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035
  “我用不著他心疼,我就活該被火燒死……”

  蘇偉說著說著眼眶也紅了,但好歹被張起麟拽著坐到了床上,“他還說我不在乎他,我要不是為了他,我、我喉嚨還疼著呢,他一點良心都沒有!”

  “好好好,”張起麟趕忙又倒了杯溫水給委屈的不行的蘇大公公,心裏腹誹的直翻白眼。這兩位年紀加起來都要過百了,這吵起架來比那新婚的小夫妻還讓人頭疼。

  另一頭,張保跟著四阿哥一路到了王府正院,遣走了其他奴才,又連忙給倒了碗清火的涼茶。

  四阿哥往書桌後一坐,隨手翻開桌上的折子,卻看不到兩行就摔到一邊,臉黑的都能當碳用了。

  張保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到四阿哥手邊,放輕了聲音道,“王爺您這是何苦呢?您不是不知道,蘇公公是滿心滿肺地全為了您著想啊。”

  四阿哥一語不發,細看下手指都在發抖,顯然怒氣未消。

  張保隻得繼續道,“奴才知道,您是後怕,您是氣蘇公公不懂得保護自己。可是,您想想,那種情況下,蘇公公也不知道八阿哥留了什麽後手,他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再說了,蘇公公若真有棄您不顧之心,也不會愣是拖著個大活人從火場裏跑出那麽遠了。您隻看蘇公公當時全身的傷,僅憑一口氣撐了一路,就該知道他有多惦記您,有多想再回到您身邊啊。”

  四阿哥胡亂翻著奏章的手總算停了停,張保微微鬆了口氣,卻聽四阿哥啞著嗓子道,“你們根本不了解他,他那時就是存了死誌的!從他打定主意放火,到他劫持老八!若不是天可憐見,讓那麵牆先破了一塊兒……”

  “主子,”張保還想再勸,卻被四阿哥揚手打斷。

  “從前就是這樣!為了這府裏的孩子女眷,為了爺的名望聲譽,他不惜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推入險地!”

  “無論我怎麽囑咐,無論我怎麽承諾,他就是從來不分輕重,從來不留餘地……”

  四阿哥嘴唇直顫抖,張保也微微明白了些。

  屋內靜默了半晌,四阿哥扶著背椅把手站了起來。

  “說到底,”窗外夕陽西斜,映的屋內人影子細長,“他就是從未相信過……”

  同一時刻,雞飛狗跳的雍親王府旁,沉寂了好幾天的八爺府也喧鬧了起來。

  八阿哥從郊外回來就一直昏迷,八福晉招來了一批又一批太醫,總算在今天傍晚等到了八阿哥的蘇醒。

  卻沒想到,醒來的八阿哥,卻仿佛失了心智。

  “那個太監呢?那個閹人呢?!!”

  “爺!爺!”

  八福晉企圖扶住走路還跌跌撞撞地八阿哥,“您的傷還沒好,您不能下床啊。”

  “蘇培盛!蘇培盛你給我滾出來!”

  八阿哥雙目圓睜,滿屋子的亂走亂撞,“我要殺了你!我今天要活活剮了你!”

  “貝勒爺,”

  金環端著藥碗想上前,卻被一把薅住領子。

  “誰派你來的?是不是那個太監!是他讓你來給本貝勒下毒的,是不是?”

  “貝勒爺,奴婢沒有啊,奴婢不敢!”

  金環驚慌失措,連人帶藥碗被狠狠摜了個跟頭!

  八福晉緊忙拽住還在發瘋的八阿哥,大聲吩咐金環道,“快去找太醫來!看看貝勒爺是不是被魘住了!”

  “是,是!”金環匆忙退了出去。

  第435章 從未相信

  康熙四十九年

  十月十四,夜

  蘇偉躺在東小院的床上, 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自己覺得委屈, 卻又莫名其妙地心虛, 再看身旁空空的床鋪,這氣就更不打一處來了。

  “切, 不回來拉倒!”

  床上的人恨恨地把腦袋一蒙,半晌又伸出手來,把身旁的另一隻枕頭拽進了被子裏。

  同一時刻, 正院臥房也熄了蠟燭。

  張保侯在床邊, 看著床帳裏一動不動的人影,心下也頗為無奈。

  蘇公公到底從未相信什麽?四阿哥沒有說出口。

  但跟著兩人這麽多年, 張保也大概能猜到。

  到底身份天差地別, 縱然情比金堅, 但聰明如蘇偉,從始至終,就沒把兩份感情放在完全對等的位置上。

  我可以為你的一切犧牲自己,卻從不曾指望你為我丟掉一切。

  翌日, 清晨

  年氏坐在梳妝鏡前,聽了淩兮的稟告,眉心微蹙,“王爺是自己在前院過的夜?”

  “是,”淩兮點點頭,“隻張保公公伺候的。”

  “那, 東小院呢?”年氏略微遲疑了一下。

  “也沒什麽動靜,”淩兮往門口看了看,轉頭壓了壓嗓音道,“外麵是說蘇公公在郊外救了八阿哥,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咱們也不知道。王爺特地調了侍衛出去,按理說,蘇公公該得賞賜的。可自從回府,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事關前朝,咱們不便打聽,”年氏低頭繞了繞手中的帕子,“王爺這個時辰該起了,去讓小廚房做些好消化的點心,咱們給王爺送去。”

  “是,”淩兮應聲而去。

  日上三竿,東小院

  昨晚也不知幾時睡著的,蘇大公公醒過來時,外麵太陽已經老高了。

  身上還有些淤青,嗓子倒不太疼了。

  蘇偉咳嗽了兩聲,有點兒無力地坐了起來。

  “師父,”小英子聽見動靜走了進來,“您可起了,大廚房都開始準備午膳了。”

  蘇偉懶洋洋地不想動彈,小英子沾濕了手巾遞給他。

  “王爺昨晚在前院睡的,今兒一大早就被召進宮了,”也不管床上的人搭不搭理他,小英子是一邊收拾屋子一邊嘮叨,“年側福晉還特意做了點心去前院,可惜壓根沒見到人。聽說,邊關戰事激烈,戰報雪片似的刮進京城。王爺這一進宮,都不知什麽時候能回府呢……”

  “七喜兒怎麽樣了?”

  “張保公公還跟我說啊,啊?”小英子愣了一下,看向床鋪,才發現自家師父在問他話,“哦,還是那樣啊,挺乖的。這幾天,您沒給他派差事,他就呆在自己屋裏。昨兒個想來伺候您來著,被我給回了。”

  “多盯著他點兒,”蘇偉垂著頭,盯著被麵,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小英子抿了抿嘴,暗暗給自己壯了壯膽,往床邊湊了湊道,“師父,您就別跟王爺置氣了。王爺這些日子這麽辛苦,為了您都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誰有功夫跟他置氣?”

  蘇偉撲騰往床上一倒,“我還是個病人呢,別打攪我休息。”

  十月十八,十四爺府

  鄂倫岱、阿爾鬆阿兩人共同來拜訪十四阿哥。

  胤禵招待兩人坐下,讓人上了茶,“聽聞八哥身體不適,不知近來怎麽樣了?”

  “唉,八爺府如今閉門謝客,我們也無法前去探望,尚不知詳情,”鄂倫岱頗有些擔心,“隻是看府上之人的態度,怕是不大好啊。”

  “八貝勒的身體一直沒有好全,如今閉府休養也不奇怪,“阿爾鬆阿繼而道,“隻是,日前京郊遇襲之事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貝勒爺好好的跑到京外去做什麽?怎麽又和雍親王府的太監攪在一起了?萬歲爺雖說下旨徹查,可眼見著是查不出什麽來了,倒白讓雍親王得個兄友弟恭的賢名。”

  “雍親王身邊那個蘇培盛不是個簡單人物,京裏多少事都有他的影子,”鄂倫岱眯了眯眼,“這次我隻怕是八貝勒被他們主仆算計了,白白吃了個啞巴虧。”

  十四阿哥低頭刮著茶沫,良久才道,“八哥如今閉門謝客,怕也是有難言之隱。京郊的事,有李光地旁證,皇阿瑪也不大想細究。眼下,西藏軍情緊急,八哥不出聲,咱們也沒必要在這些事上浪費精力了。”

  “十四爺說的倒是,現今還是邊關之事最為重要,”阿爾鬆阿點頭應和。

  “拉藏汗已死,照這些日子的戰報看,西藏怕是沒那麽容易收回,”鄂倫岱接著道,“若要再遣軍入藏,京裏怕就要派人去了。邊關軍權,那是實打實的朝廷命脈,咱們可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

  “好在,”阿爾鬆阿頓了頓,“八爺早早埋了一步棋,若是邊關有變,隨時可以發動。”

  八爺府

  被貶去修書處的何焯,趁著休沐,偷偷地到八爺府來探望八阿哥。

  一直閉門謝客的八福晉,聽說是何焯來了,倒是趕緊讓人開了角門。

  何焯被一路領進八阿哥的臥房,見到雙眼通紅的八福晉和昏迷不醒的八阿哥一時甚為驚詫。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福晉?”

  何焯皺緊了眉,“外麵都傳是雍親王的人救了八阿哥,可八阿哥怎麽變成如今這幅樣子了?”

  “何大人不知,眼下都還是好的,”八福晉聲音嗚咽,“貝勒爺之前讓人去綁了一個雍親王府的太監,叫蘇培盛的。”

  “什麽?”何焯瞪大了眼睛。

  八福晉輕歎口氣,繼續道,“我也不知貝勒爺在計劃什麽,隻是將人綁了後,扔在京郊的茅屋裏。第二天,貝勒爺便帶人去了那兒。我原以為,一個太監,能有多大的事兒。貝勒爺雖然大病初愈,但身邊也跟了好些個侍衛,便沒有多加阻攔。”

  “誰知道,”八福晉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不過一個晚上,八阿哥便被雍親王府的人抬了回來。我們府上的侍衛、小廝一個未留,全都成了屍首,還被雍親王直接送去了宗人府。不止如此,竟還說是蘇培盛救了我們家爺。”

  “我召了太醫給貝勒爺診病,也不知是受了什麽驚嚇,”八福晉抹了抹眼角的淚珠,“貝勒爺一醒過來,人就失了神誌,喊著叫著要殺了蘇培盛。誰也不認識,總說有人要下毒害他。我生怕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也不敢讓太醫一直守在這兒。結果,都這些天了,貝勒爺就是一直不見好。”

  “這,”何焯又看了一眼床榻上麵如死灰的八阿哥,“這樣可不行,貝勒爺的病必須得治,現在正是緊要關頭。太醫不能用,那就用民間的!”

  雍親王府

  四阿哥已經連續幾天沒回府了,在府裏養的快長蘑菇的蘇大公公越來越暴躁。

  “師父,”小英子尾巴似的墜在蘇偉身後,“您身子才剛好,之前又出了事兒,這時候出府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我樂意出就出!”蘇偉換了常服,帶著瓜皮小帽,黑著臉背著手,從王府角門出來時,把門外趴著的花貓都嚇了一跳。

  “蘇公公!”

  倒是有人不怕的,蘇偉才邁出門檻,一個灰撲撲的人影就竄了出來。

  “幹嘛的?”小英子一個健步竄上前,後麵跟著的侍衛唰地拔出半把刀。

  “好了!”

  蘇大公公一把拍開眼前人的爪子,衝身後揮了揮,“認識的,把刀都收起來!”

  “蘇公公,我可算等到你了,”來人吸了吸鼻子,倒是帶了幾分可憐樣。

  “我說李衛,”蘇偉揚了揚脖子,“膽子不小啊,咱家都還沒去找你呢,你倒是敢先找上門來!”

  “我李衛行得正坐得直,有什麽敢不敢的?”李衛倒是一貫的混不吝,伸手就把蘇偉往旁邊拽,“我有點兒事要問問您,問完了,我安心了,隨您怎麽處置。”

  蘇偉哼了一聲,倒是跟著他走到了牆根底下,避開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