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作者:一朵毛毛      更新:2020-07-11 15:24      字數:3283
  到如今,台曆上劃滿了一頁,她即便發狂般地用工作把自己的時間填滿,也避免不了心裏說不出的難安。

  Alan說她這樣下去容易逼垮自己,她聽他的意見,給自己放了個久違的小假。

  房子裏空蕩蕩的。

  以前她一個人住了近十年都不覺得什麽,徐忠這一走,像是把家裏的煙火氣都帶走了。

  她撐著窗台,一個一個地數從單元門走出來的人。有健步如飛的上班族,有牽著孫子嘴裏念念有詞的老人,還有拌嘴的情侶……

  宋以嵐觀察了半天,終於明白家裏的空蕩感來自何處。

  是她的心空了。

  又看了一會兒,過了早高峰的時間,從單元門裏走出的人越來越少。

  宋以嵐覺得無聊,起身開了廣播,準備聽一聽今天的財經新聞。

  她一點也不關心實時的財經熱點,隻想給房子裏增加點聲響,才不至於靜得過分,讓她陷入更深的胡思亂想裏。

  手機突然響起來,宋以嵐嚇了一跳,意識到什麽,猛地起身去拿手機。

  宋以嵐怕錯過徐忠的任何消息,把跟他有關的人全部設置了特定的鈴聲。

  鈴聲一響,她就能知道是不是他的消息。

  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魏哲峰。

  她的心砰砰直跳,幾乎提到了嗓子口。

  任務結束了?

  為什麽不是徐忠直接聯係她?

  是號碼不方便臨時借了魏哲峰的手機,還是……人不方便?

  她深深呼吸了兩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按下接聽鍵。

  “嫂子。”

  電話那頭是魏哲峰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這讓宋以嵐的心又沉了幾分。

  “他呢?”宋以嵐的手指有些發抖。

  那邊魏哲峰似乎猶豫了一下,“你在家嗎?我到樓下了。”他清了清嗓子,“還是當麵說好一些。”

  “在,”宋以嵐緊張地有些遲鈍了,“你上來吧,我等著你。”

  宋以嵐泡了壺茶,忐忑不安地等著門外的動靜。

  她實在坐不住,在茶幾上擺了些甜點和水果,正要再準備兩杯咖啡備用,魏哲峰已經到了。

  “嫂子。”

  宋以嵐拉開門,看見外麵站著穿便裝的魏哲峰。

  沒有穿軍裝,手上也沒抱著黑白的遺照或是國旗什麽的。

  她稍微放心了一些,轉念又想,她和徐忠的結婚手續還沒辦完,即使真出了什麽事,那些東西也送不到自己這裏。

  不過短短兩秒,她的心又提起來了。

  “他呢?”宋以嵐重複了一遍電話裏的問題。她想不了別的,隻想問問徐忠到底怎麽樣了。

  魏哲峰走進去,關上門,理了理情緒,說,“嫂子你先別激動。”

  宋以嵐一動不動,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魏哲峰低下頭,眼底是一片深沉的顏色,“任務結束了,三月二十到今天,沒有徐隊的消息。”

  宋以嵐有些衝動,她抓住魏哲峰的胳膊,問,“什麽意思?沒有消息是什麽意思?”

  “任務接近尾聲的時候,目標區域爆炸,徐隊跟著失蹤了。”魏哲峰咬著牙,不敢看宋以嵐的眼睛,“我們的人都沒撤離,又增派了人手過去24小時搜尋,暫時還沒找到徐隊。”

  宋以嵐心口一窒,嗓子像被堵住了,發不出聲音。

  她剛看過日曆,三月二十到今天,已經一周了。

  “還……還活著嗎?”她目光失了焦點,身體有些發抖。

  魏哲峰不忍回答得太殘忍。徐忠中了兩槍,又跟著烈虎一起消失,經曆這處境未知的一周。

  很多時候連他都不敢想徐忠是否還活著。

  “會好的,他是徐隊,總有辦法讓自己活下去的。”他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宋以嵐勉強沒讓自己情緒失控,跟著他應和,“他答應過我,會活著回來的。”

  她說不下去了,等燙熱的淚滾落在脖頸間,才含糊地接著說,“他還從來沒失約過。”

  軍方還沒停止對徐忠的搜尋,但重傷失蹤超過一周,還能回來的幾率有多少,大家心裏都清楚,隻是沒人願意放棄。

  魏哲峰把該交代的情況說完,開始安慰宋以嵐,“雪鷹有自己特製的軍牌,每一個上麵都有定位係統。徐隊那塊牌子,我們衛星定位搜了這麽久,一點消息都沒有,反倒是好事。”

  宋以嵐茫然地抬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

  “普通的爆炸毀不了軍牌,完全搜不到,意味著徐隊一定在別的更安全的地方。”

  這回宋以嵐終於抓到了幾個字眼,她含著淚,問,“既然在安全的地方,為什麽找不到呢?”

  魏哲峰原意是想安慰她,被她這麽一問,說服力就很有限了。

  宋以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得到滿意的答案,沉默著移開了視線。

  “你回去忙吧,”宋以嵐輕輕地說,“謝謝你,專門跑這一趟。”

  不管她有多少情緒,旁人總是無辜的。

  任務是徐忠自願去的,也是她心甘情願放他走的,結果好與壞,都是他們該接受的。

  她頓了頓,盡量控製著情緒,佯裝輕鬆地補充,“如果有新的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淩晨、深夜都沒關係,我等你電話。”

  話說到這個程度,魏哲峰也聽出了送客的意思。他理解宋以嵐想一個人靜一靜,隻好說,“你放心,我一定第一時間聯係你。”

  他看著宋以嵐的狀態,又有點擔心,“嫂子你千萬保重,等著徐隊回來。”

  魏哲峰走後,房子裏空蕩感更甚。

  臨近中午,陽光透過窗戶打進來,照的地上一片明晃晃的。

  宋以嵐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像是連思考的能力都喪失了。

  她拿起手機,迫切地想跟人說說話,來回翻找了幾遍,卻覺得沒有一個能理解她心情的人。

  散亂的思緒從與徐忠的初識開始,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甚至還有以前沒怎麽注意過的微表情,像過電影似的,不停地在她眼前回閃。

  那時候她想盡了辦法跟他搭上關係,甚至不惜把寄養在寵物中心的kk都接回來了。

  她想起kk,決堤的情緒忽然找到了出口。

  應該把kk接回來,接回家裏陪著她。

  宋以嵐想不了別的,機械地抓住最後的這點判斷力,從茶幾上拿起錢包鑰匙就往外走。

  kk還在天成寵物管理中心,宋以嵐前後來過幾次,對路線比較熟悉。

  她把車停在路邊的車位裏,解開安全帶,手剛剛碰到開車門的地方,又縮了回來。

  一路開著車窗,被冷風吹著,宋以嵐總算有些清醒了。

  把kk接回去又能怎麽樣,徐忠不在,家裏還是一樣清冷。

  他的任務成謎,她甚至連徐忠最後在哪裏出現都不能知道。

  北方還是南方?

  比桐市更熱一些,還是更冷一點?

  他萬一真的回不來,她連最後的念想都無處托放。

  宋以嵐趴在方向盤上,眼淚成串地往下掉。

  過去二十幾年的經曆已經把她磨礪得足夠堅硬,工作上雷厲風行,生活上堅強獨立,很少把個人情緒寄托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可認識徐忠這短短幾個月,宋以嵐已經為他把喜怒哀樂都嚐遍了。

  喜是從未有過的至喜,哀也是不曾體驗的極哀。

  宋以嵐思緒亂糟糟的,也丟了時間觀念,再回神時太陽都落山了。

  往旁邊看,天成寵物管理中心也已經下班,kk是接不成了。

  一天沒吃東西,又累又餓,卻提不起什麽精神,也沒有食欲。

  她重新發動汽車,徑直回到家,把手機電腦全都關掉,自己鎖在屋子裏,倒頭大睡。

  她睡一會兒,起來強迫自己吃點飯,無所事事又回到房間繼續睡。

  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再次接到魏哲峰的電話。

  心懸著太久,她都有些麻木了。

  “中央那邊的意思,要停了衛星定位。”電話裏,魏哲峰斟酌著語言,“搜救的武警也撤回來一批,你做好心理準備。”

  掛了電話,宋以嵐才慢慢回味過來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渾身冰冷,哆嗦著翻通訊錄,找到了譚宗南的電話。

  等那邊剛一應答,宋以嵐問,“你們要放棄忠哥了,是不是?”

  譚宗南愣了一下,聲音沉穩,“你放心,衛星的事我繼續爭取。至少雪鷹不會放棄他們的隊長。”

  “衛星運轉,是不是要很多錢?”宋以嵐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譚宗南不明白她的意思,倒也沒否認,“運行成本的確不小。”

  宋以嵐聲音一提,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需要多少錢,這個錢我出。”

  她這些天過得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腦海裏反反複複都是徐忠的樣子。

  徐忠生死未卜,她倒寧願自己是他的戰友,在他最後消失的地方搜尋他的影子。哪怕把那片土地一寸一寸地翻起來,哪怕流點血受點傷,都好過在家裏靜靜地等著。

  無能為力的感覺,比失去本身還難熬。

  她強調著,“你們那邊的事,我幫不上什麽,唯有錢的部分可以交給我。別放棄他,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