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的家裏雖然還是貴族，不過相對來說已經比較落魄了，再加上最近幾十年投資的生意都出了些問題，甚至連自己的私兵都沒有，隻能掏錢雇傭上幾個錢的流氓打手去抓住赫萊爾狠狠的打一頓。

  明明羅恩爵當年也是靠自己頭腦賺了不少錢的貴族大人，其他人也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

  雖然這件事一旦交給羽蛇鎮的衛兵就不算什麽大事了，起碼拉特少爺也沒受什麽重傷，就算因為平民出手傷害貴族，頂多也就在牢裏吃些苦頭再當麵賠禮道歉，所以自然不能這樣處理。

  赫萊爾也知道這些貴族的做派，也沒有想著躲起來之類的，如果自己躲起來，多半會去尋找自己臥病在床的母親麻煩。

  他故意走上了街頭，走進商業區，走在了顯眼的位置，這樣後麵那些人就會一直跟著自己，一時半會的不會去自己家裏。

  但天總會黑，赫萊爾的心像是被綁起來用火柴一根一根的燃燒著，高大的身體徘徊在街道上，看著遠方的夕陽逐漸墜落，他不知道自己將來的生活應該怎麽辦，給母親的藥今天也買不了了，惹怒了貴族，自己以後還能順利的找到活去做麽，要不帶著母親逃走，可又能跑去哪裏。

  在赫萊爾痛苦的思考著的時候，繁華的商業街也慢慢的空無一人，商人們賺足了錢或去參加哪家的宴會，或去吉原裏瀟灑一番，或看著自己的家人幸福的吃著晚飯，談論著今天的趣事。

  黑暗的影子侵襲著赫萊爾饑餓而空蕩的胃，也侵蝕著他疲倦的靈魂。

  那些為錢或者為自己衝動的暴力欲望而行動的人匯聚在一起，像是舉行宴會一樣，發出了怪叫和狂歡的身音。

  他們撕扯著赫萊爾的衣服，用拳腳狠狠的踢打著赫萊爾的身上。

  赫萊爾隻是拚命的護住頭部，他已經做好了不管挨多少揍都不說話不反抗的打算。

  他隻是感到疲倦和厭煩，不應該去惹怒貴族，不應該相信那樣沒有任何聯係的兄妹之情。

  過了不知道多久，周圍的流氓們逐漸打累了。

  人群散開，皮斯管家舉著火把，後麵跟著包著手的拉特少爺。

  拉特一臉怨毒的看著倒在地上的赫萊爾，他直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這個下賤醜陋的傻大個竟然敢把自己變成這個丟人的模樣。

  雖然好像都是他自己出手的，但顯然他不可能意識到這一點。

  不過現在看著倒在地上的赫萊爾，他還是覺得不夠解氣，既沒能讓他流血，又沒有讓他哭喊著求饒，

  不過這些流氓也確實沒人敢下手過重，如果真出了事鬧到衛兵隊，那對他們來說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但即使如此，能扛著拳打腳踢這麽久卻一下痛叫都沒有，還是讓他們隱隱感到恐懼。

  真是一群沒用的垃圾。拉特直接對那群流氓吼了出來，不過他自己也沒敢上去再打幾下，明顯是白天的事情給他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影響。

  “皮斯，就沒有什麽好辦法能讓這個受詛咒的賤種吃些苦頭麽。”

  皮斯管家看了一眼拉特少爺，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赫萊爾，微微一笑。

  “少爺，我已經調查清楚了，這個受詛咒賤種雖然硬的不行，但是他的母親卻是個病痛纏身的人。”

  “那又怎麽樣，總不能真的過去出手，帝國法案不會讓我們家好過的。”

  “這點還請少爺放心，我明天就去調查他平常都買些什麽藥品，我們隻要把全鎮所有藥店他要買的藥品都買光，報複他的目的就達到了，這個計劃隻需要付出一筆可能較多的金錢。”

  “哈哈哈，這個主意真不錯，我正常而合法的買藥，法案又怎麽管得了我。皮斯，你真是我們家族最好的仆人。”

  皮斯恭敬的低著頭，誰也看不見他眼神裏的輕蔑。

  “但是少爺，這件事是否要請示老爺，動用這些錢，老爺可能不會同意。”

  “哼，盡管用就是，我們家的錢現在是我和父親的，但早晚都是我一個人的，我隻是提前用用而已，不用請示上報。”

  在他們還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著他們主仆二人，沒有人注意到周圍的夜好像變的更加漆黑，火把隨著夜裏的風左右飄搖。

  拉特突然心有所感，看向赫萊爾倒地的地方，火把上的焰火也隨風飄至，出現了一張寬大的臉，那是一張平淡無奇而沒有任何感情的臉，所有的情緒都壓縮在了那雙幽黑的瞳孔裏。看上去像是地獄深處的寒冰，在這深夜之中讓看到它的人都像是心髒被凍結了一般。

  在拉特還沒有叫出聲的時候，一雙大手就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上麵都是塵土和厚厚的老繭，兩邊的指頭狠狠鉗著拉特圓胖的臉頰，緩慢而堅定的將他舉了起來。

  短小的四肢在空中劃拉，捂住的嘴發出恐懼的嗚咽，在火把那抹焰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個在馬戲團故意逗大家笑的胖小醜。

  但沒人笑得出來，四周的流氓圍了上去，壓製著內心的恐懼和寒意，想要將這個滑稽的貴族少爺趕快給救下來。

  喝罵和憤怒的聲音此起彼伏，拳腳像是雨點鋪灑在赫萊爾的身上，但他都沒有感覺，他隻是堅定的鉗緊自己的手，看也不看周圍一眼，死死的盯著漂浮在空中的拉特少爺。

  他覺得這樣的貴族無法原諒，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堅持和壓抑下去，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對自己和母親出手，無論自己把頭放的多低。

  於是他不低頭了，他抬起頭對著拉特少爺露出了微笑。

  舉起另一隻被那些流氓抱著的手，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充滿了力量，像是壓抑著自己的某些東西裂開了一條縫隙，從中流出了甜蜜而幸福的晶瑩光暈。

  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了拉特脆弱的肚子上，拉特的臉瞬間就變得蒼白而扭曲起來，肥胖的身體在空中蜷縮著，嘴裏嘔吐而出的東西，順著赫萊爾手指間的縫隙流出，滴落在地上。

  赫萊爾覺得自己好受了一些，但還差一個。

  於是扭頭看向了管

  家皮斯。

  皮斯顫抖著牙齒，再也無法挺直自己的腰板，拿著火把直挺挺的向後退去，他感覺到了，如果自己現在不跑，等會自己的下場不會比那個蠢豬少爺好到哪裏去。

  “少爺你堅持一會啊，我去通知老爺，讓他派人來救你。”

  然後他就扔下火把連滾帶爬的跑了，周圍的流氓看著拉特少爺淒慘的樣子，也沒有誰再敢第一個出手直麵那雙幽黑的瞳孔，於是都慢慢的退開，而且給自己掏錢的雇主現在淒慘的被抓在空中，召集他們這群人的管家也跑了，他們的意誌戰勝了所有的貪婪，名為恐懼的意誌。

  當一個開始跑路的時候，剩下的人一個比一個跑的都快。

  赫萊爾看著這一切，覺得自己或許早就應該這樣做，在那些人扔自己石頭的時候，在那些人克扣自己工資的時候，在那些人辱罵自己賤種的時候。但都忍了下來，因為他還有個母親，那是他唯一的牽掛，所以他忍讓了所有，隻要有口飯吃，隻要給的薪水夠給母親抓藥，他就都能夠滿足和無視，但這個想法並沒能拯救他。

  母親以後可能都會沒藥吃了，自己十三年以來所有的堅持變得毫無意義，他隻能沒有目的的繼續毆打著拉特，但內心的難過卻沒有絲毫減少。

  略帶哭腔的嗚咽也逐漸聽不到了，麵孔扭曲的拉特已經痛暈了過去，地上的火把也已經熄滅，黑夜帶著靜謐的微風吹過赫萊爾的發梢，赫萊爾把拉特隨手扔了出去。

  有些疲倦的躺在了街上，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讓時間永遠靜止，自己一直沉眠在這永恒的黑夜中，不去思考任何讓自己再痛苦下去的問題。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遠處傳來光亮和嘈雜的聲音，其中夾雜著管家皮斯的尖細的聲音，應該是他重新帶人來了，這次他們身上應該有武器了。

  赫萊爾覺得疲倦，並不想再打一次了，借著黑夜的靜謐，向著商業區的垃圾堆走去，如果是那裏的話，應該沒有人會在這黑夜之中故意向著臭味搜過去。

  赫萊爾蹲坐在垃圾堆旁，眼睛呆呆的看著天空，並沒有刻意的去思考什麽，天邊逐漸的泛起了微微的光亮，他隻是突然覺得有點困了，他隻是想稍微休息一下。

  但卻沉沉的睡了過去，他做了一個幸福的夢，夢到自己成為了帝都的騎士，夢到自己迎娶了一位漂亮的姑娘，夢到了母親的病也好了，他們三個人圍坐在一個漂亮的平原上，這裏到處盛開著粉彩的鮮花，他吃著好多好多的麵包，一不小心噎住了，看不清模樣的妻子輕輕笑著遞給他水杯，母親溫柔著拍著他的背，他們一起看著天空中通盈的明月和閃爍著的繁星，實在是太過幸福和刺眼。

  赫萊爾醒了過來，現實和昨夜的記憶很快就讓他清醒了過來，身邊都是熏人的臭味，來這裏倒垃圾的人厭惡的看著他，抬頭看向天空，現在還沒到正午，自己還是快回去吧，帶著母親離開這座城市。

  未來的茫然感和現在立刻到來的危機，重重的覆蓋在赫萊爾的肩上，他真的想不到自己還能做什麽，沒有藥的母親又能撐多久，他隻能慢慢爬起來，一邊低著頭，一邊打算走回自己家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