“酋長駕臨,快快出來迎駕。”

  傳話聲未落,燈火闌珊處,血無演已經滿麵春風地走進苑門來,但見他頭戴金子箍,鬢插孔雀翎,頗有一方酋長的風度。其身後緊跟著幾個侍從,勾腰垂背,雙手裏捧了些果饌糕品,肅然如屍。

  長老父子聽喚,慌忙迎出門來恭候。

  “公主可安歇好了?”不待長老父子回話,血無演已匆匆直入淨室來。

  子熙公主早已聽見傳話,連忙準備起身迎駕。

  但血無演卻已快步走到了錦榻前,伸手扶住子熙公主的雙肩道:“公主不必起身,還是躺著舒服。”

  子熙公主心裏一陣溫潤,緩緩靠在錦榻道:“酋長日理萬機,百忙之中還能來看子熙,子熙感激不盡。”

  “公主多禮了。公主千裏迢迢來到塔提堡,我應早日接見,隻是事務繁忙,一時分不開身來,就慢待了公主,請公主還要勿怪啊。”血無演說過,吩咐侍從把果饌糕品擺在塌邊桌案上,又道,“這些果糕都是我塔提堡的風味,公主可慢慢品嚐。我還有事在身,就不便打擾了。”

  說完,血無演複對焉耆長老道:“長老請隨我入宮一趟,我有要事與長老商量。”

  焉耆長老俯首應諾。

  血無演右手撫胸,向子熙公主微微禮貌的鞠了一禮,乃轉身離去。

  焉耆長老甚喜,對子熙公主道:“祭祀大典剛畢,酋長就來看望公主了,此時又招老夫去宮一趟,可見出兵之事八成有望了。”

  子熙公主喜不自禁:“伯伯為子熙操碎了這份心。等子熙回去,必定向爹爹說明,大恩大德來日再謝。”

  “這是做老伯的份內之事,公主就不必客氣了。”焉耆長老說畢,吩咐焉其午好生照看,乃向子熙公主揖禮,出門而去。

  少時間,焉耆長老來至塔提堡寢宮,站在內宮門外不敢擅入。

  血無演仰臥在榻椅上神色悠然,盤算著心思,幾個花哨侍姬正為他揉肩捏腳。

  他覷見長老立在珠簾外,便招手喚道:“長老,不必拘禮,請進來吧。”

  焉耆長老勾身控背,鑽簾而入,立於榻椅下側,謹慎道:“酋長喚老奴,不知有何事吩咐?”

  血無演吩咐侍婢賜座後,淡笑道:“我昨夜做了一個奇夢,卻不知是什麽兆頭。長老知識淵博,巫法通靈,就請為我解解此夢吧。”

  不過一夢,何來要事?焉耆長老甚是狐疑,乃道:“老奴雖是才疏學淺,但願一解,不知所夢為何?”

  血無演眼裏閃過一縷狡黠,嗬嗬朗笑道:“我昨夜夢見一個仙女,自南邊上冉冉而來,頻頻向我微笑。忽爾又刮起一陣怪風,就把那仙女刮得無影無蹤了。那仙女麵貌似有幾分相熟,卻不知哪裏見過。

  我正覺奇怪,華提大神就出現在天空。對我說,‘此女乃是塔提新後,明日即可相見,你務必迎回宮堡,否則大難臨頭。速去!’說完,華提大神便把我一推,跌得我醒了過來。說來也怪,今日果然遇見了子熙公主,貌似仙女模樣,難道這是華提大神要我……”

  血無演忽收了話音,不言不語,故作沉思之態。

  焉耆長老起先聽得雲裏霧裏翻跟鬥,後來就聽出些端倪,暗道:哪裏做了什麽奇夢?八成是看中了子熙公主的姿色,借夢說事,又抬出華提大神來震懾,欲叫我作個媒人。但此事若處理不好,甭說出兵相助,就連性命也堪憂啊!

  他思慮片刻,囁嚅道:“老奴已經明白此夢之意,這就向公主說明去。”

  “哈哈哈哈……老長老果然是我塔提族的高人啊,本酋長這就等候長老的好消息了。事成之後,一定重重有賞。”血無演連拍榻沿,快意大笑道。

  焉耆長老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寢宮。

  焉耆長老無可奈何地回到麗苑,把血無演以夢求親之事告訴了子熙公主。

  焉其午聽罷,驚道:“在迎神殿裏,我就已瞧出幾分端倪,如今果不其然。”

  “我爹身陷險境,不知生死,子熙怎有心思談論兒女私情?還望伯伯向酋長告知明白。”子熙愁眉苦臉道。

  “唉……老伯何嚐不知。”焉耆長老歎道:“酋長這隻是一時起了色心,根本沒有真心實意想迎娶公主的意思。就算酋長真心實意,我也知道公主未必肯嫁給酋長,但公主若不答應,酋長定然不會出兵相助,這事甚是棘手,公主可要仔細想想。”

  子熙公主早已對夜離產生好感,又何況血無演凶暴狡詐,世人皆知。她擰緊畫眉,黯然道:“子熙自知道這一層關係,可是……”

  “這…這不是趁人之危,強人所難嘛,待我去勸勸酋長去。”焉其午憤憤不平,轉身欲走。

  長老一把挽住焉其午道:“酋長借華提大神之口說出此事,可見他思謀周全,不迎娶公主必不罷休。酋長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你去勸話,不是自尋死路?”

  “這…這…這該如何是好啊!”焉其午長歎一聲。

  二人憂心忡忡,子熙頗為感激。

  她沉思片刻,忽道:“請伯伯轉告酋長,就說婚姻是終身大事,按禮數,要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子熙父母不在身邊,不敢做自己的主?”

  原來這克京、塔提等南大荒諸族自古以來俱頗受東土文明影響,婚姻禮儀多有效仿。

  焉耆長老聽了此話,拍額大喜道:“婚姻大事上有此一說,倒是個回絕的好辦法,待我前去說說。”

  說過,焉耆長老又三步並著兩步,興衝衝地來到寢宮,向血無演陳明事宜。

  血無演食不甘味,寢不能寐,就盼著好消息哩。

  聽到焉耆長老轉敘之意,自是那公主不答應了,血無演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悶聲道:“華提大神已經昭示於我,若不迎娶公主,我塔提族必有大禍臨頭。我哪敢有違背神靈的意思啊?也罷,迎娶公主是塔提族的大事,我一個人說了也算不了數,明日就把眾長老、巫師、大臣都招到明光殿來議決此事吧。你速回去好好勸勸公主,務必曉以利害,明日再帶她同來大殿。”說完再不言語,一拂袍袖,命長老退下。

  焉耆長老誠惶誠恐地退將出來,複回麗苑,細說了此事。

  子熙心急如焚。

  長老父子也無計可施,各自歎息一回,長老父子離苑而去。

  夜離靠在水牢內門邊,兩條胳膊被反剪縛緊,兩條腿也捆得結實不能動彈。時間略長,手腳麻木疼痛。他欲想早早脫身又怕驚動安庫羅壞了好事,隻好暫時強忍著痛楚默不吱聲,心底卻急盼著那怪物出現哩。

  水牢裏空空蕩蕩,悄然靜寂,隻有腐爛的骨肉散發出一陣陣奇臭無比的氣味。水牢外幽哭哀泣,斷斷續續,不絕於耳。那綠毛怪人安庫羅依舊坐在角落裏,小酌小飲,自得其樂。

  時間在黑暗中滴答答的流逝,但水牢裏的光景,誰又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不知何時,就聽到水底咕嘟咕嘟地響起水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