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作者:小莊周      更新:2020-07-11 15:17      字數:5426
  她是笑著,桑莘卻能看見她眼裏的某種無法言語的情緒,她目光微滯,旋即道:“瞧姐姐說的話,我不過是區區一個小常在,還能左右皇上的想法不成?”

  不等林芸回答,過了一瞬,桑莘纖細的手指撫了撫自己鬢邊的秀發,輕聲細語道:“而且姐姐不是也說了嗎?前幾日你也去了皇上那處,憑姐姐的本事都不能左右皇上,我一個當妹妹的,能比得過姐姐嗎?”

  桑莘的話回得讓林芸啞口無言,林芸現在隻想咬一咬自己的舌頭,讓她自己占便宜,就為了讓她叫她姐姐,如今因為這個稱呼,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林芸呆愣,旋即莞爾笑笑,好一會兒才想到什麽話回她:“瞧妹妹說的,我叫你叫妹妹,不過是看你年輕罷了,但按照位份來說,你可是常在,自然是比姐姐我高些的,本事嘛......”

  林芸停在這裏,隻是一味的笑著,眼眸看著桑莘,半晌才接著剛才斷掉的話說:“本事嘛......自然是比我好的。”

  殿內林芸的回聲似乎還在,桑莘覺得有些刺耳,這人真是蹬鼻子上臉,見狀,桑莘也沒打算忍著,微微笑道:“林姐姐說的也是,既然按照你說的,我是常在,那為何,方才進門時,林姐姐為何不像我請安呢?”... ,,

  第9章

  林芸怎麽也想不到桑莘會把話說得如此的直白,緩了好一會後才回過神來,目光有片刻的微滯,眼眸中有些閃躲的意味,不敢去直視桑莘那雙似笑非笑的杏眼。

  她不知道為何,總覺得桑莘話裏有話,卻又覺得她此刻笑的一臉的純真模樣,不是那種心機頗盛的女人。

  不管怎麽說,不想和她徹底的撕破臉皮,林芸斂了斂神,莞爾道:“瞧姐姐說的,我們都是伺候皇上的,彼此之間哪這麽生疏,還用得著行禮。”

  桑莘沒有回答,在林芸瞧不見的地方,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指尖撚著杯子邊沿輕輕的摩挲著,過了半晌,等林芸有些心慌的時候,她才不溫不火的吐了一句:“姐姐說的有點道理......”

  既然林芸不想撕破臉,桑莘也不會去主動挑明了說,在這後宮裏,除非必要,能當朋友的都盡量當“朋友”,對手多一個不如少一個。

  聽見桑莘的回答,林芸懸著的心驀然鬆懈下來,她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自認為桑莘未聽見,殊不知桑莘早已將她一舉一動都用餘光看在眼裏,見她歎氣,桑莘嘴角微微上揚。

  林芸沒敢再耽擱,站起身莞爾道:“那妹妹,我就先走了,明日再過來和你一道聊天。”

  桑莘眉抬了抬,允了。

  林芸頭也沒回,也沒福身轉身就走了。

  桑莘看著她的背影,嘴角無奈的扯了扯。

  麗嬪好歹是個嬪,所以才敢如此囂張,而如今,林芸不過是一個小主,也敢對她如此,看來,她在這後宮,位份還是極為重要的。

  桑莘不要求太高,嬪以上便可,桑莘心中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等她到了嬪位以上,她便高枕無憂了!

  雖說瑜貴妃在今日宴席上的一些細節表現出也不是什麽好人,但她起碼沒有針對自己,桑莘心中甚是明確。

  但她心中卻想,要是有個貴妃可以當當那當然是更好的了,如此一來,她便在這後宮裏可以安享晚年,日日看著新進宮的那些新人們為了博得皇上的寵愛,掙得你死我活,她就悠閑的呆在自己的宮裏,閉門搗鼓自己的小天地。

  思及此,桑莘輕輕的笑出聲,她竟忽然想到了那個被外人傳的冷清冷性的皇上,今日一見,第一印象竟也真是如此,她隻覺得他眉眼處甚是冷淡,不苟言笑的模樣,著實是有些嚇人。

  該怎麽說呢,他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像是在用冷暴力,讓你看一眼心頭便慌亂。

  桑莘忽然感覺周圍有點冷,打住了想起那人的感覺,轉身便往床榻上走,殿內點了幾盞燭火,火光燃起,光線忽明忽暗,桑莘蔥白的指尖攥著被褥的一角,心頭不禁喃喃道:他會不會明白自己送為何好端端的送他那幅畫?

  會不會幫自己做主?

  桑莘想了好一會,約莫一刻鍾的時間也未想出個所以然,她有些煩悶的用被子蓋住了小腦袋,心頭有些隱隱作痛,那幅畫是真的貴重,要是他不幫她做主,這幅畫不是白送了?

  寒冬裏入了夜冷的更甚,半夜裏寒風凜冽,冷風敲打著窗,桑莘睡到一半時,迷迷糊糊的聽見了燕兒的聲音,貌似是有人敲門。

  但桑莘著實有些累,看了一眼燕兒端著一盆東西進來,盡管很想開口問問這是什麽,卻也還是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隻是往常這秀闔宮的南殿盡管有地龍卻也還是睡的有些冷,今夜卻是格外的舒適,暖洋洋的,以至於桑莘瓷白都臉蛋上都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她翻個身,嘀嘀咕咕的問燕兒:“燕兒,今個兒怎麽這麽熱?”

  睡夢中隻能聽見燕兒嘀嘀咕咕的回了句什麽蘇公公,什麽送的......

  反正後麵的一串話她聽不大清楚,便又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難得睡了個舒舒服服的覺,桑莘醒來時,竟好心情的伸了伸懶腰,薄衫漸鬆下來,將細薄的瓷白香肩露出,剛睡醒的桑莘像是出水的芙蓉那般,恬靜淡雅。

  燕兒聽見聲響,端著盆子送了水進來,瞧見了桑莘這幅閑散慵懶的模樣,嘴角揚起,笑道:“小主,今個兒看上去可比往日高興的多了,是不是因為昨個夜裏暖和了些?”

  桑莘目光微滯,稍愣了片刻才想起昨個夜裏的事,隨口便問道:“昨個夜裏是怎麽了?殿內怎麽暖和了這麽多?”

  “這還多虧了蘇公公。”燕兒笑笑道:“他昨夜裏說內務府來了新的一批炭火,想著今日去到殿內的時候,桑小主可是怕冷的很,心頭瞬間就想到了小主您,於是便送到了這裏。”

  桑莘蹙眉,心頭忽然感覺有些奇奇怪怪的。

  而同時心頭怪異的還有燕兒,蘇盛是誰?蘇盛可是皇上眼中的一等一的紅人,平日裏後宮的娘娘小主們可是巴結著想要送點禮給蘇盛,就是為了想要在蘇盛的口中取得皇上的一些事情。

  而如今,這皇上跟前的紅人竟然主動送了東西給自家小主,著實是讓人有些意想不到,但不管怎麽說,照蘇盛的意思,小主以後可是有些不一般的。

  燕兒心裏頭開心,桑莘卻心有千般變化,她第一瞬間想得是這個炭是皇上送來的,但仔細一想,若真是皇上送來的,蘇盛肯定是不可能以自己的名義,這吃力不討好的事,不想是皇上眼裏的紅人能做的。

  那會不會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皇上知曉了她送畫的意思,所以知她委屈,用一盆炭打發了她?

  卻又不好意思拿人手短不好意思明說,隻能以蘇盛的名義送了過來?

  思及此,桑莘秀氣的眉微蹙,小嘴扁了扁,心頭著實是委屈,這幅畫就換來了一盆炭火?早知如此,她還不如隨便挑了一件小物件送過去得了,畢竟清玄道長的那幅畫,她可真是忍痛割愛的!

  桑莘一早醒來的好心情一去不複返,小粉拳泄氣似的捶打了下床褥,心中嘀嘀咕咕的全是罵皇上一點兒也不公正廉明的話。

  這會子正這麽說,而那頭得知昨夜桑莘見了皇上的麗嬪氣的可比上次更重,平常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子,竟硬生生的將一雙木筷子給單手掰斷了。

  麗嬪怒火攻心,自我消化了好一會情緒非但沒有降下,反倒是愈發的高漲,這桑莘就是來專門和她作對的是嗎?

  麗嬪深呼吸了一口氣,胸口漲疼的厲害,她早在三年前就進了宮,當時也以為會獲得聖上的寵愛,卻未想到,一年複一年,皇上竟也沒有翻過她的牌子,沒有叫過她侍寢。

  她的相貌自命不凡,卻也不能吸引皇上,所以她一看見桑莘,心裏頭那種女人的恐懼感漸盛,她就知道桑莘不簡單,昨夜在邵陽宮如此久,誰都不清楚桑葚和皇上會發生什麽。

  林芸那日也在,可是卻一刻鍾未到便被打發了出來,如今,桑莘可不止,按宮人傳達的話來說,似乎是呆了一炷香的時辰!

  她進宮如此久,別說侍寢了,連和皇上呆在一起這麽久都沒有試過,麗嬪越想,心頭就越慌,對著外頭喊:“來人,伺候本宮更衣,我要去會會桑莘這個狐媚妖子!”

  秀闔宮南殿內。

  桑莘洗漱完後走了出去,恰好看見了麗嬪坐在主位,桑莘目光微滯,眉不經意間蹙起,麵上倒是笑著,走上前福了福身,問道:“麗嬪娘娘怎麽一大早就來了?”

  麗嬪手裏把玩著玉鐲子,見她素顏未施粉黛卻依舊笑麵如春風,麗嬪內心止不住的回想起以前看過的話本,那裏頭說,若被男人疼愛過,臉上就會有種春風拂麵的感覺。

  看來,皇上真的留桑莘做了話本裏的那檔子事?

  麗嬪眉一蹙,言語直白地問:“昨日你在皇上宮內,有做什麽嗎?”

  這麗嬪問的話,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桑莘留了個心眼,沒回答,反問:“麗嬪娘娘,怎麽好端端的這麽問?”

  “我直接問吧。”麗嬪看著桑莘,眼睛直直的盯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問道:“皇上是不是寵幸你了?”

  寵幸?是她進宮之前,宮裏的姑姑給了一本冊子,說是伺候皇上的冊子,她打開看過,隻悄悄的看了一眼便臉紅的不成樣子,至今那些畫麵還存留在自己的腦海裏。

  桑莘杏眼微顫,臉龐微紅,這副嬌滴滴的羞澀模樣,讓麗嬪徹底的證實了自己心頭的想法。... ,,

  第10章

  “問你話呢。”麗嬪蹙眉,見她臉紅紅的,雖說心中有些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卻也還是不服氣,就是要親口聽見她的回答。

  殿內是清淡的花香,和昨夜她在皇上殿內聞到的龍涎香味道完全不一樣,昨日她雖說在殿內,卻連他身上的味道都沒有聞清楚,心裏頭害怕,鼻尖全是邵陽宮裏的龍涎香,眼裏全是那人冷冽的眉眼。

  昨日她和皇上清清白白,最過分的一件事,估計就是遞畫冊時不小心觸碰到的指尖。

  心中如此想,說出口的話卻不是如此。

  因為她知曉,後宮裏的人慣會見風使舵,麗嬪或許真的是有刁難的心思,卻也會因為皇上昨日寵幸她而稍微的歇一下。

  她非但沒有證明自己的清白,她反倒還順著麗嬪的話往下說:“麗嬪娘娘,昨日夜裏,我與皇上做的事,臣妾不好說,但寵幸嘛......”

  桑莘點到即止,臉上還恰到好處的微紅了臉頰,她沒開口承認,但此番模樣,已然是最好的回答。

  桑莘見麗嬪那一臉的驚訝像,有些奇怪,皇上寵幸後宮的嬪妃不是很正常嗎?麗嬪一臉的不可置信,桑莘低著頭,止不住的想,難道皇上是沒有寵幸過麗嬪?所以她才如此?

  麗嬪心中又酸又脹,她不服氣的一點是皇上怎麽能越過了瑜貴妃,越過了自己,偏偏去寵幸一個小常在。

  麗嬪深呼吸了幾口氣,閉了閉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心裏有火,想發,卻理智尚在,皇上這剛寵幸了一個妃子,她就發火,那不是白白的落人口舌?而且被皇上知曉,萬一龍顏大怒,一道聖旨下來,治了她的罪該怎麽辦?

  思及此,她將自己本想丟在桑莘腳邊的水杯捏緊,深呼吸了幾口氣,抬眸看了眼桑莘,她還是依舊福著身,麗嬪這才想起,原來自己還沒叫她平身。

  如果桑莘不是皇上的妃子,她這麽乖巧可人,麗嬪可能還會和她成為朋友,但是事已成定局,她們二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朋友的,這後宮裏,任何人都不可以。

  別說她們這些老人現實,連同和她一道進宮的林芸也是如此,想到林芸,麗嬪眼裏劃過一抹戲謔。

  那日她趾高氣揚的模樣麗萍還清清楚楚的記得,不就是因為皇上留了她一刻鍾嘛,就高傲成那副模樣,如今,這一道進宮的桑小主可是得了皇上的寵幸,麗嬪倒是要好好的看看,這林小主知道了皇上寵幸桑莘後的臉色了。

  不能對著桑莘發火,還不能對別人了?

  麗嬪從鼻腔裏輕輕的哼了聲,對著宮女道:“去,把林芸給本宮叫來。”

  桑莘微愣,目光微滯,不是很明白這麗嬪又要做什麽。

  麗嬪的貼身宮女走到了林芸的宮殿內,此刻林芸正在悶悶不樂,一臉的煩悶像,腦子裏全是昨晚上,桑莘趾高氣昂的模樣。

  “還想叫我請安?”林芸哼小了聲,杯子被她砸在了地上,緊接著一道尖細的嗓音響起:“你想都不要想,桑莘!這輩子都不可能!”

  麗嬪的宮女來到的時候,正巧聽見了這句話,她垂眸,掩蓋住了嘴角的笑意,上前敲了敲門,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林小主,我家娘娘請您過去桑常在的殿內一趟。”

  林芸瞧出了話裏的不對勁,一會桑常在一會她家娘娘,這宮裏頭娘娘也算多,她蹙眉,“你家娘娘是誰?”

  宮女道:“麗嬪娘娘。”

  林芸的手緊握成拳,她驀然想起那日宴會上散會時,她對麗嬪一臉不屑的模樣,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的強烈,她手微微有些顫抖,撫了撫發鬢,問:“麗嬪娘娘是有什麽事嗎?”

  宮女:“奴婢不知,還請林小主和奴婢一起去一趟桑常在的殿內。”

  宮女的話讓林芸腦海裏想法越來越多,但她其實最害怕的就是桑莘和麗嬪拋開了之前的敵對關係,成為了朋友,這無疑是對她最不利的。

  林芸站起身往外走,路上一直撬不開宮女的嘴,待回過神來卻已經到了桑莘的殿門口。

  桑莘聽見聲響,轉身望去,林芸走了進來,規規矩矩的對著麗嬪行了個禮,這次醒目了,沒忘記給桑莘也行了禮。

  麗嬪見她如此規矩,和那日在與花園裏的囂張的她完全不同,也知曉她現在明白了自己有幾斤幾兩。

  思及此,麗嬪輕蔑一笑,對著林芸道:“哎呀呀,我瞧著這不是前陣子還風頭正盛的林小主嗎,怎麽了?昨個夜裏的皇上沒有把你也一道宣入邵陽宮嗎?”

  尖酸刻薄的語氣,和那副看好戲的嘴臉。

  林芸心中有些不悅,麵上卻不敢顯露出來,隻回答道:“麗嬪娘娘說笑了,臣妾哪裏有這資本,讓皇上念念不忘呢。”

  見她將姿態擺的極低,麗嬪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說起話來也是直白,一點兒也沒在意別人的感受,但她一直以來性格都是如此,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也是,就你長的這模樣,皇上昨夜怎麽可能拋下桑常在,去寵幸你呢?”

  寵幸?

  林芸蹙眉,捉住了麗嬪話裏的字眼,眼眸立刻望向了桑莘所在之處,眼裏的質問意味頗深,看的桑莘漸漸的不悅了起來。

  且不說皇上到底有沒有寵幸她,但按道理來說,這皇上又不是林芸一個人的,她憑什麽這種眼神看著她?

  桑莘麵上依舊笑著,問道:“林小主,你這麽看著我,是有什麽話想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