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3767
  “不許哭……”

  四阿哥擒住蘇偉的下巴,親了一口,“這點小傷能讓你平平安安地回到爺身邊,真是比什麽都值了。你不知道爺這兩天,是怎麽從地獄爬回人間的。有了這點身體上的疼,爺才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了。”

  蘇偉眨巴眨巴眼睛,硬把湧到鼻梁的酸澀感壓了回去,“可是,醫館裏這麽多人呢,能瞞得住嗎?”

  “兩次遇刺,隻要本王在通州受傷的事坐實了,通州這裏的證詞就再也不會被人采信了,包括那些糧官和這醫館裏的大夫。”

  四阿哥恢複了一如往常的從容和自信,看得蘇公公心裏麻酥酥的。

  “至於那個馬丁嘛,作為傳教士,他不會參與到這些事情裏來的。其他人,也不敢對當初洪若翰帶來的人下手。”

  “馬丁的醫術很了不得啊,讓他給十三阿哥看看,”蘇偉突然想道。

  “胤祥過來那天就讓馬丁看過了,可惜法蘭西也沒有能治這種毒瘡的藥,馬丁也沒有辦法。”

  “法蘭西……”蘇偉又想到自己暴殄天物的英語水平了。

  二月十六,雍親王府

  “小主!打聽清楚了!”

  淩兮快步走進屋內,年氏連忙從榻子上站了起來。

  “怎麽樣?通州到底出了什麽事?”

  淩兮遲疑了一下,兩手扶住年氏,“是王爺去看燃燈塔時,又遭遇了刺客。聽說不僅是蘇公公,王爺自己也受了傷,十三阿哥最先得了消息,都沒來得及進宮稟報一聲,就先趕去通州了。”

  年氏腳下一軟,好在被淩兮一扶,才坐回了軟榻上。

  “小主,你別擔心,有十三阿哥在,一定不會讓王爺有事的。”

  淩兮安慰著年氏,轉而又問道,“小主要不要去告訴福晉一聲,福晉可以進宮,稟報給萬歲爺和德妃娘娘。”

  年氏臉色蒼白的厲害,一手扶著胸口,強自鎮定了片刻,搖了搖頭道,“王爺受了傷,隻遣人回來秘密叫太醫,不肯進宮稟報,隻怕是因為勘察糧倉的事還未完,咱們不能扯這個後腿。”

  “可是如今,京裏已經傳起了雍親王受傷的消息了,恐怕瞞不了宮裏多久了吧?”

  “王爺心裏也該是有數的……”

  年氏深吸了一口氣,“你讓人偷偷去通州看看,隻要王爺沒有大礙,剩下的咱們也隻能靜觀其變了。”

  二月十八,本裕倉

  卓洛、阿蘭泰等一幫糧官聚在倉場總署,叫了席麵,吃著酒,樂得開心。

  “還是兩位哥哥有辦法,現在滿京城都傳著雍親王受傷的消息。”

  一個倉廒監督舉著酒杯道,“這下估計再用不了幾天,萬歲爺就該召雍親王回京了。”

  “嘿嘿,這也是老天開眼,誰讓咱們這位王爺專愛幹斷人財路的事呢!”

  卓洛喝的有些多了,“這就是報應啊。行刺的那些家夥也都是有種的。來,咱們敬他們!”

  屋裏熱鬧哄哄地舉起酒杯,一個守衛卻突然推開了門,闖了進來。

  “大人,不好了!”

  “幹什麽,慌慌張張的?”達蘭泰怒喝道。

  “雍雍親王!”

  守衛指著門外,磕磕巴巴了半天,才說完整,“雍親王到門口了!”

  第467章 回京

  康熙五十年

  二月十八, 雍親王府

  “小主!”

  絮兒一路小跑進了屋子,“蘇公公回來了!”

  “真的?”

  詩玥猛地站了起來, 差點沒站住,“他怎麽樣?王爺呢,他們一起回來的嗎?”

  “沒有, 聽說王爺先去了京裏的糧倉。”

  絮兒伸手扶住詩玥,“馬車從東花園偏門進的府,府裏都傳蘇公公回來了, 可還沒見到人呢。”

  “從偏門進來的?”詩玥手心漸涼, “還坐了馬車?看來他是真的受傷了!”

  “小主別擔心,蘇公公能回來,身上肯定是沒大礙的, ”絮兒連忙安撫道。

  “在通州耽誤了這麽多天, 回來時還坐著馬車進府, 怎麽會沒大礙呢?”詩玥眉心緊蹙,手裏的帕子都團成了一團。

  “我想去看看他……”

  “小主!”絮兒抓住詩玥的手,“眼下府裏的人肯定都盯著東小院呢,王爺也還沒回來, 您可不好往東小院去。左了,蘇公公都回來了, 咱們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詩玥眼眶泛紅, 有些執拗地看了窗外好一會兒,才困頓地坐回了榻子上。

  福晉院裏

  “王爺去了本裕倉?”福晉從書瑾哪裏得了前院的消息。

  “是,”書瑾福了福身, “奴婢問過張起麟公公了,王爺從通州就直接奔本裕倉去了。身上的傷並無大礙,所以隻有蘇公公一人回了府。”

  福晉輕輕點了點頭,“這次勘察京通糧倉,對於王爺,本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王爺沒有就此錯過,也是好事一件。”

  “主子說的是,”書瑾稍一琢磨,又道,“主子,那蘇公公那兒?”

  “蘇培盛是為了救王爺受的傷?”

  “那倒沒聽說,但應該跟王爺也有關係吧,”書瑾揣摩道。

  福晉眉頭輕動了動,低下頭繼續看起了詩冊,“既不是立功受的傷,那有什麽好特殊的?王爺讓人送他回來,還給他看了太醫,已經是府裏頭一份了。”

  “是,”書瑾低下頭,沒再說什麽。

  本裕倉

  一眾糧官手忙腳亂地湧出倉場總署的大門,為首的卓洛、阿蘭泰踉蹌地下了台階,跪到雍親王的車駕前。

  站在車門前的張保,手裏拂塵一甩,伸手打開了車門。

  卓洛仗著酒勁兒,偷偷抬頭看了一眼,雍親王踩著腳凳下了車,一步一步走得很穩,人也很精神,臉色紅潤,從外觀上看不出任何傷處。

  難不成,雍親王沒有受傷?通州那一遭是為了讓他們放鬆警惕?

  卓洛想不通,察覺到雍親王看過來的眼神,連忙垂下了頭。

  “你們的倉場總督呢?”雍親王瞄了一眾糧官一眼,聲音清清淡淡的。

  “回稟王爺,總督大人最近告假在家,身體不適,本裕倉的事暫由卑職代理,”卓洛回稟道。

  其實,本裕倉的倉場總督早就被這些宗親氏族的紈絝架空了,管也管不了,動不動還要受宗親責難。所以京城海運八倉和本裕倉的曆任總督,都是能混就混,任期一滿立刻調走。

  “派人把你們總督叫來,”雍親王抬步往倉場內走去,“要是走不了,就讓人抬過來!”

  一眾糧官互相看了看,卓洛衝幾個人使了個眼色。

  有人去請總督了,也有人去搬救兵了。

  既然雍親王到底還是來了,那也就別怪他們不給皇子顏麵了。

  勘察本裕倉的倉廒情況,比通州好不到哪兒去。

  因為疏於管理,倉廒內黴爛變色的米比比皆是,新米露囤在圍場上,很多倉廒隻剩半倉陳米,卻一直無人支放。

  比起通州,本裕倉這些監督還不大敢私下販賣新米,折換舊米。他們也懶得去經營這些門路,大都是卡著來領米的各部人員,索取賄賂。

  各部不願每次都得上交巨額賄銀,有的幹脆拖著不領,有的是倉廒這邊卡著不放。這樣導致陳米放不出去,新米更無法駐屯,整座本裕倉內一片混亂。

  倉場總督被叫了來,可惜隻會叩頭請罪,其他一問三不知。

  卓洛、阿蘭泰等人全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王爺,不是我等疏於職守,您也看到了,各部不來領米,卑職們也不能挨戶去送啊。陳米放不出去,新米隻能露囤。再說,您勘察通州之後,卑職們也想整飭來著,這不還沒來得及嗎?”

  卓洛說著話時,嘴裏還一股酒氣,態度也相當倨傲。

  他祖上是舒爾哈齊次子,阿敏一脈的後人,雖然如今世族不顯,但地位擺在那兒。

  舒爾哈齊是太祖皇帝努爾哈赤的弟弟,其次子阿敏曾是金末四大貝勒之一。雖然太宗皇帝時,阿敏因戰敗獲罪,但六子中有五子被封了爵位,承襲至今。

  卓洛如今雖然隻是個小小的糧官,但他父親也是有爵位在身的。

  更何況,康熙爺登基後,對待他們這種承襲已久的宗親都格外優待,養得卓洛這種紈絝,哪怕麵對皇子也不誠心敬服。

  雍親王皺了皺眉,沒有搭理卓洛的話,轉身向倉場總署走去。

  這回勘察京倉,四阿哥從戶部那兒要了幾位筆帖式,還叫上了李衛。

  李衛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算賬很有天賦,本裕倉的底賬整理的相當快,剛到傍晚,近三年的總冊就遞到了四阿哥手上。

  一言以貫之,本裕倉的底賬就像一塊兒被蛀蟲咬的四處是窟窿的破布。

  這些來混日子的糧官們,壓根連平賬都懶得平,要不是四阿哥今日親眼見到,根本無法相信這竟是京倉的糧帳。

  厚厚的賬本被拍在桌子上,站成一堆、等的直打哈欠的糧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卓洛出來說了一句。

  “王爺息怒,京倉情況複雜,賬麵上有些錯漏是難免的。卑職們以後一定依照通倉之例改過,絕不再任各部拖延。”

  “這位監督大人說的好輕鬆,”李衛從旁道,“底賬上這麽大一個窟窿,大人就打算輕鬆揭過了?”

  卓洛不想搭理李衛,繼續對四阿哥道,“王爺,您是知道的,倉廒監督有的四年一任,有的三年就換,這還不算中間臨時調任和擢升貶斥的。每任監督手裏的賬麵都不平,卑職接任之時,賬上就有虧額。饒是卑職再細心謹慎,也不能無中生有啊。”

  “我們查的是近三年的賬!上任的虧額是多少,你倒是把賬目拿出來啊!”李衛一語不讓。

  卓洛瞥了他一眼,卻並不搭他的茬,隻挺著胸脯,揚著下巴,等雍親王問話。

  四阿哥看著桌上的總賬,良久,抬起了頭,“本王奉皇命來勘察糧倉,所交賬目必須清清楚楚。不管是上任遺留的虧空,還是你們胡亂支放的差額。本王要一份能理清各處責任的賬目。”

  “王爺,您這就是為難人了……”

  達蘭泰在一旁道,“本裕倉的賬目一直是這樣,不知多少年前的虧額了,大家都是拆東牆補西牆的接任下來,您讓我們上哪兒去理清責任啊?再說,倉廒裏每年黴變潰爛,最後不得不燒掉的米糧不盡其數,我們也總有疏忽的時候。”

  “疏忽?”雍親王眉目輕挑,看向這一眾守著國倉的糧官們。

  “王爺,他們這是要死不認賬啊!”李衛怒目而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