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作者:一問之      更新:2020-07-11 17:57      字數:4194
  賭坊內甚至還有人在下注, 賭青陽劍君這一次能不能渡劫成功。

  問情閣。

  藥廬中,一男子百無聊賴地趴在榻上,聽著另一人給他講外麵的消息。

  “少主, 我按照你的意思,壓了一千上品靈石,賭青陽劍君渡劫失敗, ”崔宣嘖嘖稱歎道, “你是不知道, 外麵的賠率已經到了二賠七……”榻上的男子打斷他:“左右不過一點小錢而已, 贏了輸了都無所謂。”

  他微微側頭,露出一張豔麗的臉,麵色雖蒼白,眼瞳卻一點不失神采:“我投他渡劫失敗, 也不是為了贏那一點靈石。”

  隻不過……是看青陽劍君不順眼罷了。

  桑吾斂眸, 而後又睜開, 仔細盯著遠方鋪天蓋地的雷雲:“那便是元嬰後期要渡的雷劫麽?”崔宣道:“是, 那雷聲響了三天,竟然還未停歇。”

  “哦……”他似是閑極無聊一般,問了這句話便沒有再開口。

  崔宣杵在那裏,有幾分尷尬,他輕咳一聲:“少主,我現在給你上藥?”“可。”

  桑吾伏低身子,掀開身上的錦被,露出整個脊背。

  白玉無暇的背上,落了一道如同蜈蚣爬行一般猙獰的鞭痕,淩厲又柔弱,給男子原本就豔麗的麵容增添了幾分妖魅。

  饒是崔宣已經見慣了自家少主的這幅模樣,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嘖嘖稱歎道:禍水啊禍水,放到外麵去,還不知得勾走多少小姑娘的芳心。

  他拿了藥,小心翼翼地給桑吾擦上,外翻的紅痕上落了一道青綠。

  桑吾感受到一陣清涼,而後便是十分難以忍受的刺痛。

  他悶哼一聲,問道:“我的傷,什麽時候才能好?”崔宣道:“還早著呢。”

  他碎碎念了一通:“雖說那男子並未往鞭子上灌入靈氣,但閣主這鞭子本性就十分霸道,現在傷成這樣,已經是輕傷。

  閣主當年重金請人打造這鞭子,恐怕也沒想到會有一鞭落在你的身上……”“咳……”崔宣覺得自己在少主這麽說不太好,連忙轉移話題,“不過說起來,少主,我沒想到你會替閣主去擋這一鞭……”桑吾回想起當日的情形,不願多提:“畢竟……她是我母親。”

  況且這一鞭,也是他自作自受。

  當日那神秘男子還未出現之前,他在隔壁,其實早就感知到了母親正往此處來興師問罪,甚至於後來母親與王小翠的對話,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他聽到王小翠搬出了他的名號來,試圖與母親周旋,他當時怎麽想的呢?他當時覺得,自己被王小翠的靈獸傷了,必要在她身上討回一點來,但不必多,等著母親對她小施懲戒,他再出去將人救下。

  可誰能想到,他以後台壓人,這王小翠的後台,竟比他還要大。

  從一開始,他的心思便不光彩,那麽他受了這一鞭,也無話可說,隻不過是技不如人罷了。

  他岔開話題,問崔宣:“傷好之前,我想出去一趟。

  整日悶在這屋裏,實在沒意思,還有那炸泥鰍與烤鵪鶉,我也許久沒吃上了。”

  崔宣道:“約莫過個兩天就可以了,隻是切記在外不要動手,不用靈力的話,行動自如是沒有問題的。”

  “那便好,”桑吾眯起眼睛,“躺了這麽些天,人都快廢了。”

  忽而他又想起什麽,問道:“上回那交代你仿製的熒光棒,弄得怎麽樣了?”崔宣道:“已經按照你的意思,每種顏色都做了一大批,待到下一次的百花宴,定能賺個滿盆缽。”

  崔宣忍不住歎道:“少主好眼光,我都能想象到下一次的百花宴,該是何等的風光。”

  每支隊伍代表一支顏色,為了給自己喜歡的隊伍壯勢,一人決計不能隻買一根,更有那一擲千金的公子哥,買上一批,分發給過路人也說不定。

  到時的百花宴,那才是百花爭芳,匯聚成一片熒光海。

  “不是我的功勞,”桑吾懶懶道,“畢竟這新鮮玩意,是那王小翠想出來的。”

  崔宣敏銳察覺了桑吾對那名女修的特殊之意,忍不住嘴賤道:“少主,你都挨了一鞭子,還沒清醒過來?”他正後悔自己心直口快,想要抽自己一耳光的時候,忽然頓住了。

  桑吾也沒有在意他的這一點口不擇言,怔愣地望向窗外。

  “雷劫停了……”崔宣喃喃道,“不知這青陽劍君,是渡劫成功……還是失敗了?”桑吾垂頭,眼睫輕顫,聲音卻比任何時候要沉穩。

  “你且去問一問。

  然後……盯著點我母親。”

  “不要讓她……出任何事情。”

  ……林拙得到玄離的同意之後,立即打點行囊。

  丹藥她倒是足夠了,隻是隱匿符被她用掉了一堆,得再去問雲泊舟要一些。

  她用傳音符,約了雲泊舟到觀雲亭商議。

  雲泊舟赴約前來,林拙見到他,也不廢話:“雲師兄,你手頭有的符都給我,越多越好。”

  雲泊舟打量她一番,不語。

  他這段時間,其實已經察覺了林拙的不一樣——這種不一樣是說,他發現趙倚晴用的藥變了。

  因為趙倚晴的病,他也變得粗通一些藥理,一眼就認出那些藥並不是無妄山內的,而是有人從外麵帶了回來——這個人選,無論如何,他也隻能夠想到林拙。

  因為整個無妄山,隻有她一人是陣師,有機會在不驚擾眾人的情況下破開青蓮陣;也隻有她一人,能夠在鎮獄神獸眼皮底下溜出去,而毫發無傷。

  青蓮陣啊……這已經屬於高階陣法,起碼要金丹之上的陣師才能將這陣法操縱自如,且還需要一堆的築基修士打下手。

  陣道不同於符道,複雜的符籙一人可以繪製,複雜的陣法,一人卻絕不可能獨自完成。

  林拙卻做到了。

  且不論她怎麽做到的,她如今的修為……才練氣七層?練氣七層就能夠操縱高階陣法的陣師……簡直驚世駭俗!他抬眸,問她:“你要這些符做什麽?”找雲泊舟出來,林拙就做好了向對方坦白的準備。

  她直接道:“我要出這無妄山。”

  雲泊舟點點頭,忽然想到,上一次,林拙出去,並未找他要符籙……雲泊舟問:“你這次要去哪?”她一定是要去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方,才會說符籙越多越好,因為她需要這些符籙,增加她保命的籌碼。

  林拙想了想,最終還是坦誠道:“青陽劍派。”

  雲泊舟大驚失色:“你瘋了?”五大宗門之間往來就算不密切,也絕不疏遠。

  宗門的底蘊遠遠非散修所能比擬,哪怕隻是一個最普通的內門弟子,身上都有可能懷揣著什麽驚天的神通。

  故而就算林拙用了易容丹,也難保不會被人認出來。

  更何況青陽劍派與太白宗比鄰,兩派之間絕不算友好,若是被青陽劍派的人知道她已經逃出無妄山的事情,還不知會怎麽以此大做文章。

  “不能去,”雲泊舟阻攔著她,“林拙,以你的身份,去青陽劍派太危險了,不能去。”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雲泊舟仍然堅持:“什麽理由都比不上你的命重要。”

  林拙心中一暖,但還是想要說服雲泊舟:“我的命是重要,但我還背負著倚晴的命。”

  趙倚晴是雲泊舟的死穴,林拙一說出這個名字,他的神情明顯鬆動了幾分。

  林拙再接再厲,繼續忽悠:“雲師兄,你知道,倚晴的病缺一味棲雲牡丹。

  我在泗水郡的時候得罪了人,這棲雲牡丹他不會賣我。”

  林拙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著謊:“我前段時間與我大師兄季星聯係上了,他說,在青陽劍派找到了這牡丹,隻是手中靈石不夠,需要我送去。

  棲雲牡丹有多珍貴你也知道,你忍心讓這味藥從我眼前溜走嗎?”雲泊舟的臉色慢慢變得僵硬,然後他頹唐地低下了頭:“……你說得對。”

  他其實並不知道林拙說的是真是假,但哪怕林拙蒙騙他,他也隻能相信——他不能不相信。

  九重蓮台近在眼前,趙倚晴的病,不能再拖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空間戒指中自己存的所有符籙都拿了出來,交給林拙,而後又問:“夠不夠?你要不要再留一日,我現在去給你多畫幾張符。”

  林拙看著雲泊舟仿佛不要錢一般塞了她厚厚一遝符籙,連忙搖頭:“不用畫了,這些已經夠了。”

  這厚度,起碼得有三四百張符吧!若是對敵,十三四張就能活活給人砸死,何況三四百張!林拙忍不住靈機一動:“雲師兄,若是有機會,你可願意與我搭夥賣靈符?”丹藥是緊俏貨,符籙也是啊!就雲泊舟這水平,鐵定能賺個滿盆缽。

  雲泊舟聽到她這麽問,簡直又好氣又好笑:“你當你出去是遊山玩水的呢,還想順便做個生意?”若不是礙於風度,他簡直想上手揍林拙一頓。

  他心中緊張林拙的生死,林拙自己倒一點都不在意,還滿腦子想著怎麽做生意。

  “林拙,”他十分嚴肅道,“不要管那些靈石。

  你記住,再多的靈石都換不回來你的命。”

  林拙點點頭,也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臉:“雲師兄,我會好好回來的。”

  她衝雲泊舟一笑:“倚晴還需要我呢,我可不能有事。”

  雲泊舟喉頭一梗,心中情緒翻來覆去,最終還是艱難道:“若是帶不回棲雲牡丹……也沒有關係,好好保重自己。”

  他有些悲傷,又有些灑脫:“倚晴她……必定也是希望你能夠平安無事的。”

  林拙沒想到雲泊舟會對她說出這番話,一時有些無言。

  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對他承諾:“你放心,我和倚晴都不會有事。”

  “一定。”

  ……與雲泊舟道別後,林拙熟門熟路地到了廢墟附近,去鑽那個她挖出來的狗洞,出去之後,她照常放出了孔雀,卻不料一回頭,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站在自己的背後。

  “小棠?”林拙眉頭一皺,“你怎麽也出來了?”隨後她感到幾分不對勁:“你一直跟著我?”如果不跟著她,棠紅怎麽會知道陣法的這一處有漏洞?棠紅理直氣壯道:“我聽到你與雲師兄說的話了,青陽劍派很危險,我要與你一起去,這樣才能保護你。”

  “胡鬧,回去。”

  林拙下意識地板起了做家長一般的威嚴。

  天下的家長一樣,誰都不希望自家的孩子深入險境,她也不例外。

  “我不回去,林師姐,”棠紅理直氣壯道,“你打不過我。”

  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來:“如果不是我刻意在你的麵前現身,你或許連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後都不知道。”

  林拙:“……”這娃說的好有道理,她無言以對。

  在武力值上,她卻是拿棠紅一點辦法都沒有。

  “明軒呢?”林拙問,“你這樣偷跑出來,就不怕明軒生氣嗎?”明軒一直不希望棠紅去外麵,害怕她天賦太高,會有危險。

  “明軒讓我來保護你的,因為我有這個了。”

  棠紅晃了晃手上一個橙紅鐲子,材質似乎是玉頂紅的魚骨,還用了它的魚鱗,小巧雅觀,巧奪天工,一看就是趙倚晴的手筆。

  “這能夠隱藏我的修為。

  隻要不在別人麵前動手,就連元嬰真君也看不透。”

  她心中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所以倚晴她也知道了?”棠紅道:“給她用的藥材都換了,能不知道嘛。”

  林拙有些惆悵。

  她本想著她能夠出入無妄山這件事瞞著趙倚晴的,這樣要是沒有找到棲雲牡丹回來她也不至於會失落。

  卻沒想到趙倚晴不但知道了,還乘著病體,默默給棠紅練了一個手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