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5335
  沒人敢應聲,梁毅慢慢吐出口氣,“好在,有婆子全程跟著那個丫頭,側福晉應當搞不了什麽小動作!今天的事兒,我去院子裏打招呼,你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是,”幾個侍衛應下,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是,福晉那兒若是先跟貝勒爺說了……”

  “就說那丫頭隻在窗外問了幾句就是了,”梁毅沉下臉色,看向一行人遠去的背影,目光卻頗為玩味兒,“蘇培盛,果然名不虛傳啊……”

  一行人走到了花閣附近,書瑾跟著兩位格格去回話。

  張起麟從草叢裏溜出來,拍著胸脯道,“可是嚇壞我了,還好有馮進朝偷著指路,我才能先一步帶著兩個格格去荷花池。怎麽,他們還真想大白天地殺人滅口啊?”

  “你以為呢?”蘇偉冷哼一聲,“這麽大的事兒,依八阿哥那個性子,自然是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了。今兒是沒驚動到他,否則,就算兩個格格出麵,我和書瑾怕也是九死一生啊。”

  “既然你明知道有危險,幹嘛非得來這一趟啊?”張起麟一臉不可理解,隻覺頭痛至極。

  “你別小看嘉怡小主這枚棋子,”蘇偉瞥了張起麟一眼,“必要時,說不準能扭轉乾坤呢。”

  張公公“切”了一聲,跟著蘇偉回了花閣。

  過了晌午,眾人都準備告辭。

  四福晉也不欲久留,帶著兩位格格,先一步回了雍親王府。

  進了府門,福晉把蘇偉叫到身邊,“你得到消息了?怎麽樣?”

  蘇偉抿了抿唇,沉吟片刻,衝福晉點了點頭。

  福晉臉色一白,差點站立不住。

  書瑾緊忙扶住她,蘇偉知道福晉在擔心什麽,壓著嗓音道,“嘉怡小主的雙親已經亡故,福晉若擔心娘家,讓家人遠離八爺府就是了。但此事可大可小,沒有萬全證據的情況下,福晉可千萬不能向人透露。”

  “我明白事情的輕重,”福晉定了定神,“你去向王爺複命吧。”

  “是,”蘇偉行了禮,俯身告退。

  傍晚,東小院

  聽了事情的經過,四阿哥反常地沉默。

  蘇偉湊上去,坐到四阿哥身邊,“我一直以為八阿哥雖然心機深沉,手段毒辣,但應該還是有幾分傲骨的。沒想到,他真的能做出這種事!”

  “涉及軍權之爭,”四阿哥敲了敲炕桌,“看老八急切的表現,肯定是在向邊關滲透時頻頻碰壁。他已然不顧臉麵身份了,這個時候,隻要給他個孩子,多大的屈辱,他都能承受。”

  蘇偉哼了一聲,從桌上拿了塊兒燒餅自顧自地吃。

  四阿哥斜著眼睛看過來,蘇大公公往後蹭了蹭道,“你又要幹嘛?我告訴你,我鋪子裏沒銀子了!”

  四阿哥嘴角一勾,長臂一攬,把人拽到懷裏,“本王也是奇怪,怎麽蘇大公公到哪裏都能有美人投懷呢?”

  蘇偉一個怔愣,隨即反應過來,“你說繡香?張起麟那個大叛徒!”

  “爺身邊難得有幾個忠心人了,”四阿哥的語氣涼涼的,“也不知是不是平時賞銀給的少了,一個個都敢欺上瞞下。”

  “誰瞞你了,上次我送她那手絹,你不是都看——”後知後覺的蘇公公看到瞬間化身黑臉包公的雍親王,抬手給了自己一小巴掌,讓你嘴欠!

  四阿哥冷哼一聲,踹開炕桌躺到榻上。

  蘇公公趕忙拽了毯子過來,湊到四阿哥身邊躺下,在四阿哥胸前摸了一會兒,掏出條手帕。

  用了一年,繡線都磨禿了,蘇偉砸了咂嘴,抬起頭看向四阿哥道,“回頭我再給你繡一條,你——”

  四阿哥垂下眼簾,蘇偉又往人身上貼了貼,“你把那五千兩還給我好不好?”

  十二月初四,四川巡撫衙門

  由外歸來的年羹堯看到正堂端坐的川陝總督鄂海,唇角微勾,“不知總督大人駕臨,下官有失遠迎了。”

  “年大人客氣,”鄂海一手落到桌麵上,語氣意味深長,“本督知道年大人近來十分操勞,怕你沒時間顧及四川政務,這才特地前來探看。”

  “多謝總督大人關懷,”年羹堯不卑不亢,語氣平和,“有同僚們幫襯,川地百姓也富足平安,衙門裏並無堆積公務,還請總督大人放心。”

  “是嗎?”鄂海翹起眉梢,“可本督怎麽聽說,年大人強製征糧,導致民怨沸騰,百姓叫苦連天啊?”

  “官府絕無強製征糧之事,府庫充糧,也都是按市價收購,大人一定是有所誤會,”年羹堯沉穩答道。

  鄂海輕笑一聲,把一本奏折放到了桌上,“本督已經寫好了奏章,川地多位地方官吏向本督反應,年巡撫不顧民生,以添充糧餉的名義低價征糧,導致百姓怨聲載道。如今,邊關正有戰事,若是民間不安,豈不是給朝廷雪上加霜?本督奉勸年巡撫,今後做事,還是多視己身,思前想後為好!”

  第386章 某王贏餘

  康熙四十八年

  十二月初四, 四川巡撫衙門

  鄂海一番連敲帶打, 端的是義正言辭,高高在上。隻等著年羹堯來低頭認錯, 苦苦哀求。讓他狠狠吃一次教訓, 以後隻能對自己俯首帖耳,再不敢擅作主張, 胡作非為。才不枉他這川陝大都督,白受了這麽久的閑言碎語和窩囊氣!

  但是, 事實總不如人意。

  在年羹堯看了那本“人證物證”齊全的奏章後,並沒有露出任何讓鄂海欣喜的恐懼和驚慌, 反而是淡淡一笑道, “全然不提邊關糧餉吃緊,富大人急需地方支援,而一味誣賴下官私征糧草, 不顧百姓民生。這樣一封避重就輕, 以虛掩實的奏章,不免有欺君之嫌吧?”

  鄂海一怔,隨即重重一哼道,“西北所需糧草,盡由甘肅調配。我日前已經具表聖上, 聖上也已批複。就算邊關有所急需, 要求川陝支援,涉及軍政,也該由總督衙門下令。哪裏需要你一個小小的巡撫, 私下征糧供應?你與那富寧安擺明就是沆瀣一氣,想借此攬功奪權,圖謀不軌!待我表明聖上,查清你二人的目的和幕後主使,看你還像不像現在這樣嘴硬!”

  年羹堯雙眼一眯,望著鄂海搖了搖頭道,“總督大人真是鐵嘴一張啊。富大人到了邊關後,遣兵調糧處處掣肘。眼看著邊關將士來年開春就要斷糧,甘肅巡撫綽奇一味拖延,總督大人則是不管不問。下官顧念大局,不得已出手相幫,不敢征調府庫糧草,隻好在民間購糧,竟反而成了圖謀不軌!怎麽,大人以為,若是明年兵敗,萬歲爺不會下旨詳查嗎?”

  “詳查?”鄂海輕聲一笑,“查什麽?查甘肅的糧庫為何十室九空?還是查富寧安一介文臣為何不會帶兵?本督遵從聖旨,安撫百姓,看守邊關,可沒有收到甘肅巡撫的任何求助文書。萬歲爺就算要降罪,也降不到本督頭上來。倒是你,身為地方官吏,擅自與邊關統帥勾連,私囤糧草。再加上,與京中權貴的互通往來!本督隻寫這封奏折都是輕的,待他日富寧安兵敗,本督再上折一封,別說是你,就是你在京城的靠山,也別想置身事外!”

  “什麽靠山?大人是否誤會下官剛才說過的話了?”年羹堯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下官雖然在四川任居要職,但到底是大人麾下。下官所謂的顧念大局,可不是顧念邊關戰事,而是為了顧念川陝,顧念大人啊。”

  “你這是什麽意思?”鄂海一時沒反應過來。

  年羹堯歎了口氣,衝門口的親信揮了揮手,片刻後,親信端了一本賬簿進門,送到了鄂海跟前。

  鄂海瞥了年羹堯一眼,認定他是在耍什麽花招,接過賬簿,粗粗一看,心底卻猛然一驚!

  “你——”

  “大人鎮定!”年羹堯及時按住竄起來的鄂海,衝屋子裏的其他人擺了擺手。

  親信們退下,年羹堯才安撫地拍了拍鄂海的肩膀,“大人放心,這賬簿隻有下官看過,事關川陝兩地,下官不會自掘墳墓的。”

  “你,你怎麽知道?”

  鄂海捏緊了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雖然此時他更想捏碎年羹堯的骨頭,但是他知道,眼下這種情況,他必須忍!

  年羹堯抿嘴一笑,退回了茶桌旁,緩緩坐下,“下官隻是突然想了解一下各地方府庫的基本情況,派人下去走訪了一圈罷了。沒想到,走訪上來的結果跟平時上報的數目,差額如此巨大。其實,萬歲爺現在施行寬政,各省府庫都有此情況,也沒什麽好驚奇的。但不妙就不妙在,邊關正有戰事,準噶爾又是萬歲爺的一塊兒心病。如今他隻圖哈密還好,若是哪天繞到青海,或劍指西藏。咱們川陝要糧糧沒有,要錢錢沒有,甚至連個府庫為何如此空虛的名目都找不出來,豈不是自找死路嗎?”

  鄂海的臉色越發蒼白,那本賬目已被他捏成了一團,“那依年大人的意思,你我該當如何?”

  “查缺補漏,挪東牆補西牆是必不可免的了,至於這府庫空虛的名目,”年羹堯頓了頓,“現在不是就有現成的嗎?”

  鄂海轉過頭,年羹堯衝他勾了勾唇角,“下官剛送走的這批糧食,已跟富大人說好,多添些中途耗損,就能額外加上三成,而且隻是動動筆的事兒。為了支援邊關戰事,川陝府庫大開,就算有些許差異,想是萬歲爺也不會多加追究的。”

  鄂海靜坐片刻,沉思了半晌,之前的戾氣慢慢消於無形,“那,甘肅那邊?”

  “他們不懂抓住時機,隻貪圖蠅頭小利,這也怪不得咱們啊,”年羹堯的口氣懶了下來,“再說,總督大人跟甘肅那邊的關係,也談不上多親密,不是嗎?”

  “是,是,”鄂海點了點頭,氣勢又矮去了半分,“本督鼠目寸光,聽信小人讒言,年大人處處為大局著想,怎會有什麽強自征糧之事!待本督回去,一定好好教訓那些亂言誣陷的小人,替年大人出口惡氣!”

  “總督大人太客氣了,”年羹堯端起茶碗,輕輕刮了刮茶沫,“川省的地方官僚本就在下官的管轄範圍內,他們胡言造次也是下官之過,就不勞大人費心了。說起來,總督大人日理萬機,軍事繁忙,這四川的大事小情,從今以後,還是盡數交給下官處理為好。也免得總督大人分身乏術,過於操勞,您說呢?”

  鄂海神色一緊,年羹堯仍是一臉淺笑。

  鄂海在邊關多年,勢力龐大,加之手握軍政大權,常用各種手段加大對四川、陝西的地方控製,兩地的巡撫都深受桎梏,常常被他架空。

  不過,眼下風水輪流轉,年羹堯手裏握著川陝兩地府庫空虛的證據,抓住了鄂海的軟肋。以此為要挾,讓他自動放棄對四川的掌控,而年羹堯又有參讚軍務之權,鄂海一旦答應,這個川陝總督的位置就等於讓出了一半!

  “怎麽,大人?您是對下官的辦事能力有所懷疑?”年羹堯語調輕揚。

  鄂海眉心緊鎖,此時,他再心不甘情不願,也沒辦法吐出半個不字,“怎麽會?年大人之能,本督心服口服。”

  “能得總督大人讚揚,也是下官之幸,”年羹堯微微低頭。

  “既然如此,四川就全全委托給年大人了,”鄂海把手裏的賬冊往桌上輕輕一拍,“至於其他事——”

  “請大人放心,”年羹堯拿過那本已經沒了樣子的賬目,往火盆裏一扔,“隻要總督大人相信下官,下官自然與大人同心同德。”

  京城,

  臘八節過了沒多久,原本關於八阿哥不能人事的流言漸漸轉變勢頭。

  八福晉的任性善妒,無法受孕,成了讓八阿哥子嗣稀少的罪魁禍首。

  連宮裏都得了消息,貴妃佟佳氏將八福晉宣進了宮裏,連一向不出門的惠妃都不得不出麵,好好敲打了八福晉一番。

  雍親王府

  十三阿哥的福晉兆佳氏來給王妃請安,因十三阿哥一向與四阿哥親厚,兆佳氏的父親馬爾漢又歸順了四阿哥,兆佳氏對四福晉也是非常親切和敬重。

  “這兩天宮裏宮外這個熱鬧,都在議論八哥和八嫂的事兒,我聽說源頭還是出自八嫂自己的嘴,”兆佳氏與四福晉坐在軟榻上,“八爺府辦賞梅宴的那天,我因府裏有事耽擱沒去上,四嫂去了吧,可聽見八嫂說什麽了?”

  四福晉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郭絡羅氏這個人啊,也是讓人難以琢磨。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她不能懷孕的事,胤禩因為她不再納妾的事,一籮筐地都抖了出來。現在,矛頭都指向了她,胤禩倒是落得個專情重情的好名聲。”

  “我看啊,八嫂九成九就是故意的,”兆佳氏低頭抿了口茶,“我聽十三爺說,八哥因為這起流言,在朝上朝下受了不少阻礙。估計,八嫂辦賞梅宴,就是想用自己給八哥解圍。現在倒好,她成了整個皇宮的笑話了,犧牲也真夠大的。”

  “有失必有得,”四福晉搖了搖頭,“甭管郭絡羅氏怎麽想,對於胤禩來說,說不準是再值得不過的了……”

  八爺府

  八福晉走過花園,樹叢後傳出幾聲輕笑。

  八福晉腳步一頓,侍女金環鐵青著臉上前,“好大的膽子,你們都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樹叢後的人影動了動,一個鵝黃色衣裙的女孩兒先走了出來,給八福晉行了禮,“妾身跟姐妹幾個在這裏賞景,怎麽福晉的丫頭這麽沒大沒小?我們好歹也是正經秀女出身,是貴妃賞賜給貝勒爺的,再怎樣也輪不到一個丫頭隨意訓斥吧?”

  “你們——”金環又要發火,被八福晉抬手製止。

  “既然進了八爺府,就要守八爺府的規矩,別天天把貴妃掛在嘴邊,你們要是犯了錯,貴妃也救不了你們!”八福晉嗓音深沉,卻好似沒什麽氣力,“一個個都是大好的年紀,有精神都用在貝勒爺身上吧。”

  說完,八福晉轉身離開。

  金環氣憤地跺了跺腳,狠狠瞪了幾個態度傲慢的秀女一眼,小跑著跟上了八福晉。

  “主子也太好性兒了,這幾個秀女都不知是怎麽選上來的,一個個張揚跋扈,無禮至極,好幾次都不把主子放在眼裏。主子就應該好好收拾收拾她們!”

  “行了,”八福晉打斷金環的話,慢慢歎了口氣,“由著她們吧,現在比起我,她們或許更有用……”

  “主子,”金環想勸些什麽,一時卻不知如何開口。

  八福晉輕搖了搖頭,主仆兩人沿著石子路又走了一段,前麵就是嘉怡的小院了。

  “主子來這兒做什麽?”金環不解,“這個側福晉也不知是得了什麽病了,天天這麽嚴防死守的,偏貝勒爺還總來看她!”

  八福晉雙眼微眯,嘉怡的院子裏站著好幾個高大的婆子,梁毅正帶著侍衛繞著院子巡邏,“這種陣仗,不是嘉怡自己能做出來的。貝勒爺他到底瞞了我什麽?”

  十二月十三,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