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5565
  外廳中,年氏、鈕祜祿氏、詩玥坐在堂下,神色都頗為緊張。

  “也不知這個法子管不管用,”鈕祜祿氏轉著手上的帕子,“會不會對王爺的身體造成什麽害處啊?”

  “別胡思亂想了,”詩玥拍拍鈕祜祿氏的胳膊,“丁芪他們也都研究了,說這個法子可行。再說,依王爺的病情,總比一直拖著強。”

  “那倒也是,”鈕祜祿氏勉強地鎮定了些許,轉而衝年氏道,“也是咱們王爺命好,這個錢氏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來了。否則,隻依靠太醫院那些廢物,咱們王爺還真不知什麽時候能康複呢?”

  年氏抿了抿唇,眸色微微發暗,沉吟了片刻轉頭吩咐淩兮道,“你派人去查查那個錢氏的底細,看她說的都是不是實話?”

  “是,奴婢這就去,”淩兮福了福身,領命而去。

  鈕祜祿氏看著淩兮走出門口,轉頭道,“側妃是懷疑那個錢氏來路不明?”

  “來路不明還是小事兒,”年氏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我是怕她跟謀害王爺的人有所勾結。”

  詩玥聞言擔心地望向內室,“有傅鼐他們守在外頭,王爺不會有事兒吧,那個周院判一口一個維護大局,咱們也不能冒冒然地進去。”

  “有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呢,”年氏放下茶碗,“若真是想害死王爺,何必還多此一舉,城西的那些病人不是都不治而亡了嗎?這個錢氏若真是有些人故意安排進來的,必然別有所圖。不過眼下,我們順水推舟,讓她治好王爺才是緊要。”

  皇宮

  蘇偉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連忙蹦跳著吵醒一個院子的人,準備直接殺到宮門口去,卻在半路被人截住了。

  “毓慶宮小初子見過蘇公公,”微胖的小太監衝蘇偉拱了拱手。

  蘇偉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再三確認了這個小初子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小初子,才壓下滿心的異樣回禮道,“不知可是太子有所吩咐?”

  胖小初子點了點頭,把蘇偉拉到一旁,“殿下讓我口述給您聽,您記好了。”

  “哦,好,”蘇偉連連點頭,把耳朵湊到小初子嘴巴旁邊。

  胖小初子像背劇本一樣地背誦道,“順天府抓到的匠人在兵部任職時與尚未升任兵部尚書的蕭永藻相識,後由蕭永藻推薦給納蘭揆敘,這名匠人曾數次暗中出入八爺府的後院,與一名叫繡香的丫頭來往密切。四弟隻須順藤摸瓜,便可查出真凶。而今,四弟身染重疾,二哥甚為心痛,指使此事之人居心叵測,還望四弟洞清時事,不與二哥離心。待此間事了,二哥定與四弟攜手,使那為非作歹之人付出代價!”

  蘇偉一時愕然,在原地征愣了良久,猛地一拍胖小初子的肩膀道,“好兄弟,你記性真好,等回頭我們王爺康複了,兄弟再來請你喝酒!”說完也不等小初子反應,便一揮手帶著一堆剛從慎刑司出來的手下呼啦啦地往宮門去了。

  胖小初子撓了撓後腦勺,對這位傳說中的蘇公公倒是很生好感,抬頭看了看冉冉升起的朝陽後,連忙腳步匆匆地回毓慶宮去了。

  寢殿中,太子正在洗漱,侍衛統領衛敏跪在一旁,向太子稟報調查來的情報。

  “這麽說,”太子拿起沾濕的布巾擦了擦手,“那封信真是十四使人送來的?”

  “是,”衛敏低了低頭,“十四阿哥在這之前也確實見過蕭永藻。”

  太子輕聲一笑,將布巾遞回太監的手中,“這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一轉眼老十四都長大了。”

  “殿下,”衛敏起身跟著太子出了內廳,“十四貝子擺明了是站在雍親王身後的,若讓他收了蕭永藻,這雍親王的勢力就更不可估量了。”

  “老四現在還生死未知呢,”太子轉身坐到榻上,“就算他能熬過這關,有胤禵調查出的情報,老四跟老八也是不死不休了,本殿又何必杞人憂天呢?”

  “可,”衛敏蹙了蹙眉,“眼下聖上對雍親王是越來越看重了,這回雍親王重病,萬歲爺對雍親王的態度讓朝臣們都開始動搖了。托合齊大人他們也怕,夜長夢多啊。”

  “再怕又能如何?”太子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之前本殿失敗的還不夠多嗎?眼下還不到時候,讓托合齊他們安分點兒。”

  衛敏抿了抿唇,躊躇了半晌,終是俯下身子道,“是,奴才領命。”

  蘇偉等人回到王府時,天已大亮,吳書來早早地等在門口,看見蘇偉等人立時分奔過來大喊道,“師祖,師父,王爺的病有起色了!”

  “真的?”蘇偉身子一晃,張起麟還沒來得及扶住他,眼前已經沒了人影。

  正院外一片忙碌的身影,奴才們正在灑掃庭院,去除晦氣,祈禱王爺的身子早日恢複健康。

  蘇偉一路飛進寢殿,正想直接奔去四阿哥床前,卻不得不在外廳猛地停住腳步,向屋子中的幾位小主請安。

  “蘇公公請起吧,”年氏坐在正中,“也是辛苦你了,受了罰還趕著來伺候王爺。”

  “這都是奴才該做的,”蘇偉俯了俯身,有些詫異地瞄了一眼跪在屋子當中的陌生人影。

  詩玥暗暗地觀察了蘇偉一番,試探地開口道,“蘇公公沒事兒吧?王爺的病情已經漸好,蘇公公也不用急在一時。”

  “小主放心,”蘇偉緊忙衝詩玥拱了拱手,“奴才並未受大刑,休息了一晚已經沒事兒了。”

  “還是蘇公公老練,進一趟慎刑司都能全身而退,”鈕祜祿氏彎了彎唇角道,“王爺該醒了,蘇公公進去吧。”

  “是,”蘇偉俯了俯身,又看了一眼跪在堂中的臉生女子,轉身進了臥房。

  四阿哥果真醒著,隻是臉色不太好,看見蘇偉進了屋子,才略微緩了神色道,“我就猜你是被敬事房帶走了。”

  蘇偉撓了撓後腦勺,走到床邊傻傻一笑,“顧問行沒想為難我們,慎刑司還有焦進朝,我們就是進去裝了個樣子,倒是順手把趙啟治了,也算沒浪費這一晚。”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眸色微暗,神情上有些蔫蔫的,但蘇偉能看出四阿哥確實脫了病氣了。

  “昨晚是發生了什麽?周院判他們又研究出了新的藥方嗎?”蘇偉掀開四阿哥的被子往裏麵瞅了瞅,這一瞅不要緊,立時嚇了一大跳,“你身上怎麽了?怎麽皰疹都癟了?”

  “爺沒事兒,”四阿哥按住蘇偉的手,“是有人曾經見過這種病,恰巧知道治療的法子,昨晚幫爺挑破了身上的疹子,擠出了膿水,爺才能好得這樣快。”

  “是嗎?是誰?”蘇偉瞪大了雙眼,“得好好的賞人家才行,人在哪兒呢?”

  四阿哥癟了癟嘴,把頭轉到床裏,悶了半天才道,“別提了,爺惡心著呢,讓年氏她們處置吧。”

  蘇偉愣了愣,隨即有些地恍然道,“是外麵跪著的那個姑娘?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為什麽要處置人家?”

  “別問了,”四阿哥不爽地動了動身子,“你們幾個不在,都沒有人好好伺候爺,爺喉嚨都冒煙了!”

  “哦,我去給你倒水,”蘇偉連忙起身奔水壺去了,這邊四阿哥長長地吐出口氣,臉色還是黑黑的。

  “對了,我還有件事兒沒跟你說,”蘇偉端著茶碗回來,等四阿哥一口口地喝進去,將太子的話轉述給了他,“除此這外,焦進朝也跟我說,那個烏喇那拉氏格格在你發病前後突然失寵,而後一直派人打聽你的病況。”

  “竟然是她?”四阿哥抿緊了嘴唇,“這件事果然是胤禩指使的,為了離間我跟二哥,他也算煞費苦心了。”

  “可是,”蘇偉蹙了蹙眉,“烏喇那拉氏一個外嫁之人是怎麽把力氣使到你身上的?我覺得比起她,小遠子幾率還大點兒。”

  四阿哥微微閉了眼睛,沉思片刻後歎了口氣,“你忘了,咱們府上不是也有個烏喇那拉氏嗎?”

  “你說福晉?”蘇偉瞪大了眼睛,隨即猛地搖頭道,“不可能啊,福晉有什麽理由害你?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福晉也不能犯下這種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福晉該是不知情的,”四阿哥一手放在額頭上,“爺記得,病發前幾天,爺往福晉的屋裏去過一次……對了,是那盤白糖糕啊。”

  蘇偉鼓起了腮幫子,“八阿哥一早安排了小遠子頂罪,是拿捏著咱們沒有證據,不敢查到他府裏嗎?”

  “他安排的確實巧妙,”四阿哥敲了敲太陽穴,“你別看二哥查出了他是背後主使,好像他的陰謀沒有得逞。但是我與二哥,卻到底是起了隔閡。老八肯用這一招,是明擺著告訴二哥,我早已知道了托合齊、齊世武、耿鄂都是他的人。從今以後,我與二哥,是再難複從前了。”

  第265章 揩油

  康熙四十五年

  八月初四,雍親王府

  寢殿正堂,錢氏跪在屋子中央,年氏、鈕祜祿氏俱是臉色不善地盯著她,隻有詩玥時不時地望向內廳。

  “你好大的膽子,”年氏重重地吐了口氣,“枉我們這麽信任你,竟然趁著王爺藥性未散,做那獻媚勾引之事!”

  “奴婢冤枉,奴婢不是有心的,”錢氏抬起一張驚慌失措的臉蛋,“是王爺藥浴後燥熱難耐,奴婢隻是想幫王爺解開衣領——”

  “你住口!”鈕祜祿氏打斷錢氏的話,“王爺纏綿病榻多日,哪有力氣來強迫你?你隻跟我說,你之前到底有沒有跟王爺行那床笫之事?”

  “我——”錢氏一時語窒,麵色緋紅。

  年氏微微眯起雙眼,向椅背上靠了靠道,“不要打那些小算盤了,不說王爺現在的身體狀況,就是之前奴才們進去伺候,也沒看見什麽痕跡。你的身子到底破沒破,找個嬤嬤驗一驗就知道了。現在給你個體麵,是看在你到底救了王爺的份上。”

  “奴婢,奴婢還是完璧之身,”錢氏低下頭,眼淚順著臉龐滑下,“可奴婢絕對沒有勾引王爺的心思,是奴婢一時糊塗,不敢違抗主子的命令。如今,奴婢與人有了肌膚之親,隻求側妃賜奴婢一死,奴婢不想給父母抹黑,求側妃恩準。”

  年氏冷冷一笑,看著錢氏沒有作聲。

  鈕祜祿氏蹙起眉頭道,“咱們處置她倒是容易,隻是她衣衫不整地躺在王爺身邊,被那許多太醫都看到了。若是傳了出去,怕會讓人議論,說咱們雍親王府忘恩負義呢。”

  “王爺的病才剛見起色,”詩玥聞言也轉過頭道,“此時,確實不宜再多生是非。”

  “我明白,”年氏捏著帕子掩了掩唇角,“先尋個院子把她關起來吧,等王妃回府後再行處置。若當真一頭碰死了,就先找個地方埋了,回頭再跟人說,此女伺候王爺時,不幸染病而亡。死後留下個大功德,也不算咱們王府虧待了她。”

  錢氏聽了年側妃的話,立時麵如死灰,癱軟在地上,兩個年紀大的嬤嬤邁進屋子,把錢氏架了出去。

  內廳裏,四阿哥雖然精神好了很多,但折騰了一晚上也是累了,由著年氏她們問了安,便直接把人都趕回去休息,轉頭抓著滿是嫌棄的蘇公公的手安安穩穩地睡了。

  八月盛夏,雍親王的病情終於好轉,宮裏宮外都隨著萬歲爺的臉色好過了不少。隻餘些別有用心之人,又開始在朝堂內外左右鑽營。

  留香茶莊

  八阿哥與納蘭揆敘、鄂倫岱等人品著涼茶,神色上頗為閑適,言語間卻並不輕鬆。

  “這四阿哥的命還真硬,”阿爾鬆阿放下茶則,輕輕打開壺蓋,“染上那麽重的時疫都能逃脫升天,我看朝中不少大臣都有巴結之意了。”

  “皇上對四阿哥的態度擺在那兒,無怪乎朝臣們聞風而動,”鄂倫岱刮了刮茶末,“不過,這太子與四阿哥關係的還一直未挑明,現下,隻希望貝勒爺的一番籌謀沒有功虧一簣。”

  “兄長們放心吧,”八阿哥端起茶碗,彎了彎唇角,“二哥就算不與四哥扯破臉皮,也該由此知道,一直隱忍在後的雍親王並不是個蒙眼瞎子。毓慶宮有多大的勢力,他比誰都清楚。”

  “貝勒爺安排的巧妙,”納蘭揆敘從旁道,“就算四阿哥知道了事情真相,對太子也不得不提高警惕。有淩普和王懿的疑影在前,如今這一出戲又捅破了太子跟四阿哥間的窗戶紙,咱們就不用一直擔心受這兩人的雙麵夾擊了。若能讓他們兵刃相向,坐山觀虎鬥,就更是上上策了。”

  “兄長謬讚了,”八阿哥放下茶碗,向椅背上靠了靠,“二哥、四哥不比其他皇子,這背後緣由怕是瞞不了他們多久。如今,四哥已然康複,若讓他查出真相,估計也不會善罷甘休,諸位兄長在朝堂上行走還要多多小心啊。”

  “貝勒爺勿須為我們擔心,”阿爾鬆阿給幾人倒上新茶,“反倒是貝勒爺身邊,要多加注意才是。”

  八月中旬,京郊大糧莊,

  詩瑤帶著京中的傳信走進屋內,福晉的小月做得十分辛苦,氣血兩虛的身子反倒沒有耿氏恢複的好。

  “王爺的病情已經基本康複了,”詩瑤麵上帶著喜氣,“宮中給兩位小阿哥的賞賜接二兩三地送進王府,說是庫房裏都快堆不下了。”

  福晉靠著金線牡丹的大迎枕,微微彎起唇角,“也是上天眷顧,如今就隻等王爺上折請旨,為兩位阿哥求個名字了。”

  “咱們三阿哥是王爺的嫡子,自是要個尊貴的名字的,”詩瑤端了碗紅糖銀耳羹遞給福晉,“當初,府裏人還說二阿哥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如今我看著,咱們三阿哥的精神勁兒是一點都不比弘盼差的。”

  “行了,”福晉攪了攪湯匙,眉梢輕輕揚起,“耿氏的孩子是早產兒,叫太醫多看顧著點兒。吩咐下麵的人,不許總把幾個阿哥放在一塊兒比,誰沒事兒亂嚼舌頭根,直接趕出府去!”

  “是,”詩瑤福了福身,一隻手慢慢伸進袖裏,臉上漸漸現出猶豫的神色。

  福晉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有話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詩瑤抿了抿唇,又躊躇了片刻,才把藏在袖中的信遞給了福晉,“佳暉少爺派人送來的,說那個小遠子似乎不是謀害王爺的凶手。而且,最近——”

  詩瑤看著福晉漸漸慘白的臉色,沒敢繼續說下去,轉而安慰道,“主子不要太擔心,蘇培盛關了咱們院子的幾個丫頭,未必就是王爺懷疑您。畢竟,凶手藏得深,總得一個個排查不是?再說,咱們清者自清,您又剛剛誕下了三阿哥,咱們不怕人家說閑話。”

  “蘇培盛不會無緣無故地查到我的頭上,”福晉緩緩地搖了搖頭,“一定是有什麽原因……”

  詩瑤緊緊抿著唇,看著福晉越蹙越緊的眉梢,半晌沒敢吭聲。

  “難道——”福晉猛地想起了什麽,“不對,不可能啊,那碟白糖糕是家裏呈給我的。我們誰都不知道王爺會在那個時候過來……”

  “白糖糕?”詩瑤征愣了片刻,“大夫人送來的那碟點心?難不成,是大夫人想謀害主子,卻不想主子吃不下,倒是讓碰巧過來的王爺用了。”

  “不可能的,就算長嫂有那個心,她也沒那個膽子,”福晉一手撫著胸口,靠在迎枕上喘粗氣,“除非——除非娘家有另一個人,對我恨之入骨,卻可以毫無阻礙地出入廚房,又能使烏雅氏毫不懷疑地把那碟糕點送來給我。”

  “主子說的是,”詩瑤上前扶住福晉,壓低聲音道,“嘉儀小姐?”