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節
“再精致也是素的!”
蘇大公公完全不吃那套,“這種天氣,這種時節,就該來個熱騰騰的羊肉鍋子,配上我們南醬園的豆腐乳,最新鮮的酸菜湯,吃完了再下點小餛飩——”
“好了,”四阿哥夾起塊兒豆皮炒蛋塞進蘇偉的嘴裏,勉強堵住了那滿腔的抱怨。
“再忍忍,時間過得很快的,等咱們出去了,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萬歲爺也真是奇怪,”蘇偉幾口把雞蛋咽了下去,“要關就關唄,非關在這兒,非讓吃素!那大阿哥、二阿哥哪個不比咱們犯的錯嚴重啊,憑什麽他們還領著份例,還能吃香的、喝辣的?”
“爺也不知道,”四阿哥端著飯碗,輕搖了搖頭,“有時候覺得皇阿瑪敏感多疑、喜怒無常,但有時候又覺得皇阿瑪做什麽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走一步算百步,這可能就是聖心難測吧。”
十二月十五
西藏戰事的最後一封軍報,姍姍來遲。
色楞與額侖特所率六千餘人,被策淩敦多布團團包圍,額侖特下令壘起石頭牆,抵擋敵軍進攻,等待清軍來援。策淩敦多布圍而不攻,半月過去,大軍糧盡水竭,最後皆成了準噶爾和藏軍的刀下亡魂。
四川提督康泰所率一千人,經打箭爐進入藏地。但未能與額倫特等會師,在拉西附近,被黑帽喇嘛誘殺。所部死傷慘重,所剩五百多人被準噶爾軍隊截獲。
至此,大清首次進軍西藏的兩路軍馬,全軍覆沒!
第450章 鬼麵瘡
康熙四十九年
十二月十六, 永和宮
十四阿哥來給德妃請安,德妃拉著他的手, 一起坐到內殿軟榻上。
“怎麽樣了?你皇阿瑪那兒有出兵的意思了嗎?”
“軍報剛剛到京,皇阿瑪還在與閣臣商議,兒子也是剛從乾清宮出來的, ”十四阿哥端起茶碗,大飲了一口。
“額娘放心吧, 兒子剛寫了西南邊地軍策呈上去, 皇阿瑪看了之後,很認同我的想法。”
“真的嗎?那就好啊……”
德妃猶有些驚疑未定的樣子,聽了胤禵的話,方才冷靜了一些, “你在軍事上的才能額娘並不擔心,隻是你皇阿瑪身邊, 總得要有幾個能為你說話的。額娘想過了, 還是借助烏雅氏的人脈, 聯絡幾位閣臣。若你皇阿瑪真要遣人去邊關,也好能替你舉薦。”
“這是做什麽?”
胤禵有些奇怪, “額娘,您身在後宮,可不好過多幹涉政事啊。”
“額娘不是要幹涉政事,”德妃有些焦急,“額娘是替你擔心,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錯過了, 下次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額娘擔心什麽?如今皇子間還有誰比兒子更合適?”
胤禵是異常的胸有成竹,“三哥整天泡在書館裏,四哥如今被關在延慶殿,五哥、七哥都不宜遠行,八哥就更不用說了。這次邊關戰事與以往不同,朝廷已經吃了敗仗,兒臣想皇阿瑪不會再隻派一位大臣或是普通宗親前去了。否則,難免會再發生色楞與額侖特被分而劃之,逐個擊破的慘事。”
“話是這麽說沒錯,”德妃心下還是難安,“可額娘就怕,你皇阿瑪心裏還是有意你四哥的。”
“額娘為什麽這麽說?”
“臘八那天,延慶殿失火,你四哥遭刺客行刺……”
“我知道,我事後去問過,好在四哥無事,”胤禵想到這件事,臉色又不大好了。
“可你知不知道?”德妃抬起頭看向十四阿哥,“延慶殿出事那天,是熬格最先帶人趕到的。”
“熬格?”
“是,眼下也是熬格帶隊看守延慶殿,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德妃的聲音不由重了些。
“你四哥沒有出事,額娘也萬分慶幸。可是,你皇阿瑪當初竟然暗中派了熬格去保護延慶殿,這些年除了鹹安宮那位,還有哪位皇子有這份殊榮啊?”
胤禵沉默下來,低下了頭。
德妃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不是額娘杞人憂天,你四哥這些年最得你皇阿瑪看重。所以,這次邊關之行,怕是你唯一的機會了。隻有你立下軍功,在軍中豎立威信,待你回來時,才有籌碼跟你四哥一搏啊。”
“兒子知道了,”十四阿哥深吸了一口氣,“額娘放心吧,我一定會抓住這次機會的。”
延慶殿外
“請十三阿哥恕罪,”熬格仍是一副鐵麵無私的表情,“皇上有旨,任何人不能打擾雍親王清修,阿哥還是請回吧。”
胤祥一臉欲言又止,往延慶殿的大門看了幾眼,終是沒再為難守門的侍衛。
隻不過,這邊十三阿哥剛一轉身,那邊一個靈巧的身影就貼著牆根,一溜兒往延慶殿的大門跑去。
熬格三步並作兩步,趕著那人剛一夠到門環時,就拽著後領子拖了回來。
“熬格!你敢拽本阿哥的衣服!我回頭就告訴皇阿瑪!”
“熬格是依照皇命辦事,還請十八阿哥見諒。”
“胤衸!”胤祥這才看清,原來是小十八。
“十三哥,”胤衸哭喪著臉跑到胤祥麵前,“那個石頭臉也難為你了是不是?我這幾天都來了七八趟了,他就是不讓我進去!”
“算了,”胤祥扶著胤衸的肩膀往外走,“皇阿瑪有旨在先,他們也沒辦法。”
“可我想看看四哥怎麽樣了,”胤衸又回頭瞪了熬格一眼,“聽說那晚來了五個刺客呢!雖然都說四哥沒事,但我沒見到人,放不下心啊。”
“十三哥,胤衸!”
十七阿哥胤禮從路旁走了過來,胤衸一看到他,就拉下了臉。
“你怎麽那麽不講義氣啊?說好兵分兩路的,你人跑哪裏去了?”
胤禮不好意思地衝胤衸笑了笑,“我去了,隻是沒跑兩步就被侍衛抓到了,想喊你來著,可你跑的太快了。”
胤衸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又氣又惱。
胤祥被他們兩個逗得不行,正要轉身時,腿上卻突然一陣巨痛。
“嘶——”
胤祥一時疼痛難忍,彎下了腰。
“十三哥!”
胤衸連忙扶住胤祥,胤禮也忙走了過來。
“十三哥,你這是怎麽了?哪裏傷到了嗎?”胤禮問道。
“是不是熬格他們?我找他們算賬去!”
“哎,十八阿哥留步,”一直跟著胤祥的鄧玉連忙攔住胤衸,“那些侍衛哪兒敢啊?是我們主子腿上的舊傷,這些天就一直疼著。”
“什麽舊傷這麽嚴重啊?”胤禮扶著胤祥一點一點走到雨花閣的亭子裏坐下。
“沒事兒,隻是剛才不小心碰到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胤祥疼的滿臉是汗,然後衝鄧玉搖了搖頭。
鄧玉咬了咬嘴唇,沒敢再說話。
“幾位阿哥安好,”也是湊巧,前來給四阿哥診平安脈的丁芪正好路過雨花閣。
“丁太醫,”胤衸一看丁芪,連忙拽他過來,“你快給我十三哥看看,剛才都疼得不行了。”
“不用了,”胤祥忙出言拒絕,“我這是舊傷,多少太醫都看過了。丁太醫是來給四哥診脈的吧?快進去吧。”
丁芪被十八阿哥拉著,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胤衸才不管胤祥是否有什麽難言之隱呢,他一向直言快語,“人都在這兒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十三哥就讓他看看吧。丁芪的醫術在太醫院都是頂尖兒的,萬一他有辦法呢。”
“也是啊,”胤禮也從旁幫腔道,“十三哥就讓丁太醫看看吧,若是真碰到了傷口,讓太醫重新上個藥也是好的啊。”
丁芪是看慣了各種病症的,見了十三阿哥為難的表情,便上前一步道,“不如十三阿哥跟微臣到偏殿內檢查一下吧,外麵塵土多,天氣又冷,也省得汙了傷口。”
“對對對,咱們去偏殿,”胤衸直接替幾人決定了,隨後一指幾個伺候的太監道,“你們趕緊去生炭盆,打熱水,把屋子暖起來!”
胤祥是真的不想讓外人見到他的傷口,但此情此景下,他也實在不好推卻了。
進了雨花閣偏殿,丁芪倒是借了個人多不好清理傷口的理由,把胤禮、胤衸都留到了外間。
胤祥多少鬆了口氣,鄧玉幫胤祥卷起了褲腿兒,露出了傷處。
饒是丁芪大傷小傷見了不少,剛一看到十三阿哥的傷處時,也是一驚。
隻見繞著膝蓋一圈兒,上下皆是毒瘡,雖然瘡麵已經上過藥,但不少還是破裂流膿,慘不忍睹。
“這,這,”丁芪湊到近處細看了看,“這是潰血之症啊,一定是阿哥當初受了外傷,傷口沒有處理好才會留下毒血在肌理。隻是,哪位太醫能如此疏忽啊?”
“當初的事,也是陰差陽錯……”
胤祥很隨和地笑了笑,“就勞丁太醫幫我處理一下,我回府休養一陣就好了。”
“可,可這去表不去理,日後會經常複發的。”
丁芪深知這種毒瘡的危害,“時間越久,毒血會生的越多。日後,阿哥這條腿……”
“我知道,”胤祥沒讓丁芪再說下去,“很多太醫都跟我說過了,我也看開了。生死有命,丁太醫不必多想。”
丁芪心裏也不大好受,一邊拿出藥粉,一邊說道,“阿哥這毒瘡複發時,一定不能碰水,衣服都要保持幹燥,盡量也不要走路,更不能過於勞累。阿哥若能保持身體健壯,精力旺盛,或許可抑製毒血的蔓延。可若身體有了病況,過於虛弱,毒瘡就會發的更厲害,到時就危險了。”
“我記住了,多謝太醫提醒。”
胤祥仍是微微笑著,隻有一旁伺候的鄧玉,麵帶哀傷。
延慶殿
丁芪給四阿哥診著脈,蘇偉坐在一旁,翻著他的藥箱。
“傅鼐大人讓微臣帶話給您,昨日西藏的軍報已經到京,兩路軍馬無一幸免,就連四川提督康泰所率的一千人,也被黑帽喇嘛誘殺,無一生還。”
“早就料到的事,”四阿哥輕歎了口氣,“最遲過了年關,皇阿瑪就要派人去邊關了……”
“別想那些事兒了,咱們現在自身難保呢。”
蘇大公公這幾日很沒精神,“我說丁芪,咱們認識的日子也不短了,你怎麽跟咱家一點默契都沒有呢。”
丁芪幹笑了兩聲,從蘇偉懷裏搶回了自己的藥箱,“外麵看的緊,小的是什麽都不敢帶,生怕惹怒了禦前的人,下回連小人也不能進來了。”
蘇偉鼓起腮幫子,不再搭理他。
丁芪又向四阿哥道,“對了,王爺,微臣剛才經過雨花閣碰到了十三阿哥、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想都是來看望王爺的,隻是都沒能進門。”
“本王知道,”四阿哥靠在椅背上,“小十八這幾天總過來,每次都要大呼小叫一陣。你下次再見到他,跟他說不許再過來了,鬧得人不得安生。”
丁芪低了低頭,隨即又道,“隻是,微臣剛才正好碰上了十三阿哥的舊患複發,替十三阿哥檢查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