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犢初開 心照不宣
作者:不醜不怪      更新:2020-02-29 15:20      字數:4238
  山海經之三子傳說最新章節

  “慚愧慚愧,學藝不精,連師父的九牛一毛都沒學到,如果不是公主引開他們,給我挪出時間,恐怕我這雕蟲小技也難以湊效。”夜離略顯羞澀,訕訕然道,“公主:我們還是快走吧,過不了一會兒,這霧都要散了去。”

  “等會兒。”子熙公主突然道,“這些人都是克京族的敗類,十惡不赦,如果放過他們,他們一定還會追殺上來,不如趁這個機會,你幫我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夜離聞說,心裏咯噔一跳,想道:這公主倒挺凶狠的!但又想到山神廟和克京人造反的事,殺了這群士兵委實安全許多,於是他答應一聲,提斬妖刀鑽進白霧裏,尋人輒殺。

  自殺第一個人時,夜離不過心驚肉跳地抖了幾下手,其餘的沒有什麽感覺,也就不再懼怕殺人,況且這些人也殺過不少藤甲衛,如果有可能的話,也會殺掉他夜離,因此該殺!都該殺!

  可憐巴胡和那些士兵恰似無頭蒼蠅,待宰羔羊,不明不白的全做了斬妖刀刀下之鬼。

  過有片刻,白霧飄飄散去,幾十具屍體橫躺側臥,鮮血流淌四處。

  夜離果然殺光了巴胡和那些士兵,遂將刀鋒上的汙血抹幹淨了,插入背後刀鞘,來與子熙公主會合。

  二人相互攙扶著,慢慢翻過鷹嘴崖。

  子熙公主一崴一瘸走不過七八丈遠,玉容愈加發白,白裏又泛起青來,嬌喘籲籲,舉步維艱。

  夜離覷見子熙公主十分痛楚的模樣,甚招人憐,又想及早探清克京人造反的事,因此便略有訕澀地蹲下身來道:“看樣子,公主是走不動了,若不嫌棄,就讓夜離馱公主一程吧。”

  說完,夜離將結實的肩背對著子熙公主。

  貝機國自古以來,頗受中土禮儀教化,亦有“男女授受不親”之嫌哩。子熙公主聞說,玉頰暗生紅雲,心頭撞如小鹿。她嬌羞地思忖須臾,便將女兒身伏在了夜離的背上,輕輕地合上了烏睫。

  夜離突覺背上一陣軟綿綿的溫暖,心裏頭十分舒服,雙手隔著羅裙半抱半托住公主的膝蓋窩,站起身來,大步流星地徑朝鷹嘴崖下走去。

  兩個人俱是少年妙齡,情竇未開,都有些兒尷尬,一時也無話可說。

  此時碧空萬裏,驕陽似火,但山風吹拂,涼意四射,夜離行走在林蔭之間,倒並不覺得累喘哩。

  子熙公主從未如此親密的接觸過男子,嗅著男子的汗香,有些心猿意馬,心旌搖蕩。

  半個多月來,子熙公主每日都擔著驚受著怕,早已心力交瘁,此時卻有了一座安全的避風港,她的身心就全部鬆弛下來,嬌頰側枕在夜離的肩背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譬如躺在溫軟的軟轎上,甚是安逸。

  不知何時,子熙公主又睡醒過來,卻再也沒有睡意了,精神也恢複許多,於是偷偷地打量起夜離的背影來,卻忽發現他的右肩上有一道剛才交戰時留下的刀傷,深有半寸來許,此時鮮血淤結,漸成血疤,子熙公主不由發生少女心性,一半是疼惜一半是無聊,就情不自禁地用纖纖指甲輕輕地摳那血疤。

  夜離正沉浸在莫名的歡愉之中,忽覺右肩上有指甲在傷口邊沿輕輕地摳剔,痛得他嘴巴一咧一咧,心頭竟似遭電輕觸了一下,微微顫悸,但他佯裝不知,腳步越發飛快地走起來。

  日落時分,兩人業已下了鷹嘴崖,走進一座小村落裏來。

  小村落不過二三十戶人家,俱是低矮的茅屋,七零八落地分散在原隰上。四周坡壟幹黃,田地荒敗,甚是蕭瑟的景象。

  子熙公主早去了許多疲乏,精神略佳,心裏卻為夜離的傷勢擔憂起來。她見前頭露出一座小村莊,就貼近夜離的耳畔,輕聲道:“你肩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呢,就在這村中找個大夫,先包紮了傷口,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夜離在言京山習藝修道,自小煉就了一身剛筋鐵骨,行走山路如履平地,途中又休息兩次,因此並不覺得累乏,但被子熙公主提起傷口,這才忽覺右肩頭當真隱隱作痛哩,又見天色已晚,便回道:“就聽公主的,就在此處歇息一晚。”

  說著那話,夜離背著子熙公主徑來尋找過夜之處。

  一路連連叫喚了七八戶人家,卻俱是靜靜寂寂,沒個響應。

  夜離頗覺蹊蹺,遂尋至一家茅舍土院前,提高了嗓門喚道:“屋裏有人嗎?”

  這回倒傳來趿鞋拖地的聲響!但聽院內有人弱聲應道:“誰啊?”

  話落處,那木門就吱呀呀拉開,出現了一個駝背中年人。

  兩人抬眼陡然覷見,都唬得變了臉色。

  隻見駝背人衣衫破舊,尖嘴凹腮,麵露菜色,恰似個餓鬼投胎一般,唯有兩隻眼睛眨巴眨巴,證明乃是個活人。

  夜離定了定神道:“阿叔,今日天色晚了,來向阿叔家借宿一夜,不知能不能行個方便?”

  “山野湫濕,茅舍狹小,如果不嫌棄,兩位就請進來吧。”駝背人一邊有氣無力地說著,一邊打開了院門,步履顫顫地引二人進屋。

  夜離道聲謝,背著子熙公主進入了茅舍內,就堂前木椅上將她放下。

  子熙公主尚未坐穩,便急急開口問道:“阿叔,我這哥哥右肩上受了傷,村中有大夫嗎?請快快請來,我一定重重酬謝。”

  駝背人微睨了一眼夜離道:“村子裏如今剩不了幾口人了,哪裏還有什麽大夫?”

  “啊……這該怎麽辦啊?”子熙公主甚是失落。

  “不過山裏人,尋常小傷自己也都能治得,讓我瞅瞅。”駝背人說著話,走到夜離跟前,覷了覷他右肩上的傷口道,“是刀傷,沒傷筋沒傷骨的,不礙不礙。我去弄點藥來,給他塗抹上,保管幾日就好。”

  卻是造化,遇上一位鄉野赤腳大夫!子熙麵綻桃花,大為高興,連聲道謝。

  其實山野偏僻,諸多不便,山裏人多少懂得一點醫術,尋常跌打損傷之類自然也能看出個不離十。

  駝背人轉身準備進內屋取藥時,猛然睇見子熙公主右腿小腿肚上烏血洇黑了繡花靴子,頓時麵顏失色,就埋怨夜離道:“你這作哥哥的,隻知道自己的小傷,卻忘了妹妹的大傷,真是不近人情!”

  夜離本來對那點刀傷毫不在乎,反是被一聲哥哥叫得心花怒放,美滋滋的好不受用,此時忽遭到駝背人責備,卻又陷入五裏霧河,他抓耳撓腮地訕然問道:“阿叔,你這是何意?”

  “你這做哥哥的好是粗心大意啊!看你妹妹的小腿肚上,傷口潰爛,血色烏黑,怕是早已生出爛毒來了。”駝背人認真說道。

  夜離這才注意到子熙公主小腿肚外側的傷勢,忙慌伏近身,左手捏住她的右腳跟兒,微微抬起小腿,仔細看來。

  卻是弄疼了子熙公主哩,她把牙齦咬得鐵緊,眼淚就要奪眶而出,終是“噝噝”地撇撇嘴忍住了。

  夜離見那傷口烏腫,肌肉糜腐,一個女兒家的小腿肚竟然腫得似塊大饅頭一般,知道已成爛毒。他早已萌生關切之心,那一聲哥哥又叫得他心旌搖蕩,宛如生出作為哥哥的擔當,忽想起師父曾經為他傷口的事來,就忘了男女顧忌,將嘴湊近子熙的傷口,準備替她吸吮爛毒。

  “不要……不要……有毒…有毒……”子熙公主觸電也似,渾身顫顫,嬌顏飛紅,一邊微微不停地抽動腳跟,一邊羞澀地低聲道。

  “我……我……”夜離口齒吞吐,方知自己失態,無意間將自己的愛憐之心一展無餘,仿佛吃多了幾杯酒一般,麵紅耳赤脖子粗,竟然說不出來第二個字來。

  子熙公主心頭仿佛抹了蜜一般,說不清的軟酥酥的甜美,轉臉對中年人道:“阿叔:我這也是小傷,比不得我哥哥的傷,你還是快把我哥哥的傷口包紮了吧。”

  駝背人不解道:“姑娘:這怎麽會是小傷?這傷可嚴重呐!”

  “我的傷早就敷過藥兒了,不然怎麽能拖到今天?我這傷,阿叔你一時半會也治不了它啊,還是快給我哥哥包紮了吧。”子熙公主道。

  駝背人思想片刻,也覺有道理,就不再多說,去後屋不久就整飭來一盆藥湯,一帖膏藥和一些藥末。他先將夜離的傷口小心清洗了,再敷上藥末貼了膏藥。

  夜離果覺傷口周圍象火在燎燒,暖烘烘的忒舒身心,遂拱手作禮道:“謝謝阿叔。”

  “不謝不謝……我看姑娘這身打扮,也該是克京人了。說起來我也是克京人,一家人怎不幫一家人啊?”駝背人一邊慷慨說道,一邊又為子熙清洗傷口,敗火膿消炎,卻不敢填藥,最後用紗布綁紮了。

  駝背人料理完畢,忽問道:“姑娘額掛貝飾,腳踏繡靴,身上羅裙也非一般,想必是個有身份的克京人吧,卻怎麽受了這重傷?”

  “不瞞阿叔:我們是要去塔提湖拜見血老酋長,路上遇到一夥強盜,隨從都被殺散了,隻剩下我們倆。”子熙公主挺感謝駝背人為她二人治傷,便說了一半真話,一般假話。

  駝背人聽罷,驚怪道:“去塔提湖?你們去塔提湖作甚?現在那裏可是去不得了!”

  兩人聽說,滿腹狐疑。

  子熙公主問道:“這是為何?”

  駝背人見二人滿臉疑雲,一副吃驚的樣子,乃道:“血老酋長已經仙去了,你們去找他也是白跑一趟,而且塔提湖正在鬧妖怪!”

  “啊?”子熙公主大吃一驚,實是始料未及,鬱悶道,“血老酋長已經仙去了?”

  “一年前就仙去了。說來也是奇怪,老酋長一去,就鬧起妖精來了。”駝背人道。

  夜離聞說,笑道:“妖精?妖精有什麽可怕!如果遇到我夜離,即刻除了它!”

  “你好大的口氣啊!聽說那妖精好似螞蝗成精,有水桶粗細,也有三丈來長,專吸人血。”駝背人冷聲道。

  子熙公主聽說螞蝗成精,猛嚇得毛骨悚然,好像無數毛毛蟲在身上亂爬似的,一陣一陣皺起雞皮疙瘩,把椅子晃得嘎吱嘎吱直響。她驚道:“哪有這麽大的螞蝗啊?”

  “不然,怎麽說是妖精哩?聽說那妖精每到月晦之日都要出來,四處害人,時常也會竄到這兒來,這村子裏的人早都嚇得逃光了。”駝背人歎道.

  “那阿叔為何留在此處,還不逃走?”夜離直擰眉頭,問道。

  駝背人聽問,忽然淚花盈眶,悲傷道:“上個月底,我媳婦在地裏幹活時,就被那妖精噙了去。我四處打探也沒有尋著。無論怎樣,我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見不到她,我是不會走的。”

  駝背人深愛他的妻子,不願輕易離去,情深義重,感人腹肺。

  兩人聽說此話,既感動又傷懷。

  夜離不由怒道:“可惡!如果被我遇見,我一定要除了那妖精!”

  “難哪……塔提堡傳來的流言說,那妖精是老酋長的兒子,如今的新酋長血無演喂養的,要除掉它比蹬天還難啊!”駝背人搖頭唏噓道,“塔提堡裏的許多百姓都已經悄悄逃往別處去了,你兩個倒好,竟然要往那塔提堡裏鑽,真是拿自家的性命開玩笑啊!”

  子熙公主無意間打探到老酋長去世的消息,又聽到塔提堡鬧妖精,這心中一時便沒有譜了,不禁憂鬱忡忡,默然無語。

  夜離也聽得明白,縱使自己斬妖刀在三裏之內能嗅到妖氣,跳鞘傳聲,但自己的金眼雕沒有駕馭來,而且妖精又是那新酋長血無演圈養的,想除掉妖精自然不是容易的事。他思來想去,一時也無話可說了。

  茅舍外黑夜降臨,昏暗沉沉。

  駝背人嘮叨了許久,見二人都不言語了,遂道:“今夜就在這兒歇夜,明日還是哪裏來、回哪裏去吧。”

  話音落處,駝背人慢騰騰地到廚房間整弄晚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